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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悦造反?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从认识第一天起,李承志就知道元悦很聪明。甚至怀疑过:他不近女色也罢,好男风也罢,皆是自污保命、以消除元恪戒心的手段。
而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惜命,胆子就越小。元雍如此,元悦亦如此。
李承志还记得,高欢打败尔朱氏后,想选一个血脉最近,比较好控制的傀儡当皇帝,第一个选的就是元悦。
元悦听到消息后,当场就吓的晕了过去,屎尿喷了一裤裆。
就因此故,麾下文武认为元悦不能服众,高欢才遂以做罢。
李承志怀疑:那怕元恪死之前将选他继位的圣旨摆到他面前,元悦都绝对会不敢信,九成九怀疑这是皇兄试探他的手段,想在黄泉路上找个伴。从而将演给高欢的那一出,提前在元恪面前上演……
至于元嘉……老的能不能活得过元恪都还是个问题,就算造反,也该先提元渊安置妥当,不像如今一般困在宫中……
因此李承志九成九敢确定,要么是巧合,要么是幕后贼人用来掩人耳目,或是搅混水的手段。
李承志沉吟半晌,高声唤道:“元谳!”
“属下在!”
“持我手令入宫,各调两千甲士,将报德寺、无极观皆围了,不得走脱一个……”
杨钧眉头一皱:“你不怕打草惊蛇?”
“白马寺一夜成空……刘腾的动静何其大?该惊的早惊了。再者,真要与元悦、元嘉有关,你当这二人会坐以待毙?就当是敲山震虎了!”
敲山震虎……这是准备但有发现,连元悦和元嘉都要抓?
杨钧惊愕万分:你还真是六亲不认?
元悦也就罢了,至多是生意上的来往。但元嘉,那可是李承志的准外舅?
不要以为皇帝之举是无的放矢,只是令高文君改姓而已。但在封建社会,“礼”就是天。从来都是先论伦理,再论亲情。
就如杨钧所言,李承志以后再无姓高的岳父,也更无姓高的舅兄,只有姓元的……
果不其然!
李承志只是让元谳去宫内调兵,却再无半点交待?
要知,他调的可是虎贲,必经元渊之手。竟也没让元谳掩遮一下,而是向元渊直言要围报德寺,要擒宗德?
杨钧眼皮隐隐抽动:“元悦也就罢了,闲散宗室一个。但元渊却宿值大内,手握重兵,你就不怕他真与此事有关,狗急跳墙?”
李承志隐隐冷笑,却不说话。
你当刘腾、元晖是吃素的?
还是当皇帝是吃干饭的?
莫说元渊了,皇帝九成九连自己都防着,就是不知安排的是哪一个。
再者,李承志坚信,皇帝遇刺和元渊无关。
回忆起与元渊相识以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李承志本能的就想摇头。
身为虎贲中郎将、天子亲军统领,元渊要想下手,机会太多了。根本不需如此麻烦,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放心,有陛下在,出不了大乱子!”
模棱两可的安尉了一句,李承志又笑道:“左右无事,季孙兄不如与我同去?”
杨钧稍一沉吟,点头道:“也好!”
……
报德寺也罢,无极观也罢,自有虎贲围困。李承志也相信,元渊定会妥善处置,派出得力之人负责。
剩下的,无非就是该抓就抓,该审就审。李承志没敢奢望一次就尽全功,只希望能查出这一僧一道的根脚。
所以,他既未急着去见那位名义上的大舅兄,也没有急着去无极观,而是直赴元悦府上。
无它:李承志对女道士印象太深了。差一点儿,就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敢舍命刺驾,定是非常之人。李承志不相信,随便拉出个人来,就敢干这种诛九族的大事?
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这等人物,还是他徒弟,元悦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怕过于招摇,李承志未亮旌节,又换了马车,且只带了一什虎士,往王子坊行去。
“那妇人年岁应在三十上下,容貌尚佳,身形窈窕,通体白皙无痕,且五指如葱。故而定非出自贫寒、庶民之家……”
杨钧念着刘腾查来的那女道士的信息,念到一半又“咦”的一声,“竟还生育过?”
李承志好不惊奇:“不是称‘通体白皙无痕’么,怎看出来的?”
“莫说令史、行人(均指仵作),随便寻一经年的坐婆(产婆、接生妇),在妇人腰骨间稍一摸索,就能断出育过几胎,有何稀奇?”
这么神奇?
李承志沉吟道:“说不定就能依此寻出些头绪来,且先记着,等见过汝阳王再看……”
“也对!”杨钧点头道,“能收其为徒,定知其底理,寻到汝阳王,一切便知……”
二人同乘一车,边走边谈,半个时辰后到了寿丘里。
元悦竟不在府上?
