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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增元看冯平面生,赔着笑问李红卫:“这位大侄子像是头一回来家里……”
冯平进门时看到院里除了一帮子小年轻外没几个邻居来帮忙,能猜到周家在附近的人缘不会太好,倒不难理解他为何会有这种谦卑中带着几分谄媚的表情,主动开口自我介绍:“冯平,南街人,跟志勇算是旧识。”鄙视他的为人,也懒得多说客套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跟李红卫对视了一眼,缓步走到门边的石榴树下低声说话。
“棺材和寿衣还没准备好?”
“有人去取寿衣了,棺材得现合,还得刷油上漆,最快也得明儿中午才能拉过来。”
“定好rì子了没?”
“刚商量过,排七出殡。”
冯平掐指一算时间,停灵七天后出殡,时间正是下周六,虽然一向不耻老疤的为人,毕竟也算相识一场,于情于理得在出殡那天露个脸,就算不冲死者,也得顾虑到李红卫等人的感受,只是和表哥约好周五晚上就要动身北上,月余不见李想小妮子也是思念得紧,思前想后,只觉得难以决定,一时也没了主意。
李红卫从旁边桌上拿过茶杯喝水,见冯平踌躇不语,问他:“有事?”
冯平点点头,又摇了摇,“本来准备出趟远门……”
“要有事就去忙,人都不在了,走过场的白事上也不缺你一个,有这份心就够了……”李红卫话音未落,就听见堂屋里响起嘹亮的儿啼声,冯平转脸看去,见王蓉抱着孩子爬起来,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低声劝慰想哄她入睡,还不到两周岁的孩子给几个妇女的哭丧声吵醒,一时半会间哪肯就睡,哭得越发响亮,王蓉只得微微侧过身子挡住院里人们视线,解开孝衣前襟将**送到女儿嘴里才止住哭声,冯平转过头前眼神在周增元脸上一扫而过,见他斜着眼神朝儿媳身上瞟,心里厌恶,接着李红卫刚才的话荏答到:“也不是太要紧的事,等丧事办完再去也一样。”
李红卫“嗯”了一声,又想起一件事来,“头两天北街的小地主找到我,说开狗肉馆那两口子托人上你家里走动过,没见到你人,托他向我打听你是怎么个意思,我不好直接上家找你,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冯平眼神一凝,“他祖母的,心情正不爽呢,改天再去找他们晦气!”
李红卫低低地一笑,“那行,这几天我都在这儿帮忙,有事要找我的话直接过来或找人捎个话都行,打传呼反而没那么快回电话,
冯平点点头,抬腕看表,见已经过了第二节上课时间,索xìng不急着走,赵成航刚在教室里露过面,第二节课再过来的可能就不太大,当然,以冯平的体育生身份来考虑,就算逮到他旷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红卫左右瞅瞅,见没人注意才低声说到:“今天的事太突然,从下午3点多一直忙到现在,也没空去银行取钱,买寿衣寿桃、置办三牲六畜还有请人整容化妆的钱都是先从溜冰城账上……”
冯平摆摆手,“摊上这档子事还分那么清干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垫出来,算我一份,我身上还有几百块钱,一并拿上好应应急。”
李红卫摇头不接,“我身上钱足够用了,叫鹏子去找你倒不是光因为钱的事,那***虽然去投案了,他儿子还在外面跑着,出了人命光靠派出所的关系就不够使了,看你能不能跟冯健打个招呼,最好别把事情扯到小霞身上,这事我不方便找老头子出面。”
冯平略一思忖,点了点头,“我尽力吧。”
冯平赶在第二节自习下课前溜回了教室,坐在那里画图打发时间,心情有些烦躁,连续两张图都画废掉,随手把工具和白板纸塞进抽屉,怔怔地想了会心事,连打下课钟也没注意,回过神儿来看沈小静已经回了宿舍,到一班后窗户边瞅瞅,苏眉果然也不在,便叫住一个正要回宿舍的一班女生,托她给苏眉带话,也不管那女生看癞蛤蟆般的眼神,在走廊上等了几分钟,才见苏眉姗姗到来。
苏眉离冯平两步远站定了,看他眉头紧锁,轻声问到:“找我有事?”
冯平歉意地笑笑,“本来打算周五晚上出去办事,临时有事又走不成了,就想着干脆周rì再去拜访苏叔叔一趟,不会嫌我主意变得太快吧?”
