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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章讨之在离载歌城二十里地的云枭山设下了一道防线准备迎接都豫国军队的攻击时,燕狄在离云枭山三十多里地左右扎下营寨,安排好一切之后,他便亲自领军前去查看敌情。
前方战事险恶,他自然不会带燕却敌随行。
见父亲已经跨上战马,燕却敌走过去道:“爹,我送送你吧!”
燕狄知道他懂事,便点点头道:“好吧!”
一番恶战即将发生,父子二人都是各怀心事,一路无话,送出去十几里之后,因为快到云枭山了,随时可能遭遇敌军发生战斗,燕狄便不要燕却敌再继续送下去了。
只见燕狄勒住马头,拍着燕却敌的肩膀道:“再到前面便是敌军所在,为父要全心应敌,你就送到这里吧!”
燕却敌只得停下,依依不舍地道:“爹,你一定要小心!”
燕狄笑着点点头:“嗯,照顾好自己。”然后一挥手,便带领人马继续前行。
燕却敌目送燕狄远去,对一旁保护自己的卫兵队道:“走,我们去看看这周围的地形吧!”
卫兵们都知道这位小公子,每到一处战场,必要查探一番地形,此事也在预料之中。
那卫兵队长道:“公子,可不能走的太远,我们离敌军很近了,只怕遇到小股敌人游兵那便凶险!”
燕却敌明白他的担心:“这个自然。”
众卫兵随着燕却敌一路徐行,在周围转了大约半个时辰,队伍到了一个高坡,那卫兵队长对燕却敌道:“前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好查探的了,不如打马回军营吧!”
燕却敌在高坡上看了一会儿,也觉得不宜再继续前行,便同意他的提议,准备回营。
“公子,你们看!”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叫了起来。
原来是一个被山坡挡住的转弯处,有一行人陆续走来!
那卫兵队长立刻警惕道:“大家小心,立刻警戒!”
“不用,”燕却敌摆摆手:“是难民!”
果然一群人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在这深秋寒冽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衣服单薄如纸,且破破烂烂,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因为长期饥饿的缘故,他们的身体已经干瘦得就像骷髅架一般,茫无目的在小道上摇摇晃晃地走着。
燕却敌站在高坡上望着这群人,眼睛立刻不由自主的红了。他知道这些人就是在战争当中被迫背井离乡逃难的难民,他们身无长物,仅剩残躯而已。像这种场景,在目前这种世道上,普遍都是。
“扑通!”这时,其中的一个人身体忽然打了个趔趄,就往前面的地面上扑跌了下去,激得一地烟尘飞起。
他旁边的一个人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无力地跪到他身边,推搡着他。周围的人也慢慢地转过身子来看他,动作慢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麻木,而是因为实在没有气力!
“走,过去看看!”燕却敌说话同时便催马高坡上冲了下去。
离得近的时候,燕却敌翻身下马拿出了手中的水壶,当他跑到那人旁边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想把跌倒的人扶起,可惜使不出力气,只是干哑着嗓子不住地念叨着,燕却敌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因为他根本无力发出声音。
燕却敌过去把那个人扶起,将水壶凑到那人嘴边,同时对一旁的士兵道:“拿干粮来!”然后把水灌入那人的嘴中。
“吃的、吃的、”那些人一看到士兵们拿出吃的,立刻迈着趔趄的步伐冲过来抢,一群人一下子就把士兵都给围住了。
要是往日里,民怕兵本来是寻常,更不要说一哄而上抢东西。可是行将饿死的人,横竖都是死,还能怕到哪里去呢!眨眼的功夫,那士兵手上拿出的干粮一下子就被抢光了,没抢到干粮的士兵就从那些抢到干粮的人手上去抢,等到干粮都抢完了、吃完了,还有没抢到的、或者已经吃完了手上那一点的,就把眼神投向了刚刚拿干粮的士兵以及其他的士兵。
士兵们的眼眶都红了、心也都被揪紧了。他们明明是被抢的人,却反而像是抢了别人的人一样,不敢面对百姓的眼神。
这群士兵们他们战场上不避刀剑,即使流血也不流泪,可是百姓们干瘪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神却轻易地击垮了他们!
强大的敌人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更加的强大,而无法给百姓们一个安宁的生活,却让他们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燕却敌看着水灌到那人的嘴巴里,全都溢出来了,心中预感不好,又将手指放到他鼻息旁边,已无一丝生息。燕却敌闭起眼,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这一条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这样突然扑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于这乱世来说,只不过是沧海里面的一滴水罢了。自燕却敌记事以来,这种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乱世当中死一个人,就好比是死了条狗罢了。
士兵们一个个摸出自己身上所有的干粮,递在了这些难民面前。难民们一见自然又是一哄而上,一会儿就把所有的粮食分食了!
“等下,你们两个把这具尸体给埋了吧!”燕却敌望了一眼两个亲兵,又从怀里摸出自己的一点干粮塞到那尸体的口中,剩下的放在尸体的手上嘱咐道:“把这粮食一起埋了,让他做个饱死鬼,下辈子才能投个好人家。记住,埋深一点,免得给野狗拖出来吃了他的尸体!”
“是!”两个士兵含泪点了点头。
“扑通!”难民们吃完后先是眼神定定地朝士兵们望着,忽然一个人猛地就跪了下来,朝士兵们和燕却敌不停地拜着,其他人一见也纷纷效仿,用下跪这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向士兵们和燕却敌表示感谢。
“谢谢啊,你们是活菩萨啊!”
“你们真是好人啊!谢谢你们啊!”
“活菩萨,谢谢你们,谢谢你给我们口粮吃啊!”
乱世的人命就是这么廉价,生与死就是那一口粮食而已!看着难民们感恩戴德的跪拜,燕却敌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赶紧过去先去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家,我小小年龄怎么受的起!”
士兵们也赶紧去扶其他的人,可是这些人并没有马上起来,因为他们没有别的表达感恩的方式,只能用跪拜磕头这种简单的方式重复地表示自己的感谢。
“四处荒野埋白骨,何日国泰安民!”燕却敌搀扶了好几次,那老人才老泪纵横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嘴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谢谢。眼前此景,深深触动着燕却敌。他深深意识到,只要乱世存在,葬送百姓性命的不仅“独有青山”,更在“四处荒野”!
难民们千恩万谢后又继续踏上不知道终点的行程,燕却敌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情难受无比,起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