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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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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对他放心吗?他对她会不会有什么企图?”洁问自己,但她无法确定,不由得跟着他们走进了屋里。

    进门的通道右手边是厨房,厨房后边是一个淋浴室兼卫生间,再往里是客厅,放着一张双人沙发和兼做饭桌的茶几桌,正对的墙面有一台壁挂电视,电视旁边放着一张梳妆台,台上装有椭圆形的梳妆镜。在房间最里边是一张单人床,放着一床折叠整齐的玫瑰色鹅绒被,床头旁边是一个简易的衣柜,靠墙而立。

    这就是吴玫瑰的闺房,简单朴素,跟她展示给别人光鲜亮丽的形貌和桀骜不驯的性格一点都不相配。

    小年轻将吴玫瑰扶进屋里,让她在沙发上躺下,帮她脱掉了鞋子,将一个方形的小抱枕垫在了她的头上,给她盖上一张淡紫色的小毛毯,然后他走到厨房,开始给她烧开水。

    洁坐到母亲脚边的小矮凳上,望着脸色有点苍白的吴玫瑰,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痛楚。

    “要是她选择把我生下来,现在会是怎样呢?我已经两岁了,应该可以满地跑了吧?她应该也会像其他的年轻妈妈那样,给我买很多的玩具,抱着亲我的小脸蛋吧……”洁感觉一阵阵的刺痛正向她涌来。

    洁知道,所有这些假设都是徒劳,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要破灭的,而那一瞬必定痛苦无比。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想,至少此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想起了那些孤苦飘零的日子,一个人就像丢魂落魄似的,在凄冷的风雨里飘来飘去,像一颗尘埃,既无目的,也无意义。那时,洁是多么地恨她呀!

    就是她,眼前的这个人,孕育了自己,却又无情地抛弃了自己,那么草率,那么决绝!

    现在,她孤苦一人,独居一隅,表面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上早已憔悴不堪,形如枯槁,我难道还要再恨她吗?洁眨着她的那双大眼睛,深深地低下了头。

    虽然洁不止一次地对安和艾说,不要恨自己的孕身父母,他们也很不容易,但她自己却从没真正跨过这道坎,因为她渴望生长在人间,渴望被拥入怀抱,渴望依傍,渴望抚摸,甚至她渴望自己娇小的哭啼,淘气的噘嘴,陶然的微笑……

    然而,就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个草率决定,这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她甚至都没有机会睁开眼看一看,伸出手摸一摸,迈出脚走一走……它们都离她而去,从此绝缘。

    “打心底里我是恨你的。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选择爱你。”洁扬起了头,饱含深情地伸出手去,抚摸着母亲裸露在外面的脚指头。

    这时候,吴玫瑰醒了,摇晃着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看见那个小年轻在厨房里,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啊?你醒啦!刚才在酒吧,你喝醉了,我就扶你回来了。”小年轻笑着,轻声地应道。

    “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刚醒,还是多躺会儿。我给你烧了一壶水,你先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你回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玫瑰,求你别这样。当时是我不对,但那也是不得已啊,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滚,你给我滚出去!”

    洁听了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为何一见他就如此生气?

    “都过去两年了,请你不要再记恨我,我也很难过……”

    “你滚!”吴玫瑰没让他把话说完。

    “好,好,我这就走。你把水喝了,我这就走。”说完,他把刚才捧在手里“呼”了好一会的杯子给她递了过去。

    “啪”的一声,吴玫瑰随手把杯子打翻在地,发了狂似地吼道:“滚,你滚!”

    小年轻没办法,蹲下身子将其被打翻的陶瓷杯,轻轻地放在了茶几桌上,说了声“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就转身走出了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

    她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那个杯子就朝他扔了过去。不过,她并没有扔中他,杯子砸到了墙上,终于碎了,陶瓷碎片溅了一地。

    等门关上,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看来他曾经伤害过她,而且伤得很深,要不然她不会这样。”洁心里想:“为什么她这么恨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洁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之前从没见过他。

    上一次见到母亲,她是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是这个单身公寓,当时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她笑得很开心。但那个男人已经上了年纪,看起来不下四十岁,穿着一件灰色的西服,胖乎乎地,还有些秃顶。

    洁再也想不出还有谁,毕竟此前只见过她母亲一次,那时候吴玫瑰已经到这所艺术学院上学了。

    “混蛋!当初是你不要我的,一个人去了温哥华,现在又回来求我,还天天跟踪我,混蛋!”她似乎还没消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边哭边骂。

    肯定是她之前的恋人,只不过无法确定是什么时候。洁这么想。

    “呜呜呜——”她不停地哭,或许是因为喝醉了酒的缘故,哭得连鼻涕都跟随泪水一块掉了下来,地面湿了一大片。

    洁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现身安慰她,毕竟自己不是人类,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

    “我都怀了孩子,竟然还这么狠心!说分手就分手,你个没良心的,混蛋!”吴玫瑰抽了一张抽纸,擦着鼻涕,接着骂。

    “啊!怀了孩子?莫非这个孩子就是我?”洁大惊,因为据自己所知,母亲到目前为止就只打掉过一次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才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洁惊愕不已,惊呼起来:“我竟然是他的孩子啊!”

    或许是隐约听到了洁的声音,吴玫瑰身体不由地颤动了一下。她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确信是在自己的屋里,然后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真的是被伤心透了!

    洁想,当时处在一起,母亲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仍要执意离开,抛下她们母子俩,那他真是冷酷无情,罪该万死。

    “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洁暗暗下了决心。

    既然母亲已经酒醒了,即便现在伤心欲绝,但在自己的公寓里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倒不如跟踪刚才那个小年轻,看看他到底是谁,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打定主意后,洁看了一眼沙发上一脸颓废的吴玫瑰,就从房间敞开的玻璃窗飘了出去。

    出了公寓保安岗亭,向左拐,走上一小段就是学院路,他就走在前面。洁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年纪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出头,身体瘦弱,一张俊朗的脸上现在布满了阴云,眼睛红润,应该也是刚刚哭过。

    “是他主动提出要跟她分手的,没道理也这么伤心啊!”洁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那倒要看看是什么苦衷,让他下狠心‘抛妻弃女’。”

    一路上,洁盯着他那瘦长的背影,小心地跟着。

    他走得很慢,好像心事重重,并不想马上回家,而只想在昏黄的街灯下不停地走,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