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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偌大的太阳,地上却下着明雪。像无数的七彩冰晶漂浮于天,漾漾悠悠,光怪陆离。
“哗”的一声,禁卫撑开伞盖,罩在皇帝头顶,护着他登辇。中护军(轮值禁卫统领)宇文福低喝几声,力士与禁卫迅速的摆开仪仗。
宇文福原任平东将军,助李崇防守两淮多年,颇有将名。但已然五十有四,且经年征战,多次负伤,身体每况日下。曾多次请旨,请求还仕于京,但皇帝一直未准。此次还是借了李承志的光,与原任左卫将军的元继对调了一下。
除接任元继的左卫将军外,宇文福还兼了太仆卿一职。李承志予河西偶救高文君与魏瑜、阵斩暮容定之际,还与他的小儿子打过交道。
宇文元庆时任河西马场典牧都尉,打劫了胡商后,为了封口给李承志送了好几车的礼……
也算是神交已久,且宇文福性格敦厚,故而李承志与他相处颇为融洽。
除了宇文福,侍驾的还有宿值将军(轮值)、中山王元英之子元熙。算起来元熙也借了李承志的光,才继任了侯刚的武卫将军一职。
前有力士执伞、杖开道,宇文福与元熙各骑大马,一左一右,侍于御辇两侧。
驾辇的是奉乘郎,别看只是个车夫,但官阶为右从第五品中,比李承志还高一阶。
刘腾则坐在车尾。
见李承志没有上车,皇帝掀开后窗帘,稍嫌不满的问道:“既有暖辇可乘,为何要受那风寒之苦?不如上车,与朕同乘?”
“谢过陛下……臣乃武骑侍郎,侍驾是职责所在,不敢逾越……”
李承志回的中规中距,却在心中直嘀咕:赶快算了吧!
钱撒出去了不少,权贵更是结交了一大堆,但朝野间议论他“堪比赵倄、茹皓之流”的风言风语依旧甚嚣尘上,且时不时的就会御史参他“逾越礼制”。
这要再和皇帝同乘一辆马车,还不得被人喷死?
见李承志有顾忌,皇帝也未强求,只是嗤笑了一句:“那就由你,且冻着吧……”。
两里路,半刻便到。早有黄门传逾,等至清泉宫,门外站满了一地。
和尚道士才只七八位,而贵妇却足有十数个。再加侍候胡充华的内侍颇多,及各命妇所带之仆妇,密密麻麻足有四五十。
怪不得并非出宫,皇帝却摆了这般大的阵仗?
见皇帝下辇,众人齐齐一福,齐呼“圣体安康”!
“免礼,入殿吧!”
元恪轻轻一挥手,宫人、侍从等闲杂人等自行散去,一众命妇簇拥着皇帝入了清泉宫。
李承志细细一扫,发现认得的还不少。
为首的是先帝幼妹,元恪的姑姑陈留长公主。
坊间传说,其曾做过高肇的情妇,不知真假。但有意思的是,陈留长公主的第二任附马死后次年,被元恪赐婚于平陆候张彝。但大婚不久,张彝就受高肇构陷,停职至今……
其下还有元怿之正妃罗氏、元悦正妃闾氏,元继之妃陆氏、元渊之妃王氏等一众宗室贵妇。
剩下的则是元恪的嫔妃:有第一贵嫔司马显姿(位处皇后之下,三夫人之一,类明清时的贵妃)、贵华王普贤(第一贵嫔之下,三夫人位列第二)、婕妤李氏(九嫔之首)等。
这三位皆是南朝降臣之后,诸如这般汉女,元恪的后宫还有七八位,但鲜卑后嫔却只有两位。
而自太武帝起,数代帝王之后宫、亲王郡王、宗氏之后的妻妾等,皆大致如此比例,可见元氏皇帝汉化的决心。
应是怕染风寒,胡氏并未出宫迎驾。待入了殿,才见其由两个宫女挽着,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
未等胡氏弯腰福礼,元恪随意的挥了挥手:“免了吧!”
胡氏呼了一声谢过陛下,又往后瞅了瞅,看到立于皇帝身后的李承志,脸上顿时浮出几丝怒色。
李承志下巴稍稍一扬,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好似在说:来咬我呀?
胡氏气的脸色发青,却拿他没办法。
元恪察觉有异,但等他回过头,李承志早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模样。
看吧,就是如此,胡充华想向皇帝告状都告不了:难道告诉皇帝,李承志在冲她笑?
只当二人有仇,胡氏见了李承志自然不会顺眼,皇帝也未在意:“不是要讲经么,开始罢!”
说着便坐上了主榻。胡充华本想陪侍,却不想皇帝指了指司马显姿。
胡充华浑身直抖。
李承志暗笑不止:怪不得元恪死后,身为新皇生母,且有临朝之权的胡氏能被刘腾和元乂架空,并囚禁达五六年之久?
