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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三章 绝世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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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伤虽一日好过一日,箭痂大都脱落,腰下的伤口也已拆了线,但内伤犹在。颠簸稍大,李承志就感觉腰子在扯着肉疼。

    快马加鞭是别想了,便是骑马也只敢信马由缰。走走停停,又过了四日才到了陇山之下。

    五百白骑护着李承志,顺着丝绸之路往萧关行进。

    这便是有名的萧关古道,也就是汉武帝派张骞打通的最早的那条丝绸之路。

    再往南那一条则绕过了陇山,沿渭水经大散关横穿秦岭,经天水至武威,如今称之为新道,唐朝时最为兴盛。

    再再往南还有一条,是南北朝时期特有的产物:从建康(南京)出发到益州(成都),再由南朝与吐谷浑交界的龙涸(今四川阿坝),过青海湖之畔的吐谷浑王城,再到张掖,而后西行。

    这条路线专做的是南朝人的生意,但路不是一般的难走。大多数的时候,粟特人还是会经魏境从萧关古道或新道向西。

    高肇命人截断洛阳通往西域的所有通道,都没有找到高文君和魏瑜的原因也在这里:那队胡商根本没有向北,而是向南,从梁境和吐谷浑到达张掖的……

    一路上,时不时的就会碰到戴着有如绿教寺庙中那种特有的穹顶形帽子的粟特人。有的是驮队,也有的是车队,几十到几百人不等,带的大都是丝绸。

    看到白骑,商队不论大小,大都会远远的避开。等再看到关中镇守府的牙旗,商队的首领萨保十之八九都会过来拜见,再送上一些琉璃珠子或是银制锡制的酒杯等器物。

    酒器不难做,而且汉人能做的更薄。达奚就不怎么在意,倒是半透明的玻璃珠子很少见,达奚很是新奇。

    李承志很是大方,只说一颗都不要,全留给达奚。

    “这种可是稀罕物,便是洛京也不多见!”达奚拿着一颗大如鸽子蛋,红绿交加的珠子说道,“拿去送人也是极好的,女娃儿最是喜欢。”

    说着还眨了眨眼,分明在暗示他,送给高文君都够了。

    一旁的李睿止不住的直撇嘴。

    郎君在河西时赏给最普通的士卒的,都比这不知好了多少倍,让他拿来送给高女士?

    用郎君的话说:都丢不起这个人……

    李承志只是摇头:“你留着就好!”

    看他真不要,达奚也不矫情,让亲信收了起来,又怅然叹道:“想来,你与高文君都已是铁了心了?”

    不然还能如何?

    李承志反倒宽尉起了他:“放心,我非莽撞之人,自是有分寸的!”

    一听这话,达奚脸上的肉就忍不住的直抽抽。

    你有分寸个屁?

    要真有分寸,就该离那高文君越远越好……

    但他深知李承志的性情,一旦有了决断,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怕是李始贤和郭玉枝都拦不住他。所以达奚只能干着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离萧关也越来越近。

    离着一两里,李承志便令骑队停了马,派李睿到关下递交了通关令信。

    这是应有之义,就如大军无令不得擅自入城等等,都是先秦时就有的规距。

    李承志法度极严,且时时以身做则。就算如今镇守萧关的是他亲爹李始贤,他也不会坏了规距。

    但李睿回来后却说李始贤不在,反倒是奚康生留有手令,命李承志与达奚入关后,将白骑留驻萧关,让他二人去崆峒山南麓的卧龙山寻他复命。

    再一问,奚康生竟带着文武百官在山下打猎。

    李承志觉得好不惊奇。

    泾州满目疮痍,奚镇守竟有如此闲情逸致?

    “正是因为百废待兴,所以才要安定民心!”达奚解释道,“看来你是忘了,如今已是五月初。也并非只是打猎,端午之际定是还要祭祀祷天……”

    李承志猛的一滞。

    都到端午了!

    屈指一算,自出萧关之日算起,至今竟已是一月有余?

