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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五章 朕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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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人能有多少力气,若是用全力大吼,又能持续多久?

    更何况还是这种肾上腺素飚飞,恨不得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的时候。

    李承志坚信,至多喊上五分钟,肾上腺素的效用就会消退,至少会有一半的人就喊不动了。最多十分钟,估计八成以上的百姓就会觉得嗓子发痛,咯膊发困,腰腿发酸。

    都超不过一刻,便是鼓敲的再响,都没几个人愿意喊了。绝对已累的恨不得就地一躺的那一种。

    到时莫说调兵弹压,都不用喝令,百姓自然就散去了。一场隐患自然也就消弥于无形……

    李承志心里思忖着,暗暗松着气,又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目光无意间掠过身旁,他心里又是一突。

    就在不远处,高湛正一脸幽怨的瞪着自己,肚子上还印着一个大脚印,分明就是自己踹上去的。

    元悦正在嘘寒问暖,好似在问高湛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察觉到高湛神情有异,元悦下意识的一回头,看到李承志时,脸色突变。

    就似生出了条件反射,元悦飞一般的往高湛身后一跳,指着李承志就骂:“好狗贼,这可是第二次了……爷爷可是堂堂亲王,你竟是说打就打?”

    有本事就别躲啊?

    李承志懒得与他打嘴炮。

    莫说当时已是怒极攻心,心急胜过了一切。便是当时尚有理智,也不管是元悦还是高湛,只要敢调兵弹压百姓,他照打不误。

    便是打了元悦也是事出有因,皇帝也不算昏庸,照实秉报当能理解。自己最惨的下场至多也就是挨杖,坐监。

    但真要引起骚乱,自己就是铁铁的掉脑袋了……

    最后怎么选,就根本用不着考虑。

    不过肯定是会有些干碍的,元悦毕竟是亲王,自己虽没打着他,但动作已经做出来了,最后多少会吃些挂落。

    就是不知这次会被降几级,又会挨几杖,或是会被罚几年的俸。

    也是奇了,难不成真要给元恪白打好几年的工?

    心里郁闷着,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承志一回头,却是高文君和魏瑜。

    高文君一脸凝重,凑到李承志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在城上!”

    李承志悚然一惊:怎可能?

    “是小瑜儿先看见的,妾也辩认过,绝不会错!”高文君心有余悸的说道,“好在未生祸端!”

    什么未生祸端,那是你离的远,没看到我打了汝阳王那一幕……

    这一次,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打的元悦,怕是更要罪加一等,说不得就得去坐几天监……

    李承志心里直发苦,脑筋转的极快。

    怎么办,怎么也要补救一下才对?

    给元悦服软是想都别想,与其被这兔儿爷缠上,他宁愿这官不做,多坐几年牢都行。

    哪怕见了皇帝乖顺些,拍几句马屁都比给元悦服软强……

    嗯,拍皇帝马屁?

    李承志脑中突的闪过一道灵光。

    哈哈……

    刚笑了一声,察觉百姓的喊声好似弱了不少,李承志又着急起来。

    刚才他恨不得这些人马上闭嘴,此时却巴不得这些百姓多坚持几分钟。

    怎么也得把皇帝拍舒服了才能停……

    心里想着,李承志猛一抬头,厉声吼道:“李睿,传令……”

    交待过李睿,李承志飞一般的跑向台中,急声叮嘱着一众乐师……

    ……

    城上的一群人皆是一脸古怪,久久无语。

    一场隐患,就这样被李承志给消弥了?

    “看到了吧?”

    元恪笑的好不欢畅,“朕都说了莫要草木皆兵!”

    众臣都恭身附和着,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这是李承志运气好,也赖他颇有急智,手段也高,故而看起来才这般简单。今日但凡换个人,这乱不起来才是见了鬼……

    看皇帝心情好,元雍趁机凑着趣:“城下的百姓怕不是有上万?竟喊的如此齐整,就连动作都整齐划一,难不成是李承志提前演练过?”

    听到这句,一群人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颍川王,为了讨好皇帝,你是连脸都不要了,如此无耻的话你都能讲出来?

