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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买卖当然有赚有亏,要都赚钱,国家还清理个蛋的三角债,早就全民奔小康了。”冯平随口说了句糙话,又说到,“钢材价格短期内猛涨猛跌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情况比较少见,而且,只要老爹你入行时间长了,掌握了规律,短期的价格变化反而是挣钱的最好机会,平时随行就市地小买小卖,赚不了大钱的。”
“老子也不求赚什么大钱,真要干这钢筋买卖,一个月能卖个十几二十吨就知足了,一吨挣一百,十吨挣一千,二十吨就是两千,日他娘,老子再仔细想想,不能给你小子绕得晕了头……”
“哈,有了!”冯平突然叫了一声,把闭着眼睛想心事的冯长军吓了一跳,“有啥了有?”
冯平得意地拿手指弹了弹手中的报纸,“1990年3月4日头版新闻,冶金工业部于即日下文,取消部分钢材的临时下浮价格,详情如下:1984年以来,为缓和钢材供求矛盾,冶金部分别下发了(84)冶财字第1485号文,(85)冶财字第292号文和(85)冶财字第1377号文,对部分钢材实行临时浮动价格,其中规定了一些钢材价格下浮。近年来,钢材市场发生了很大变化,当时的长线产品已变为短线。加上原燃材料价格上涨,这部分产品成本也有很大提高……”
冯长军在一边听得头昏脑涨,“等等,先别念了,啥叫长线、短线,临时浮动价格又是啥意思?”
冯平眼珠子转了几转,“简单一句话,钢材成本高,卖价低,国家补贴不起了……”
“这意思是,以后钢筋还得涨价?”
“肯定得涨,也必须得涨。”冯平缓缓地点着头,确定以及肯定地说到。
爷俩你来我往的争论得热火朝天,刘淑云跟冯燕不懂行只是在旁边听个热闹,见冯长军给儿子说得动了心,朝自己看过来,一脸防备地说,“你要想改行我不管你,反正这钱是给俺儿子留着娶媳妇用的,你不能动……”
“这老娘们脑子咋就不开窍呢,又没说把钱一下子全投进去,你没听虎子的意思,先进个十几、二十吨的把场面撑起来,以后摊子搞大了,有钱赚再继续下本钱也不迟。”
“这么大的事,你可得想好了,我还是觉得太冒险,要不你去找老大和你爹商量商量,他们要都说行,我就不管你。”
冯平知道老娘卖了十几年下水,早习惯了挣点钱就存起来的日子,这时一下要拿好几万出来做买卖,肯定是解不开这个心结,就笑着打圆场,“娘,你看这样行不,咱不是才挣了2万5么,把这些钱拿出来先试试水,就算钢筋不好卖,赔也赔不到哪去,大不了就当没抓过奖呗。”
刘淑云看看爷俩,“就2万5?”
冯长军拿这老娘们没辙,见儿子眨着眼看过来,点点头,“就2万5的本钱,多了咱不投。”
刘淑云不情不愿地进屋拿了存折出来,又叮嘱了一句,“就2万5,不许多取!”
“知道了,放心吧娘,就是赔也最多赔个千儿八百的,要赚可就赚起来没头了,你就等着在家当老板娘数钱玩吧。”冯平半真半假地说笑到。
“还是那句话,要真是赔了本儿,你小子就等着打光棍吧!”冯长军接过存折,站起来去推那辆破二八,冯平在后面喊,“爹你干啥去?”
“取钱啊,不取钱拿什么进货?”
冯平有些啼笑皆非地指指自己老子,“爹你就这身打扮去进货?”
冯长军往自己身上瞅瞅,大裤衩子、跨栏背心、塑料拖鞋,衣服虽然旧了点也没窟窿脱线掉色之类的破损,洗得也算干净,“这身怎么了?”
“你穿这身衣裳去,人家一看你就是老农民要翻盖房子,这年头做买卖总得有个买卖人的样子吧?”冯平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教训都自己老子来了。
“那~我先换身衣裳?”冯长军仔细一琢磨,儿子说得倒也在理,想想又有点为难,“也没啥换的,除了大裤衩还是大裤衩,老子一个穷杀猪的哪有那么些讲究衣裳。”
“所以啊,还是先准备好了再去,除了弄身像样点的行头,兜里也得装两包好烟,哦对,最要紧的,家里该装部电话了。”
“装电话?好几千呢!装那玩意有什么用?”冯长军听着前面还靠谱,一说到电话脸就有点长了。
“还没说给你配传呼机呢,一个电话就为难成这样……”
“越说越不靠谱了,一个BB机儿就好几千不说,光入网费就100块,一年服务费就小200块,要弄个小健那样的汉字机子怕得更贵……”
冯平很是鄙视地看了老爹一眼,“钢材市场离咱家十好几里地,总不能屁大点事就骑着你那破二八吱扭吱扭地跑一趟,再说,你到时跟人咋介绍,‘有事打电话叫邻居刘老三喊我一声’,人家卖钢材的会相信你是个小老板?”
