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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宫密室出来,泊霄道长把所有的扳指还给原主,怀揣着那只婴灵泥胎,辞别去往元君殿了。
山门外,天色近明,马车旁生了一小堆火,但不见宋渊和张南宇,我和周玖良、溥皓便靠着马车闲聊起来。周玖良此时惊魂未定,双手凑近火堆,还在瑟瑟发抖,溥皓拱了拱我,让我去他的车里取毯子。
我帮周玖良披上毯子,他却推辞让我披,说我身上潮湿,恐怕会着凉,我们二人就此推让,渐渐变成打闹,周玖良的状态,也缓和了很多。
一旁的树林中,宋渊和张南宇走了出来,张南宇边走边提着裤子,见到我们,两人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周玖良率先发难,说道:“森严古刹外,你们这成何体统?”
宋渊看看张南宇,结巴地反驳道:“什么体统……什么意思……我们……”
张南宇也急了,帮腔道:“人有三急!我们不过是互相帮忙看着点……怕路人看见……”
我和溥皓都笑了,周玖良还不打算放过:“哎呦喂,出恭都要约着去呀?还帮忙看着点儿?这里哪儿有旁人!你这解释我不信!”
张南宇见说不过他,一挥袖子,去解缰绳了。宋渊打量了我们一番,说道:“还说我们,你们这满身都是些什么东西!掉水里了吗?还有周公子,裹着我们王爷的毯子,被两个大男人夹在中间,这般娇气,是作的什么怪?”周玖良被他噎地说不出话来,我和溥皓却乐得见到这样轻松的场面。
溥皓指了指马,让宋渊去把车套好,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我们俩说:“周公子,刚才皇上的书信……”
不等说完,周玖良打断他,将毯子两角抓起,顶在头上左右挥舞,学着鸟的样子扑腾了两下说:“皇上常年受到监视,还学会了欲盖弥彰这一手,故意写几个不像平时的字,惹人多去辨别信件真伪,算是机敏,你们俩叠纸透光,很明显了。我做纸球时,已经看到里面的信息。”
溥皓接着他的话说:“‘得二郭,乃成’……皇上该是有所部署,眼下白玉军已表态会去追查琉璃主,我也会暗中派人盯着郭府,可保郭老爷万无一失。不过,临益书院已毁,血衣线索指向京城吟凤班,二位是否有计划要往何处?”
我对溥皓施了一礼,感谢他思虑周全,又说:“先去趟东堪吧,找我父亲,刚才我已与筱亭他们约定,立冬前后,京城相会。”
周玖良对此计划没有反对,而是抬起头来,叹道:“郭泽成,传说中的奇才,现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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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准备,临行前叔父将我单独叫去郭府的第八进院,也就是祖宗祠堂,说是要交待些事情,以便我去东堪时,心中清楚两家关系,能更顺利些。
我给来传话的张南宇道了谢,看到他袖子上戴了个黑色的布条,知道他的义父去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机械地说了声“节哀”。
张南宇陪着我走了一段路,不知进到第几院,他看四下无人,将一块腰牌递给了我,说道:“三少爷,这是我从义父那儿得来的,这物件叫聚子牙板,背后镶了玉的,代表遮云堂一方,与现存的大部分帮派出示,他们多少会给些面子。如果你遇到什么不测,或者需要帮助,尽可找人带回郭府,见牙板如见人,南宇定会动用一切势力,助你脱险。”
我接过这东西,觉得有些眼熟,便问:“你义父,安叔,也有这东西?”
