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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冯平脑瓜活泛,此时方寸也是有些乱,只盼着老爹能顺利地取回钱来,又或者赵文卫钱不凑手,要再跑一两家银行取钱,见他跟着信用社主任到另一个窗口办理取款手续,犹豫着走出门,一眼瞅见门口停着的一排车子里,有辆破旧的嘉陵50摩托车,上午下雨的缘故,粗绒的座套上蒙着白色的塑料袋,上面有“香满楼烧鸡店”的字样,心知是赵文卫的座驾,眼珠子一转,瞅瞅四下没人,弯腰去拧前轱辘的气门芯,听见“哧”的一声急响,扭头撒腿就跑。
冯平跑到对面的县委老礼堂下,躲在墙角后探头偷偷望去,赵文卫还在营业厅里没出来,轮胎跑气的声音不大,也没引起里面人们注意,想想最近的补胎摊子还在百货大楼门口,伸手摸摸裤兜,来时存着以防万一的主意,弹弓和泥弹是随身带着的,估摸一下距离,隔着条马路,摩托车正在弹弓射程之内,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摸出弹弓来,瞄准了车后胎便是一记奥术射击,“蓬”的一声巨响,车胎正如预料般爆掉,见信用社里有人跑出来看,又回头叫,“谁的摩托车,晒爆胎了!”
冯平捂着嘴窃笑几声,在礼堂院里转了半圈,出西门上了明阳路,向南走了没多远,迎面看见老爹腋下夹着鼓鼓囊囊的黑塑料袋,跟赵猛急匆匆地走过来,上去喊了一声,见老爹表情有些激动地冲自己点头,知道钱取回来了,问,“取了多少?”
“五万都取了,应该够了。”冯长军把塑料袋又夹得紧了些,“早知道这么慌里慌张的就骑车子来了,咱这会就去?”
冯平点点头,又听见赵猛在旁边问,“虎子,要不要多喊点人过来?”知道老爹多半在路上把抓奖的事跟他说了,也怕那帮骗子狗急了跳墙,想着多叫点人倒是保险,就跟赵猛说到,“猛子你先跟俺爹去影院,要是瞅见赵文卫过来就直接上去砸钱,我回去叫人!”
一溜烟跑回家,刘淑云见他急风带火地一个人跑回来,忙问,“虎子你爹呢?”
“俺爹去影院了,有猛子陪着,不用操心,我怕东西太多,回来叫些人过去帮忙搬东西,娘你准备好西瓜、啤酒就行……”怕老娘多想,随口糊弄了几句,骑上那辆破二八就出了门,先去了趟武校,跟姜凤山粗略说了经过,姜凤山吃惊之余有些好笑,“你小子,胆大的要包了天了……”
“师傅,你要训我回头有的是机会,先借几个师弟过去救救场子,拜托拜托。”见姜凤山笑着点头,骑上车子扭头就跑,顺着国道来到火车站,站前停着几辆出租用的卡车,几个司机坐在车头前阴凉处打着扑克消磨时间,扯开嗓子喊了声,“郝亮,在不在?”
“这儿呢!”个头中等,身材敦实的郝亮从人群中站起来,见是冯平,呲牙一笑,走过来问到,“不是又找我喝酒呢吧,上回喝醉了给老爷子扇了好几个嘴巴,你打算咋地补偿我?”
郝亮是冯平在镇中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冯平重生前夜的醉酒就有他一份,平时也是旷课不断、三天两头打架的问题学生,中考完没心思上学就跟着他老子郝胜利跑大车,连志愿都懒得去报,冯平也没时间跟他墨迹,开口便说,“来买卖了,跟俺叔说一声,一会得用趟车,可能还不止一趟,运费该咋算咋算,我头里先走,后边跟着过来,电影院大门头里找我就行……”
“你小子要用车那还不是一句话……”见冯平急急忙忙地骑车跑掉,笑骂了一句,“屁股底下夹着火炭呢?”自去人群里叫他老子,爷俩发动了汽车慢悠悠地朝影院开去,这年头车少活儿多,跑运输挣钱不是一般的快,按他老子郝胜利的话“给个局长处长啥的官都不换”,除了熟人用车,向来没这么利索的,总要讨价还价半天才肯出车。
怕自行车给人趁乱推跑了去,冯平又回家把车子支好了,才一溜小跑着来到影院,冯长军早等得急了,见冯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埋怨了两句,“叫个人叫老半天,人呢?”