“可装部电话得三千多块,万一到时真应了你的话,咱家搬走了……”冯长军还是有些犹豫,冯平俩眼一翻,“电话可以移机的好吧,爹你真的没见过啥市面哎!”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以为老子不敢扇你了!”冯长军给冯平讥笑得恼羞成怒,支好车子就去脱拖鞋,冯平早一溜烟似地蹿出了院门。
爷俩分别骑着车子,跑到火车站旁边的供销社货运站,找到冯长征,把上午商量的买卖跟他详细说了一遍,冯长征仔细考虑了一会,也觉得这买卖干得过,听兄弟说要装部电话,主动在办公室给相熟的邮电局副局长打了个传呼,等对方回过电话来,把这事跟他说了,特意提了句,“老兄费点心,给弄个好点的号码。”摞下电话,跟冯长军爷俩说到,“联系好了,初装费给免200块钱,又弄了个888的尾号,老二你直接去邮电局营业厅找负责建检科的刘科长就行。”
此时邮政和电信还没分家,爷俩跑到百货大楼对面的邮电局,交了2600块钱,领了部电话机子,又塞了两包软“石林”过去,那刘科长便慷慨地表示最近装机任务不重,下午就能安排人过去布线,当天就能通上线路,爷俩都是一脸肉疼地出了营业厅,冯长军忍不住开口骂道,“狗日的,装个电话就得2600……”
冯平也在肚子里骂到,“尼玛,装宽带送手机赠话费还附送大礼包有木有……”
出门过马路,冯平直接拉着老爹进了百货大楼,短袖条纹衬衣、浅色西裤、金猴皮凉鞋、真皮腰带,一套行头下来,冯长军身上剩下的400大元花得一干二净,在邮局办手续一交好几千都没这么心疼过,“狗日的,一双皮鞋就130,这还没见钢筋长啥样叻,3000块钱就没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套不着流氓……”冯平低头躲过老爹扇来的巴掌,“做买卖哪能不下本钱。”
冯平大包小包地拎着,又拉着冯长军去“红军理发馆”理了个发,赵红军听说过老刀子的事,看向冯平的时候眼里居然带着明显的敬畏,特意卖了力气给冯长军弄了个挺精神的平头,还死活不肯收钱,“冯叔你难得来我这儿理个发,哪能收你的钱……”
冯长军不知道赵红军为啥这么客气,硬塞了两块钱过去,带着冯平回了家,简单冲了个澡把新买的行头换上,冯平绕着老爹转了一圈,满意地匝匝嘴,“不错,有点成功人士的样子,这身打扮说是去相亲都有人信,哎我说,爹你可不能闲得没事再给我领个后妈回来……”
“滚你后妈个蛋!”冯长军好气又好笑地要一脚踢过去,又怕弄伤了新买的皮鞋,小翼地来回走了几步,“这一百多块钱的鞋穿着,愣是他奶奶的不会走道了。”
那邮局的刘科长倒是说话算话,刚到下午2点,便安排了人过来装机布线,装机的小伙子上房顶看了看,隔着几个门的刘老三家房上的分线盒里就有现成的预留端口,接好了一圈一圈地放线过来,冯平拿了锤子和铁钉在旁边帮忙,隔不远就在墙上固定一下,一直把电话线甩到了冯长军两口子的卧室,还特意多留了十几米线方便以后挪动位置。
多亏这时代个人家庭装电话的还算稀少,又有大伯帮着打了招呼,不然就算领了话机布好了线,一个星期能放了号还算快的,这时候的通讯设备还颇为落后,邮电局也不敢随便放号增收,万一线路给挤爆掉还真有点得不偿失了。
送走了邮局的小伙子,冯长军两口子坐在炕头上看着床头柜上的话机,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又一时想不起来该给谁打电话,冯平见老姐转着眼珠想心事,笑着问她,“姐你要不要先给同学打个长途?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同学姓啥来着……”
“冯~虎……”冯燕眯了眼睛威胁冯平,他笑着举手投降,“我来打个传呼先。”
摁下免提,拨了个“126”,几秒钟后,柔美的女声传出来,“你好,126寻呼台。”
“请帮我呼一下XXXXXX,有事找他,抽空回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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