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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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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玉仪虽然不愿嫁与程睿,可也没动过想他出事的心思。见程朱氏面色不好,于是柔声安慰道,“姨母莫慌,睿哥儿指不定在院子哪个角落玩着呢。”

    也只能希望是这样了。

    这会儿程朱氏听什么都是模糊的,进不了耳朵,也不言语,盯着门口望眼欲穿。

    片刻后,木香和另一个侍婢回来了,那侍婢绞着双手,在这般凝滞的氛围下,大气不敢出一口,“夫人,没找着二公子。”

    阮玉仪望向木香,木香对上她的眼眸,微微摇了摇头。

    “没找着?!”程朱氏将手中茶杯往墙角狠狠一掷,茶杯应声而裂,水泼了一地,“这么大个人能去哪?定是你们寻得不够仔细,还不快多叫点人再去!”

    程朱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并不十分端庄娴静,反而脾气十分厉害。这回话的侍婢是个小姑娘,愣是被吼得浑身一颤,连忙应着退下了。

    程朱氏的目光落在着眼前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午膳。虽则都是些素斋,可花样却不少,一盘盘码着,色泽诱人即使在此久居,想来也吃不厌的。

    屋里只余下几个做主子的,一时间显得空荡不少。

    程朱氏不自觉开始瞎想,若是程睿伤着了怎么办,会不会在哪处哭着而无人理会;若是他误入林中,遇见个豺狼虎豹之类,再找不回来怎么办……

    越想越心焦,她不住地绞着绸质桌布。

    “你们,你们也快去寻……”她推着程行秋,要他莫耽误。

    见母亲着急的样子,程行秋敛下眸中的情绪。

    程朱氏自小就更亲程睿些,她可以纵着程睿可以在膝上笑闹,而每每见他却都只问他课业如何,仿佛除了这一句,再无别的话好说。

    于是他寒窗苦读,科举登第,为的只是母亲也能多看他一眼。

    圣河寺僧侣众多,程睿不过是不见一小会,却能让她如此慌神。也不知道一年多前,自己的噩耗传入家中,程朱氏是否有为他恸哭。

    “娘,您先别急,我这就去寻。”程行秋揽着她的肩,让她安坐回去,又将昭容安置回厢房后,转身出了院门。

    程朱氏丝毫没有发觉长子情绪不对,沉浸在自己可怖的臆想中,面沉如水。

    “姨母,我也去搭把手,”阮玉仪也不太坐得住,口头上仍是安慰着,“二表哥是知事的,想来不会跑太远。您就安心在这等消息便好。”

    程朱氏有些无力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走出一段距离时,木香向阮玉仪道,“奴婢估摸着二公子应该是自行出去的,我们寻人时,院门是半掩着的。”

    只是不知一向听程朱氏话的程睿,为何会自己无缘无故离开院子,就连夫人也未曾知会。

    却说昭容回到自己厢房后,并没有一直呆在此处,而是趁着身边无人,去了阮玉仪屋中。

    方才见着阮玉仪的时候,她一眼就注意到今日没戴那对东珠耳坠,想到昨日在她屋里见过一回,就不自觉来到了这里。

    明明都是寺中一贯清雅的修缮风格,与她那屋并没有多大差别,可就是这份陌生感,让她心下揣着微妙的紧张,仿佛下一刻,屋子的主人就会出现在她身后。

    随意翻找了几下,昭容果然在左侧的抽屉里找到了用帕子包着的东珠耳坠。

    头一回没瞧仔细,可她却是不信阮玉仪在摊贩手中得来的说辞的,因而她将东西捏在指尖,借着白日里的光线,细细辨认。

    之前没在玲珑阁买下它的时候,她曾经问过那位姓柳的掌柜,希望知道背后的工匠是谁,表明她是愿意出钱雇人的。

    那柳南君却摇摇头,笑着揶揄,“殿下就是富可敌国,也没有资格雇到他,毕竟背后的东家没同意。”

    京城贵女的圈子里总爱闲谈一些声名赫赫的工匠的名字,并以能买到他们所制的首饰为荣。尽管有时候一物难求,但工匠们毕竟也是要靠手艺过活的,只要银子给够,没有买不来的道理。

    可昭容从未听闻脾气如此古怪的匠人。

    捏在指尖的东珠圆润莹亮,打磨细致,似鲛人之泪,泛着深海的隐隐幽光,上边缠绕镶嵌的金丝也是色泽纯正,不似凡物。

    昭容愈发觉得这就是她之前看上的那对坠子了。

    只是阮玉仪一个没落氏族的女儿,何来财力,或者说是脸面,买到她都无法拿下的坠子。

    忽地,昭容的手顿住。

    她无意间瞥见东珠下边,稍稍露出了点刻痕。她以指尖拨弄了下。

    在两枚相依的东珠之间,镌刻着一个米粒大的皇宫标记——这是宫里做起来专供主子们用的东西。

    另一只也有。

    她呼吸一滞,如果说这是玲珑阁的东西,那么为什么会有皇室的印记。她联想到柳南君所说的东家,心中忽地窜过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念头。

    她抿着唇,指尖攥得泛白。玲珑阁掌柜看样子是知道东家的身份的,却拒绝将东西卖给作为东家亲眷的她,让她不由得思及她与今上的亲疏来。

    她作为唯一的嫡公主,自然是从小众心捧月般长大,可比之自己的亲生兄长,她却总是更乐意接近那位清贵冰冷的最小的皇兄,许是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让她感到新奇。

    就算是昭容幼时也曾瞧不起这位小皇兄,却不妨碍她后来对他的亲近,尽管只是单方面的,但足以让她在自己亲兄长被他斩杀后,也不怪罪他。

    只因着她心里清楚,宫变一旦失败,三皇兄是逃脱不了这层罪责的,无论是哪把剑,终究只有一个死。

    那之后,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小皇兄迁怒于她,幸而,她害怕的事情一直都未曾发生。

    但无意中得知玲珑阁的背后的势力,却让她不由得认清,今上还是没把她当做亲人。

    昭容眼眶泛红,在几案上随意摸了把小剪子,发了狠劲儿将这对坠子拦腰剪断。

    几颗东珠失去金丝的固定,散落在地上,跳动地滚到暗处。

    于地面敲击出一串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