    李承志有些恍忽:“会不会赛龙舟?”

    会不会赛龙舟?

    你莫不是在笑话我?

    达奚仔细一看,才发现李承志好似在魂游天外,也不知在回忆什么。也并非在讥讽鲜卑人不会划船。

    “自是要赛的,但大都盛行与黄河以南……北人还是喜打猎……”

    其实只是鲜卑人不喜欢,比如奚康生和达奚。

    端午本就是重大节日之一,赛龙舟也是由军事活动演化而来,做梦都想打过长江的元魏朝自是不会错过,比元旦还要重视。

    也不止是赛龙船,还会放纸鸢、包叶粽、烧艾草、缠五丝、挂黄符、饮蒲酒……

    与一千多年后没任何区别。

    李承志猛的想到,前世一近端午,就累的跟狗似的过往。

    回不去了……

    他萧索的说道:“走吧!”

    ……

    过了萧关,往北是朝那,再往南则是祖居县。

    祖居县以前叫泾阳,也就是如今陇东郡的治所泾阳城名字的由来,大概是西汉中,举县搬到了咸阳。

    西汉末时长安大乱,又有县民自咸阳迁徙于此,便以“祖居”命名。

    奚康生打猎的卧龙山,就属祖居县治下,也是泾河的源头所在,离宋家堡不足十里,离李家堡不到四十里。

    山上群峰叠峦,曲桥幽径,山下翠碧千里,一望无垠,风景美不胜收。

    近百匹马儿来回奔驰,马蹄奔过之后,地里的粟和黍,麦和菽,尽被踏了个稀巴烂。

    离的远远的,李承志就能听到男女的笑闹声,头顶上还有几只风筝正在迎风高飞。

    骑着马放风筝?

    这是能的要上天啊。

    纵马践踏青苗可不是小罪,也不怕奚康生找你们算账?

    刚吐槽了半句,李承志猛的一愣。

    他才想起来:胡家的那十万亩地先不论,这崆峒山下的四万多亩良田,此时可还是姓李的。

    而且是奚康生亲口答应,不论秋时收息多寡,半斤的税都不用给官府交,全抵作李承志起兵平叛时的度支。

    这些被马踏的稀巴烂的,全是爷爷的田?

    他一指远处,冷眼看着达奚:“这怎么算?”

    达奚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这些田,全是李承志的三弟李承学的岳家宋氏的……哦……不,明年才会还给宋礼深,今年还是李承志的。

    达奚朝远处望了望,十分笃定的说道:“便是行军途中,从父都会严令士卒不得践踏良田,违令者斩。何况是行猎之时?”

    李承志也觉得不可能。

    曹操以发代首的故事可不只存在于演义之中,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见历朝历代对青田的重视。

    估计是这些王八蛋玩疯了。

    听那越来越近的娇笑声,再仔细一看,当先那十数骑个个都是锦帽貂裘,李承志哪还不知这是一伙纨绔子弟。

    再想起平定刘慧汪之时,那些饿的皮包骨头,不得不易子互食的流民,李承志心中猛的冒出了一丝邪火。

    他朝达奚冷笑道,“遮住脸,莫要做声,看爷爷如何教这些王八做人……”

    达奚幽幽一叹。

    李承志这是又要准备坑人了。

    而且他还是苦主,便是官司打到皇帝面前也是他占理。

    也确实该好好治一治,不然传出去,都还以为是奚康生纵容的。

    达奚点了点头,放下了面甲。

    那十几骑越奔越近,转瞬间就已到了李承志十丈左右。男的轻衫薄裘,女的披红戴翠,竟全是些少男少女。

    最先一骑尤为显眼:身形不是一般的壮,足有七尺(一米九)。但就如李承志一般,嘴唇上黑茸茸的却没几根胡须,至多也就十六七岁,还是个少年。

    少年背负长弓,一袭黑衫,头上戴一顶黑貂尾帽,帽尾迎风飘扬,好不威风。而且骑术极佳,两只手放着风筝,只用双腿控马,少年竟还有瑕回头欢呼:“小瑾,看,我们的最高……”