“姜老师答应了带几个师弟过来,估摸着一会就到……”冯平看向奖台那边,虽然才下午三点,天气凉爽的缘故,已经挤了上百号人在做着撞大运的白日梦,听着高音喇叭里放着“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的流行歌曲,心想着夜长梦多,“不用等他们到的,咱们先上?”
“走!”冯长军一咬牙,当先往人群里挤去,赵猛抢先一步挤在头里,和冯平一前一后把带着巨款的冯长军护在中间,仗着天生神力,硬是在人群里挤出一条道来,到得奖台前面,直接抬腿踩上台阶,几步就抢上台去。
冯平爷俩跟在赵猛身后,等前面抓奖的人拿了奖券去边上刮奖,冯长军迈上一步和赵猛并肩而站,闷声道,“抓奖!”从衬衣里面拿出装着钱的袋子,搁在摆着三个券箱的桌子上,攥得钱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拿着有线话筒正喋喋不休地喷着唾沫星子的中年男人还是穿着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衫,见面前膀大腰圆的汉子和身边铁塔似的少年都是一付苦大仇深的表情盯着自己,还以为是爷俩一起来的,把话筒放嘴边开了句玩笑,“上阵父子兵啊……请问这位老哥,你准备买几张奖券?”见中年汉子嘴唇动了动,身后的喇叭声音太吵没听清楚,干脆把话筒递到他嘴边,就听那汉子颤着声音吼了一句,“全要,老子……他娘的包圆了!”
不等花衬衫皱着脸想明白冯长军口中乡音浓重的明阳话是啥意思,下面的人群已经像炸了锅似地沸腾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到冯平等人的耳朵里,“我草,包圆了,真的假的?”
“啥包圆了?全买了?”
“不能吧,那得多少钱!好几万都打不住吧?”
“我次奥,是真的,你看你看,塑料袋里边一沓沓都是钱,娘的,这一沓子大团结就是1000块,怕不得有十好几沓子?”
“睁大你狗眼看看,最上边那几沓可是‘老人头’,那就是2万块!”
“那就是老人头?娘的,我可是头一回见100块一张的大票,要给我一沓子这个,说媒的怕不拿俺家门踩烂了……”
“真是有钱不知道咋祸祸了,花好几万来抓奖,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小声点,那是南街的冯长军,人家可是杀猪的,一会抓赔了钱,急眼了再把你当猪捅了……”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再看面前这位主儿手里的塑料袋张着口,露出一扎扎崭新的人民币,花衬衫脸上的汗刷的就下来了,全国转了不少地儿,大大小小的骗局设了几十次,还是头一回见有人用塑料袋装着成打的钱来抓奖的,回头看看负责清点核对奖品的小平头,也是一脸刚被人暴过菊花似的苦逼相,亏得他素有急智,也有点慌了阵脚,结结巴巴地说到,“这……这位老哥,我们是有规定的,有奖销售也要限额购买,每位每次不能超过50张……”
冯长军也是一脑门的汗,闻言张嘴就骂,“放你娘了个狗臭屁,老子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头前就有好几个人一次买了好几十块钱的,咋轮到老子就不行了!”
“大哥你别激动,这不是现场还有好多老乡在等着抽奖么,你要是全给抽走了,老乡们可是要骂我的,要不这样,我给老哥你破个例,你抽上100块的,然后换乡亲们上来也试试手气,见者有份嘛,要是觉得不过瘾,等明天再来继续……”
“咱们不用试了,就给这位大叔全抓走吧,赶紧的开奖,让咱们也开开眼界!”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起哄声,冯平回头一看,却是姜凤山领着七八个徒弟站在人群里,想是来得匆忙,连练功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带头起哄的小师弟见冯平看过来,更是叫得欢实,倒也引起一片附和声,冯平笑笑,回过头去,右手在背后暗暗挑起大拇指。
听着人群中起哄附和声越来越大,花衬衫头上的汗珠子不要钱似的滚滚而下,身上出汗,连质地轻薄的衬衣都湿透了,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只是一口咬定了冯平三人最多只能买300块钱的奖券,眼看着局面濒临失控,一直站在影院台阶上看热闹的几个联防员也往这边凑来,冯平眼皮子一敛,伸手捂住花衬衫手上的话筒,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老兄,聊两句。”花衬衫一愣,不知道这个半大小子要跟自己说什么,倒想着借机缓口气,好等自己提前打点过的靠山赶过来,冲小平头使个眼色,让他和另外两个帮闲的过来看住票箱,跟着冯平走到装着彩电的纸箱旁边,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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