张南宇点点头,说道:“义父曾告诉我,郭府上下泉叔和他各有一块,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使的。此去东堪路途艰险,要过几个异族村寨,相传那些寨子里的人大多粗鄙凶残,又不怎么接触外界,汉话都没几个会说。但他们的领袖受过老爷的恩,拿上这个牙板,应该有用。老爷说了,我义父和二太太,应该都是受那琉璃扳指主人所害,虽然眼下他们消停了,但我知道,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郭家,闵郡王也派了人入驻府上,我更不能放松警惕。”
他说话时,天空中忽然打起闪来,随后雷声滚滚,张南宇叹了口气,说要去安排人收拾药堂里晒着的货物,便匆匆离开了。
我一边走,一边将聚子牙板举过头顶,借着黯淡下来的天色,看镶嵌在木头里的玉。
那块飘着青丝的混沌碧玉,被雕成正圆形,中间抠去一块月牙形去,摸着滑溜溜、冰冰凉的。我正看得出神,泉叔从隔壁的房间里喊我名字,我这才发现,已经走到那日做法的第八院了。
祠堂此时不像做法那天阴森,堂内点上了数百油灯,给人祥和安宁的感觉。叔父手上拿着一大把香,正借着一盏油灯点燃。待烟火起了,叔父轻轻甩了几下,大致分了一半,递给我,叫我顺着给各位祖宗插上。
上完香,我正想跪下磕头,叔父把我搀住,拉朝一边,说道:“你不用跪,他们本就不是你的祖宗,上香已算是表心意了。”
我这时才发现,祠堂一角处,二太太坐在一条长板凳上,愣愣地握着手绢发呆。我不解地看了看叔父,他说道:“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我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开口。
二太太听到叔父说话,回过神来,叫我过去。屋外开始下雨,屋内被雨点落瓦的声音占据,气氛竟莫名有些温馨。二太太脸上的伤还没完全褪去,眼角和嘴角处还有些淤青,不过此时看她气色已好转不少,我上前行礼,她也微微起身回礼,叫我坐在她旁边。
虽然觉得尴尬,但叔父朝我这边抬了抬手,意思应该也是让我别拘束,待我坐下,他便和泉叔一起,出了祠堂。
沉默半晌,二太太开口了:“启林,听说你今天就要去东堪了……”
我应声答是。
“之前,多谢你解我心病……”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听着。
“对了,老爷说,因为我那些日痴傻,折腾太过,小产了……你莫要放在心上,都是我自己作孽,与你们无关……”
我咽了咽口水,这不是我能接的话。
“今年中秋前后,身子不得劲儿,随之大夫诊了个喜脉,我便独自到祠堂来过,本是想着感谢祖宗庇佑的,但不知道怎的,那晚回去之后,就整夜心慌,睡不着觉。接着的数月,愈发严重,整日就见些骇人景象……”
终于听她说到重点了,我没有打算接茬,只想单边听听她的解释。
“你也知道,我在这家中本就没什么地位,老爷不弃,已是天恩……”
察觉到她开始扯没用的,我只好打断她:“二太太,那日我承逸霄道长法术,见您受人威胁,这个能不能跟晚辈说说?”
她咬住下嘴唇,眼睛开始不住眨巴,我只好把我知道的一些事与她交换:“晚辈无意刺探,但云生的事,我知晓了。他现在,算是与他的父亲同葬一处,您尽可放心。但若要追查害死他的凶手,您必须把您知道的事情,如实告知。”
二太太眼眶泛红,抽搭着鼻子说道:“京城的于大人,威逼利诱,要我舍弃云生,那时我并未怀上老爷的孩子,而且这是我进得郭府的第五年啊,我以为自己不可能与老爷有子,便没有答应他。但后来,云生主动要求与泉叔一同去接你回府过节,我就知道那于大人定是自己接触云生了。之后几日,云生没了踪迹,府内以为他是随泉叔走了,便没太在意。直到我开始染病,府上的丫鬟叫我去给灵玉观元君殿的老娘娘上香祈福,在偏殿用斋,才又见到云生。”
我听到这儿,忽觉此事有哪里不对,灵玉观,怎么总是帮助于大人这类不怀好意的人?
二太太继续说道:“云生给我磕头,说知道自己身世了,那是我们娘俩这些年隐忍下初相认,可没等我跟他说上几句,他便说知道是谁害死他父亲了。我想阻止他去寻仇,他却说于大人已安排好一切,当日就要随福寿班去棠浪,刺杀阉人曹仁玉。虽说曹仁玉确实有些奇怪嗜好,也总是使些阴毒的伎俩,但我知道云生的父亲,并不是他害死的。可不管我怎么劝,云生就是不听,还说,曹仁玉一死,就不再有人会知道我们母子的关系,我便能安稳留在郭家。我承认,那时我真的是退缩了……”
“所以你就任由云生去往龙潭虎穴?”我有些气愤,但云生已死,现在怪二太太,也没用了。
“那于大人答应过,会照顾好云生的……只是我现在才想清楚,所谓照顾,便是要云生与曹仁玉,一同消失……与云生一别,我心神不宁,腹内绞痛,本想回府休息,但此时来了个老道姑,说见我体虚,恐怕孩子难保,便叫我随她去栓娃娃……”
终于说到栓娃娃了,我想起那日在地宫里得来的小竹段儿,此刻应该是被我藏在枕头下的,回来这几天,一直忙着出行的事宜,竟忘了要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