    模样也很是周正。李承志当即就想到了李彰和李显,也是这般虎背熊腰,不过长的没眼前这一个顺眼。

    少年也看到了李承志,也看到了那数骑白骑,只以为是奚康生麾下哪一个属官家的子弟,还是不怎么显赫的那一种。

    不怪他眼拙。

    一是此次陪护行猎的除了奚康生的亲卫营,还有驻扎于萧关的两千白甲兵,所以看到白骑时,少年便错以为李承志等人也是行猎的随官家誊。

    再看卫兵背上的号旗,竟连个名号都没有?

    便是无官无职,只是官誊子弟,至少也该有个姓氏才对。若是什么都没有,只能说明连士族都不是。

    再加连日赶路,风餐露宿,李承志再是丰资神秀,此时也不足往日里的一二分了。

    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甲衬,沾着一层沙土,看着白不白黄不黄灰不灰,说不出的寒酸。

    脸上也落着厚厚的一层灰,估计抠一下就能抠出一道泥槽。

    身后的五六骑比李承志还不如,几乎被泥沙裹了出来。特别是达奚,近一月没有修理,一脸络腮胡子就跟长疯了的野草似的从面甲底下挤了出来。

    上面还有吃饭时不小心沾上的残物,夹着泥沙缠成一缕一缕,说不出的落魄和邋遢。

    少年当即便以为,这是行猎时跑的太慢落到了最后面,所以吃了不少灰土,再看马上半只猎物都无,心中更是鄙夷:一群废物。

    看那七八骑竟不闪不避,少年一声冷喝:“让开!”

    话刚出口,猛见对面一骑竟在张弓搭箭,少年心中一惊。

    若论箭术,李睿认了第二,李氏族人也罢,白甲营上下也罢,绝对再没有人敢认第一。

    只听“嗖嗖”几声,那五六只风筝竟全翻着跟头落了下来。

    特别是少年手里那一只,一箭正中龙骨,风筝直接被射成了两截,连个跟头都没打就栽了下来。

    少年就跟冻住了一样,呆呆的看着跌落马前的那只风筝。

    这几日以来,他饭没吃好,觉没睡好,手不知被扎破了多少次,好不容易扎好了这对鸳鸯,哪知都还未讨得魏瑾展颜一笑,却被人一箭射成了两截?

    少年双眼一红,心中猛的生出一股邪火。

    心中虽恼,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知道这是关中,不是夏州,更不是梁州。

    便是在父亲曾做过刺史的梁州,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杀人。

    少年心一横,直冲李承志撞去。

    敢射断我的鸳鸯,那我就将你擒下马……

    男人最愤怒的时候,莫过于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折了颜面,更何况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便如眼前这一位……

    达奚魂都被惊出来了:李承志被断枪穿腹才过了几日,万一被撞下马呢?

    他想都没想,闪电般的摘下了骑枪,一枪就捅了过去。

    少年头皮一麻,眨眼间就是一身冷汗:自己连甲都未穿,这一枪若是扎实了,哪里还有命在……

    这病殃子一般的少年的护卫怎如此悍猛,上来就是要人命的杀招?

    心中还在惊疑,身体就有了反应。少年身体猛的一斜让开了枪尖,双手一探,竟握住了达奚的枪杆。

    达奚用力一抽,竟纹丝不动。

    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竟不比李承志小?