没眼色成这样,也是没谁了:怎就不想想,你封号才只是充华,属九嫔之末,地位比李氏还要低,轮到谁也轮不到你呀。
此时再想,今日阵势如此之大,不外乎胡氏狐假虎威,假借皇帝之名,才请了这般多的贵妇入宫。
本意应是想彰显皇帝对其如何宠信,哪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见陈留长公主、元怿、元悦、元渊之妃已眼露深意,不住的往李承志身上瞟:谁让他是高肇的侄女婿,皇后的堂妹夫……
宇文福年迈,皇帝体恤,赐其座席。元熙与李承志一左一右,如两尊门神一般立于皇帝身后。
就如酒宴一般,其余诸人分座两侧,中间则留给了讲经的和尚。
今日主讲是白马寺传法高僧罗诘,高祖是龟兹高僧,被佛教奉为八祖之一的鸠摩罗什。罗诘时值中年才出家,但借其高祖之荫,在京中佛名极盛。
讲的是《大品般若经》,虽属大乘经典,但由鸠摩罗什罗译,又由罗诘主讲,故而皇帝也未在意,反而听的津津有味。
李承志却是昏昏欲睡,就如听催眠曲一般。
好不容易讲完一品(类同章、课),听到佛铃“叮”的一声,李承志才有了些精神。
自有宫娥予和皇帝、诸嫔、贵妇,并僧道奉上润嗓的热汤,元恪只是浅啜了一口,就放到了案边。
胡充华见李承志老神在在,顿时计上心来:“妾宫中尚食,技艺皆是普通,定是不怎么合陛下口味。妾又常闻,陛下甚喜豆花羹,又闻李侍郎鼎俎之精,天下无双。不如由他做一碗来?”
一听豆花羹,元恪瞬间就被勾起了食欲。一是午膳用的少,二则是好久没吃了。但用不着李承志亲自动手,毕竟元恪对他日渐倚重,莫说下厨,就连侍药的勾当都很少让他做了。
不过可以让李承志去指点一二……
皇帝正要开口,李承志却先道:“贵人有令,下官本应遵从。但就是不知,等这羹端上来时,其中会不会藏有鱼刺之类的物事……”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嫔及贵妇满脸惊容,不可思议的盯着李承志。
这分明在问胡充华:你不会陷害不了皇后,转而来陷害我吧?
胡充华脸都绿了:“放……放肆……”
皇帝脸一沉:“你不做就不做,哪那么多怪话?”
“是臣莽撞了!”
李承志见好就收,“臣这就去!”
他确实怕中了胡充华的毒计:这女人大聪明没有,小心计却极多,且手段阴狠,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中招。
索性直接点破,到时真有什么问题,皇帝也赖不到他的头上。
元恪感觉心好累。
不是对李承志,而是对胡充华。
陷害不至于,毕竟如今的清泉宫如铁桶一般,皆是刘腾精挑细选,不可能发生李承志所说的“汤中有刺”之类的事情。
但这女人十之八九是想羞辱李承志,毕竟身为朝臣,哪有动不动就要他下厨的道理?
皇帝刚要说一声“罢了”,李承志却自己停下了脚步。
此时他已至殿中,行到罗诘身后,好似被什么事物吸引,看的目不转睛。
好似是一本书,却通体散发着耀眼的金光。仔细一看,封面、书轴等好像都是纯金所制。
“敢问法师,此乃何物?”
和尚年岁不大,听李承志问话,合什稽首道:“此乃金经,欲献于贵人!”
“真金所书?”
“檀越说笑了,真金何其重?只是封皮贴了金箔,书骨用了金轴,其余皆为上等桑纸。”
李承志只是稍稍狐疑了一下。
他就是看这颜色不对,隐隐透着青色,好似掺了青铜一样。
但金中掺铜,该是粉色才对?
只当和尚是打肿脸充胖子,拿铜当真金糊弄胡充华,李承志也未在意。正欲举步迈过,无意间窥到和尚好似在发抖,心中一突。
只是好奇问了一句,你害怕做什么?
对了,自始至终,这和尚就没抬过头,更莫说与自己对视……
李承志伸出了手:“可否一观?”
“自无不可!”
和尚应着,捧起了那本经书,抬手递向李承志。
堪堪离李承志还有半尺,和尚猛的抬起了头。
李承志心头一跳:应是暗中发狠,和尚紧紧的咬着牙,五官几乎拧成了一团。两只眼角急剧颤抖,就像装了弹簧。
一抹金光亮起,和尚翻开了金黄的封页。李承志却像过了电,一股凉意自尾椎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和尚抽掉了书轴,一把闪耀着金光的青铜匕首自书下刺出,直刺他小腹,就如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
经中藏剑?
倒了八辈子血霉,怎就被自己撞破了?
李承志武艺不差,身手也很敏捷,若想躲,委必躲不开。但他却视若无睹,不但没有往后避,反而挺身迎了上去。
腰刀太长,已然来不及。李承志右手如电般探入左袖中,眨眼便摸出了短刀,直刺而下。同时口中一声暴喝:“护驾!”
众人呆若木鸡。
好好回话的和尚,怎就突的变成了刺客?
直到“嗤”的一声轻响,一股血花彪出之时,才有贵妇一声尖呼。
刃长足六寸的匕首,被李承志直刺而下。和尚来不及躲,只能偏过头。但刀如闪电,就如屠夫杀猪一般,被李承志捅入和尚的脖颈,直没致柄。
和尚的刀尖也刺到了李承志的小腹,刺破衣裳后,只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再不得进半分。
没想到吧,爷爷连睡觉之时都是穿着甲的……
李承志微一用力,只有拇指宽,厚还不足一分的匕首便被拔出。又猛退一步,竟比血箭射出的速度还要快,身上未染半点。
回头看去,元熙已抽刀在手,护于皇帝身前。
就在此时,皇帝一声惊呼:“元熙,救她……”
回头一看,前席那一排又扑出一个和尚,手中拿着一根筷子粗细的尖刺,直刺胡充华的小腹。
胡氏吓的面白如土,竟连惊呼都忘了。
李承志很想骂两句娘。
既骂皇帝,也骂元熙。
这个时候,不该是先顾皇帝?
还有胡充华,满脑子的阴谋诡计,你现在倒是用啊?
心里骂着,李承志脚下一跺,就如一头豹子,闪电般的扑向元恪。右臂同时一扬,手中短刀快如闪电,飞向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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