    李承志长了多少颗脑袋,或是有多蠢,才敢去操练京中百姓,让他们对着皇城喊“杀”?

    还是说你未看到御史中尉王显,御史大夫甄琛比锅底还黑的脸色?

    初九那日要是无御史弹劾高湛与李承志,爷爷跟你姓元……

    便是事出有因,今日之事并非他们本意,高湛与李承志也绝对逃不过被参。都不用猜,此时这二人怕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知道元雍在逗自己开心,元悦只是笑笑。而后又一声感叹:

    “此曲果不愧《将军令》之名,竟能让一众从不知操典为何物的愚夫愚妇(无贬义,古时只指平民百姓)在须臾间听其号令,且齐整如一?便是真正的令行禁止,也就如此了吧?”

    此时众人才知道,差点引起全城暴乱的这一曲,名为《将军令》!

    《将军令》?

    还真是名符其实!

    连一众愚民都能如此激奋,此曲若授与军中,若在阵战之时演奏,士卒又该是何等的愤越昂扬,战意无双?

    于忠、王显等人眼中又猛的亮起了精光。

    一众擅兵的宗室也是频频点头,元怿由衷赞道:“臣虽未亲耳听过,但想来,便是崔刺史(崔延伯)的《壮士歌》、《项羽吟》,也就如此了吧……”

    几个带过兵的竟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同一种念头:崔延伯的那几首差远了!

    至少绝对做不到让一群普通百姓都激动的恨不得提刀杀人的程度……

    “还是要强一些的!如此说来,李承志还是有几分才气的。高湛也不差,有举荐之功……”

    元恪评价了一句,又沉吟道,“嗯,二人各加官一级……至于职级……就由两位中书与崔卿(选部尚书崔亮)商定,初九朝会时呈上来……”

    众人齐齐一愣,一脸古怪的偷瞄着皇帝的脸色:你这分明是还没想好加什么官吧?

    特别是刘芳与崔光,侍奉了元洛这么多年,怕是他一挑眉毛,二人就能将皇帝的心思猜个五六分。

    此时一听,哪还不知皇帝的用意?

    便是真觉得这曲子好,功劳也该是李承志的,只需给李承志加官即可。与高湛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这分明就是在为初九的朝会打埋伏:到那日,御史台肯定会弹劾高湛与李承志,参他们蛊惑百姓、险引祸端之罪。

    而这是事实,便是从蛊惑百姓朝着皇城“喊杀”这一点论,也两人也肯定要被问责,皇帝便是再想护着高湛,也得讲道理。

    估计是皇帝觉得这二人属实冤枉,便想出了这么一招,就如那日他们给李承志免掉了一级,转头皇帝就给他加起来的经过一模一样。

    转头一看,王显和甄琛的脸色何止是黑,都快要绿了。

    皇帝还不如直接说:你们也别费功夫了,参了也白参……

    两老头对视一眼,又齐齐的一叹:今天倒是顺着捋了,但还是捋出了事端!

    但皇帝说的合情合理,还能怎么办?

    两人只能齐声应是……

    见今日竟事事都如了意,皇帝心情大好,笑着说道:“等酉时休市,就将他三人召进宫来,朕要好好审审,怎好好的就打了起来?”

    好好审审?

    众臣阵阵无语:皇帝这是越来越过份了,你这么闲的吗?

    便是追究,此事也该报三司与宗人府,或是由河南尹李宪与洛阳令杨钧审断。

    皇帝这分明就是爱审案的毛病又犯了……

    怎么办,顺着捋还是倒着捋?

    刘、崔是中书,又是门下省侍中,皇帝召见外臣入宫,一般都会让他们传诏。

    王、甄二人是御史头目,有纳谏之义,正想着要不要委婉的提醒一下皇帝:此等小事不需劳驾你……

    但几人都还未来得及对个眼神,耳中又传来了一声哨响。

    众人心里一跳,齐齐的往下一探头:又怎地了?