苏眉抿唇而笑,于秋夜中有如轻风拂面,看冯平面sè有些凝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到:“什么事,要不要紧?”
“一个朋友家里办丧事,去随个份子走走过场,也没什么要紧。”见苏眉眼中写着几分好奇,隐约还有一丝担忧,冯平不愿深谈此事,更不想给教室里的同学看到自己跟苏眉走得太近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拿手指指宿舍的方向,“又让你受累跑一趟,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苏眉微微颔首,侧身让开道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第二天是周一,冯平集合了全班同学,带队到新cāo场参加升旗仪式,在紧赶了一阵子工期之后,学校的新实验楼终于宣告封顶,内部装修也于上周完成,将于今天正式启用,只等上午教委的相关领导过来视察时举行仪式,而早就整饬一新的东大门也从即rì起正式开放,原来的南门和老cāo场将从此退出历史舞台,例行的学校领导讲话过后,刘文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身后站着一溜脑袋垂到胸口的男生,听他得意洋洋地宣布处理决定,原来是昨天没有按时返校的问题学生,半夜翻墙回来时被政教处的干事们抓个正着,除罚款、写检查外,还要接受半天的“劳动教育”。
一中新校门通往实验室正门的柏油路北侧是大cāo场,南侧的空地预留着准备建四层高的教职工宿舍楼,季节的缘故暂时没有施工,便被学校的后勤管理处临时拓成了菜地,眼看着几个“害群之马”垂头丧气地跟在小游干事身后去领粪桶和扁担,冯平和一帮同学毫无同情心地低声议论嘲笑着,苏眉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也有忍俊不禁的笑意。
中午放学,冯平不急着回厂里,先跑到周家找到李红卫小声嘀咕了几句,李红卫只是面sè有异地看看他,二话没说就叫了一帮兄弟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奔狗肉馆,推开虚掩的弹簧门,一窝蜂地拥了进去。
那胖女人抬眼看见人群中的冯平,浮肿的眼皮子就是一阵猛跳,颤着嗓门向后厨招呼了一声,老赵硬着头皮出来,看冯平面sè如常,不知道他来意如何,试探着问:“那个,上次的事……”
冯平摆摆手,“回头再说,今儿请哥几个喝酒,有什么拿手菜先弄几个来。”
老赵还以为他想讹顿酒席,心里一宽,陪着笑脸连声说是,回到厨房卖力气整治了一桌子酒菜,自打被冯平大闹一场之后,偷鸡摸狗的事没敢再干,这几rì全靠收些野兔死狗勉强支撑饭馆的经营,两口子人品虽然低劣些,做饭的手艺倒着实了得,一桌全兔宴吃得众人交口称赞。
冯平下午要上课,没敢喝酒,填饱肚皮后喝了两杯热茶消食,放下茶杯,朝柜台后的老赵招招手,“算账!”
老赵微弯着腰凑过来,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石林烟放到桌上:“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这顿算我向大兄弟你赔个不是,烟不好,哥几个凑合着抽。”
冯平摇摇头,“一码归一码,你看咱们几个像是吃白食的?”
鹏子等人就跟着起哄:“对啊,敢把哥几个当成白吃,咱们天天过来吃穷了你!”
老赵油腻腻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冯平掏出一叠10元的钞票在手里抖了抖,一时琢磨不透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回柜台拿了账单过来,“一共才65块钱,大兄弟你要嫌这席面太次,咱晚上到明阳饭店摆一桌好的……”
冯平伸手接过账单看了一眼,连烟钱算一起数了110元钱递过去,老赵犹豫着不敢接,冯平也不勉强,把钞票放到桌子上,“饭也吃了,账也结了,谈谈正事吧!”
老赵面皮一紧,心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咬牙问到:“这事怎么才算个完,大兄弟你给个实在话!”
冯平不置可否地笑笑,抬眼打量约有20多个平方的店面,忽地明知故问到:“这房子是你的?”
老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听冯平紧接着问到:“盖下来花了多少钱?”
老赵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犹豫着不肯正面作答,冯平也不跟他兜弯子,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圈,“这地方我相中了,想盘下来,开个价吧。”
老赵顿时大吃了一惊,血气一下子涌上头顶,一张微黑的面皮涨得发紫,颤声叫到:“你这是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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