“这几日,殿下虽日日归家,但每日早出晚归,也从不予府中提及去向……
而夫人(元悦正妃)予多日前入宫听经,就被留于宫中,至今已近十日未归……故还望府尹海涵……”
元悦的侧妃是卢氏嫡女,虽面露惊慌,倒也回的滴水不漏。
杨钧只说顺路拜访,只在客堂坐了半刻,就告辞离开。听元悦不在,李承志连车都没下。
“闾氏受胡充华之邀入宫听经,事发时就在清泉宫。嫌疑未除,自然要禁于宫内。至于元悦……”
李承志稍稍一顿,沉吟道,“元悦能一改往日之劣行,每日都宿于家中,就已然不错了……以他的性子,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嗯……直接去太极观,说不定就与那帮道士厮混……”
如今日李承志主事,杨钧自是无可无不可。正欲令车夫转向,突听车外的虎贲低声秉道:“将军,急令!”
李承志掀开车帘,果见一匹甲骑急奔而来,背上插着一杆角旗。
此乃军中旗令,故而并未引起坊间惊慌。倒是马上的虎士一脸急色,马都未停稳,就急急跳了下来,俯在李承志的耳边说道:“旅帅,报德寺的僧人拒不开门,且有僧壮挚枪引弓,负隅顽抗……”
竟真的震出了虎?
李承志又惊又喜:“可是反了?”
“并不曾!”虎士回道,“是宗德法师祭出了先帝的王命旗牌,并冯太后、思皇后(元宏生母)之灵位。并斥司马假奉矫诏……又称不见陛下谕旨,绝不开门……”
司马……元谳?
李承志奇道:“元中郎竟只派了兵,而未遣将?”
“倒是遣了:中郎令楯橶、募员二卫各出两营,由两位卫将亲自率带出宫,听旅帅调遣。但不知为何,出宫予元司马(元谳)留了两营兵卒后,两位卫将皆去了无极观……”
哈哈?
李承志都被气笑了。
虎贲就只有三卫,除高车卫外,剩余募员卫与楯橶卫的卫将都姓元。
前者是元演,后者则是城阳怀王元徽的庶次兄元恭,被李亮撞见,与元渊偷情的就是他弟弟元徽的老婆。
这两个九成九听到围的是报德寺,觉的干系太大,更有可能得罪元渊,故而脚底一抹油——溜了?
怪不得连刘腾都觉的投鼠忌器,故意磨起了洋工。与老太监相比,这两个不但是皇帝近臣,而且父兄皆是强权人物……
至于元谳……纯猝纸老虎一个。看着凶恶无比,但遇事就怂。
再看连元演、元恭都跑了,他怎不知明哲保身的道理?
还有这宗德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抬出先帝命牌、祖后灵位就以为无所畏惧了?
这可是涉及到刺驾、造反的大罪。便是孝文复生,以元恪阴恨且六亲不认的性子,说不定都敢砍了再说。何况只是三样死物?
报德寺即便与刺杀案无关,估计也惨了……
轻吐一口气,李承志冷声喝道:“即刻入宫,知会刘寺卿与元侍中(元晖),令暗卫紧盯各方动静……再持我令信,求见清河王(元泽)与高司空,请他二人命城门校尉严密盘查各城门,以防贼人趁乱逃遁……走,去会会那宗德法师……”
杨钧犹豫道:“若不,予元中郎(元渊)也知会一声?”
“不用!”李承志坚定的摇着头,“让他来大义灭亲么?”
况且,李承志依旧没有特意交待要背着谁。刘腾与元晖知道了,元渊当然也就知道了。
包括元嘉,身为首辅,此时定与高肇、元怿一同于式乾东殿处理政务。封闭城门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要先秉予三公。元嘉自然也就知道了。
虽然觉的元嘉的可能性不大,但就怕万一,所以李承志才让暗卫紧盯各方动静,用意就在这里……
事关重大,不得不加快车速。报德寺在城南开阳门外,洛水之畔,与王子坊一南一北,一西一东,足足二十余里。
李承志虽被颠的痛不欲生,但四肢也活络了不少。等到报德寺,竟能下车走两步了。
但刚一下车,都还没来得及高兴,看一众虎贲松松散散,李承志脸色一沉。
两千五佰虎士,光是予报德寺山门前就陈有三旅。除了他任旅帅的甲旅军容尚算齐整,皆引弓执枪,似是在戒备。剩余那一千兵竟皆席地而座,就跟看戏一样。
天子亲军真就这般不堪?
简直笑话。
这分明就是不想趟混水的意思:你李承志有天子旌节,我们可没有。到时若是被人穿了小鞋怎么办?
再往墙上看,果真密密麻麻站着许多和尚。不但手中有弓有刀,竟还有许多穿甲的?
但凡京中大寺,皆有护寺的僧壮。而三座皇家寺院中更是受先帝和元恪钦许,养有数十或上百的僧兵,但这披甲就过份了。
李承志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当日攻到崆峒山下,泾州昭玄寺的僧兵与李松对峙的那一幕,与此时何其相像?
见他脸色越来越冷,且隐隐透着杀气,杨钧心里一跳,急声劝道:“莫要冲动!”
虽说只是一群和尚,却是沾了皇气的和尚。若学刘腾对付白马寺一般乱抓乱杀一气,李承志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季孙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李承志回了一句,又盯着四五丈外的院墙。院门正中的墙头之上,正正挺挺的跪着三个和尚。各抱着一样物事:正中是一杆幡旗,无字无铭,就只绣有一龙一虎。
其余两个,各捧一枚灵牌,顶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