    骇然之下,达奚当即弃枪抽刀,一刀就劈了过去。

    少年下意识的举起枪杆挡了上来。

    丈五长的骑枪,桑拓木的枪杆比鸡蛋还粗,一刀只砍进去了一两刀,达奚反倒被震的双手发麻。

    少年一声厉呼:“哪里来的鼠辈,真是好胆……”

    话都没喊完,猛的飞过一道白影,胁下猛的一痛,仿佛被砸了一铁锤。

    李睿用尽全力的一撞,少年哪还能坐的住,翻身就往下倒,李睿顺势跟着一扑,“噌”的一下就抽出了腰刀。

    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地上,少年疼的呲牙咧嘴,下意识的就要翻坐起来。但猛觉身上一重,脖子上突然一痛……

    身后多了一个瘦猴一般的甲士,手里倒握着一把横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里。而此时,竟有血液顺着刀背在往下滴?

    抬头迎上李睿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杀意,少年心中猛的一寒,仿佛看到了一头饿狼……

    这人竟要杀了自己?

    他怎么敢?

    差一点,李承志就被撞下马……达奚惊魂未定,飞快的往右一瞅。

    李承志竟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盯着地上少年,似是若有所思。

    “哪里冒出来的野人,竟敢跑来关中撒野?”达奚怒声喝骂,伸手提起了倒插在地的骑枪。

    他很肯定,关中绝对没有这号人物。

    力气太大了,不但夺了自己的枪,差一点就将自己掀下了马。

    但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绝对大不过李承志……

    “李睿,放开他!”

    李承志看了看少年腰下的箭壶,又看了看掉落于地的长弓。

    弓有多重不好说,但李承志九成九敢肯定,那壶中,全是铁翎箭。

    开不动三石硬弓,谁敢用这样的东西?

    而自己见过的,好像也就一个奚康生。再加上他自己,今日这是第三个。

    这样的人物,怎可能一点印像都没有?

    “以多胜少,算什么英雄?”

    少年满脸怒色,张嘴就骂,达奚举起枪就想往他脸上抽去。

    “算了吧!”李承志摆了摆手。

    不是怕达奚抽坏了少年,而是怕枪再次被这少年夺了,折了达奚的颜面。

    李承志有十成把握,若单打独斗,再来三个达奚绑一块,也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估计把李显和李彰绑一块也不行。

    那两个力量虽然够了,但过于笨拙,灵敏不足。碰到眼前这种力量不但大还敏捷如猴的,根本就不是对手。

    猛将啊!

    就是不知道自己伤好后,与这少年谁强谁弱?

    思量间,后面的那十数骑少男少女也奔了过来,其后还有六七十号卫骑,但看穿束,好似不是关中的兵。

    少年急的大吼:“魏瑾别过来,这些人凶的很……”

    “你怎样了?”一个穿绿衣的少女担心的叫道,而后举起鼓槌一般的胖手朝李承志一指,“你们是何人,为何射我们的风筝?”

    那里来的胖丫头,看起来还挺凶?

    看她像个领头的,李承志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五官倒是挺俊,而且挺耐看。就是脸太肥……真正应了那句话:一胖毁所有。

    婴儿肥、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深眼窝、短胳膊短腿……

    嗯……不对?

    李承志越看越是疑惑。

    这丫头怎么越看越像魏瑜,就像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一样?

    他猛的想到这少年刚刚还称呼过她的名字。

    韦锦?

    应该是魏瑾才对……

    李承志脱口而出:“魏瑜没走?”

    魏瑜要是还在泾州,那高文君呢?

    九成九也没走。

    “你怎知我姐姐没走……”

    话都没说完,小丫头无意中看到了旗兵背后血色的大纛,脸色一变。

    李承志?

    一想到这个名字,魏瑾就想到姐姐魏瑜那双哭的跟桃子一样的眼睛,猛的一咬牙:“羊侃,起来帮我打他……他就是李承志……”

    但那少年就跟冻住了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李承志,惊的舌头都颤了:“你就是……万军中取吐谷浑左汗之首级的李承志……”

    好在已有了些城府,不然李承志比他还震惊。

    羊侃?

    领着千余兵,硬是祸祸的南梁灭了国的那个候景的老丈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可是比奚康生还要猛的人物,堪比关张、项羽一般的绝世猛将。

    怪不得达奚都不是他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