    哨声连响了三记,乐师与仆吏也跟着边喊了三声:“停!”包括近十里的官道上,皆是“停停停”的厉吼声。

    百姓早都喊累了,之前的激昂早消散了大半,许多早就有些不耐,只觉嗓子又干,胳膊又疼腰又酸,已然跟着滥竽充数好一阵了:只张嘴不出声,胳膊也举的跟面条似的……

    此时一听“停”,十人中有七八人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竟齐齐的停了下来。

    就如时间停止,天地间都为之一静!

    便是已然见识过,元雍、于忠等人还是止不住的暗中惊叹:果不愧为《将军令》,说停就停?

    就是可怜了李承志,好好的一桩功劳,就这样飞了?

    正自思忖,又猛听一记钟响。

    众人都只以为这是鸣金收兵的意思,却不料台下又是三声厉吼:“拜、拜、拜!”

    同样如方才一般,十里官道上也响起了齐吼声。

    经过这半天的操练,一众百姓竟真有了些服从军令的意识。随着乐台上的乐师揖下、台下、冰车边的仆吏揖下,就近的百姓也下意识的揖了下去。

    就如大风吹过了麦地,所见之处,皆是双手抱拳,弯腰一弓,场面极是壮观!

    而后,台上又传出一声齐呼,不过这次的字数多了一些:“愿大魏盛世千年,愿吾皇身体安康!”

    一群大臣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还能这样的?

    方才还在骂元雍为了讨皇帝欢心连脸都不要了,此时一比较,元雍连李承志的脚趾头都够不到,不知被超出了几层楼。

    简直绝了!

    也就一愣神的功夫,城下就响起了整齐如一的山呼声:“愿大魏盛世千年,愿吾皇身体安康!”

    不止是城下的百姓,包括城上守军、宗室,更包括刘芳、崔光这样的重臣。

    他们是不得不拜!

    说夸张点,这就是民心所向,你不拜不呼是几个意思?

    众臣嘴里贺着,却无一不在心里骂着娘:好一个谄媚小贼,皇帝怕是高兴坏了?

    所有人全都拜了下去,包括皇后高英。城上城上,就只有皇帝直着腰。

    众人呼声已歇,但回音回荡在城墙、宫殿之上,就如海啸山崩,久久不息。

    元恪只觉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脸都好似是木的一般。心中豪气顿生,竟真就生出了一丝“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激昂之意。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

    元恪连吼三声,猛的放声笑了起来:“朕心甚慰!”

    若不是节俭惯了,差点就当场喊出一声“赏”!

    众臣一阵暗叹:皇帝果然欢喜到了骨子里?

    元雍更是佩服的不要不要的:李承志啊李承志,你这岂不是要抢孤的饭碗?

    孤要有你三成功力,还有高肇老贼何幸?

    也有不少人隐隐生忧:这怕不是第二个高肇?

    皇帝极喜这个道道,高肇,包括之前的茹皓、赵修等权臣之所以能显赫,靠的无非就是阿谀奉承,曲意逢迎。

    而那两位之所以不长久,是因为皇帝还算英明。喜欢被人奉承的同时更喜欢有点真本事,能办实事的,高肇便是此故而宠幸不衰。

    要比起来,李承志的真本事怎么也要比高肇强吧?

    还如此年轻,更与高氏的关系这么近?

    不怪众臣担忧……

    崔光微吐一口气,看了看台下的李承志,双眼微微一眯:有真本事的,哪个不是心思剔透,七窍玲珑之辈?

    心瞎了才会做幸臣……

    四下极静,就连李承志都听到了元恪的笑声。

    看来皇帝极是受用……

    他不由心里一松,转过头,斜了一眼元悦,又低声问着高湛:“这次够不够我抵罪?”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高湛一时没反应过来。

    元悦却是一头皮一麻。

    李承志难道不是在问:皇帝被我恭维的这么开心,至少能抵掉打了元悦的罪责了吧?

    这一出,竟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就为了抵罪?

    岂不是说,但凡日后自己不小心惹了他,李承志想打就能打自己一顿,还不用被问罪?

    关键是,人家次次都占理?

    元悦又气又急。

    这狗贼分明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警告自己:不要惹我!

    我入你大母,爷爷是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