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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重返小镇
离开部队半个月后，大林重新踏上小镇的土地。小镇的早集市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天亮了稍晚了些，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
就要见到小艾了，大林的心情异常激动。他找到一家理发店，嘱咐理发师按照最时尚的样子把头发修剪整齐，换上刚买的夹克，照了照镜子，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大林很满意，抬头看到柜台上花瓶里插着一支红玫瑰，问老板道：“那个，能借我用一下么？我可以多付你钱。”
理发店老板颇通人情，笑道：“拿去就是了，现在的小年轻，呵呵。”
大林满心欢喜，顾不得吃饭，径直朝小艾的方向走去。
小艾依旧在街道旁边摆着地摊。几个月的风吹日晒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来深刻的印记，她穿了一件旧外套，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鞋子和裤子沾了不少泥水，看上去沧桑了许多，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依旧温柔动人。她熟练地帮顾客挑货、找钱，一双手变得枯黄皴裂。
送走顾客，小艾捋了捋刘海，抬起眼睛。
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了街对面——那个日夜不能忘记的林子哥，正手捧一支玫瑰朝自己笑着。小艾揉了揉眼睛——是真的！这是她梦到多少次的场景，这一次真的出现！
小艾的眼里充满惊讶和喜悦。
大林面带微笑，缓缓走来。
两个年轻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听到了彼此的心跳。
两颗心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小艾眼里的惊喜一闪而逝，随之而来是满脸的无奈、伤感和委屈，她低下头，用凌乱的刘海遮住了发红的眼眶：“你走吧赵大林，我不想见你。”
大林以为小艾还生自己的气，微笑道：“我错了小艾，我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专程来向你道歉。你看这支玫瑰，它代表我的决心，从今以后，我决定用一辈子来偿还对你的愧疚。”
小艾：“晚了，一切都晚了。”
“别生气了小艾，那天拒绝你的点心，是因为我答应了军哥要留队。可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没有一天开心过，我才知道自己更离不开的是你！”说着，掏出自己的退伍证，摸出里面夹的银行卡，塞到小艾手里：“不过现在咱们能在一起了！这是我的退伍费，你拿去，给你爸爸治病！不够的我陪你打工再挣，以后再大的苦咱们一起扛。”
小艾终于等来了这一刻，等来了大林的心里话，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抬起头，猛地缩回手，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悲凉，狠心说道：“你走吧，我……我心里有别人了。”
大林一下子懵了：“什么……你骗我！”
“是真的！”
“告诉我是谁？”
“别问了，我要和别人结婚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
“是真的！林子哥，我们的缘分尽了，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说罢转过身去，再也不理大林。
大林的脑袋像是被狠狠的击了一闷棍，感觉眼前一黑：“不会的，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他走在小镇的街道，街面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打招呼的笑骂声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满脑子里胡乱思考着，不相信和小艾的缘分就这么尽了。这个性格倔强的退伍军人，决定留在小镇，先找份工作，等着小艾回心转意。
他漫无目的逛了一天，眼看着天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店面纷纷关门歇业，行人渐渐少了，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他找了一家小餐馆，点了一碗面，一边吃一边跟老板聊了起来。
俗话说冤家路窄。肖欢欢带着两个手下正好也在这家餐馆吃饭，听到隔壁卡座传来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仇人赵大林，心里一惊，赶忙噤声。
只听大林说道：“老板你家的面这么多年味道一直没变。”
“呵呵，几十年的小本生意，靠几个回头客养家糊口罢了。听你口音是外地人，对我家的面也熟悉？”
“我……以前经常到镇上来。向你打听个人，北村李老实家的姑娘，李小艾你知道么？”
“怎么不知道，这姑娘可是咱们镇上的一朵花。”
“听说她要结婚了，是真的么？”
“唔……这个倒没打听过。不过李老实这一家人挺可怜，他们是外来户，二十多年前搬来，在这没什么亲戚，受了不少欺负。家里就这一个闺女，最近呀，不知道怎么把工作丢了。最可怜的是这个李老实，做了一辈子好人，年纪不大却得了个白血病，家里没有钱，只能躺在家里等死。哎……小兄弟，你这么关心李老实，跟他家认识？”
“我……是他家的远方亲戚，这次专门来看老实叔，帮他凑点钱治病。”
老板笑道：“看你像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来，我再给你盛碗面，不收钱。”
肖欢欢在隔壁听的真切，在心里念叨：“怪不得那天要出手打我，原来真跟李小艾扯拉上了，他要给李老实治病，岂不是要一直待下去？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我把他整的这么惨，以后见到他可惨了！不行，得赶快告诉甄哥。”
他把筷子一扔，也不付钱，急冲冲的来到甄怀仁家里：“甄哥，不好了，那个当兵的赵大林又回镇上来了。”
甄怀仁诧异道：“赵大林回来了？他退伍不好好回家呆着，跑回来做什么？”
“他跟李老实家的小艾扯上了关系，要帮李老实凑钱治病，看样子不准备走了。”
甄怀仁不屑道：“他一个退伍兵，能出得起钱？你放心欢欢兄弟，他翻不起什么浪。”
肖欢欢道：“那是，那是。不过……不过我整他这么惨，就怕他记仇……”
甄怀仁笑道：“在咱们的地盘上，别说他已经退伍，就算他还在军营，也不敢随便动咱们一指头。你尽管放心大胆跟着我干，有人敢麻烦我护着你。”
“有甄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嘿嘿。”
三蹦子忽然想到一件事，插话：“甄哥，赵大林跟公安那里关系不一般，听说他之前帮着警察破了个毒品案，不知道警察会不会向着他？”
肖欢欢不屑道：“瞎说！甄哥是干什么的？警察那边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
甄怀仁心中一震：“哦？有这回事？”
三蹦子：“千真万确，警察去起赃的时候我还帮着出力哩，警察在车上聊天我都听到了，就是这个赵大林发现毒窝报的案！”
甄怀仁心惊，暗道：“原来是他！我找遍了千山万水，原来仇人就在眼前！真是冤家路窄！”随即换作一副和蔼的笑容：“三蹦子兄弟，你今天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赵大林的事不用担心，有我护着，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你们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找神像，时间很紧，一定要尽快查出线索。”
“好嘞甄哥，等着好消息吧。”
第二天上午，全镇所有的商铺接到口头通知，一个叫赵大林的士兵因打架斗殴受处分退伍，此人性格凶残，喜欢惹事，任何单位都不准随意聘用。
大林在镇上挨家挨户投简历找工作，商铺的老板们一看名字，纷纷摇头，表示暂时不需要人手。几天下来，没有一家愿意用他。
大林心中不服，我有手有脚，想找个工作都不行？不知不觉来到小艾曾经工作的超市。主管招聘的正是钱莎莎，看到赵大林上门求职，她心中乐开了花：“这个当兵的之前和李小艾沆瀣一气，竟然也有求我的一天，看我不好好羞辱你一番。”她像是一个得了势的老母鸡，瞬间来了精神，叉着腰说道：“呦，这不是见义勇为的部队班长么，今天这里可没有什么小艾姑娘让你英雄救美。”
大林脸一红：“我……是来找工作的。”
“找工作？我们这小店怎么容得下你赵大班长？还是到别处去吧。”
“其他地方我都去了……钱主管，我什么都能干，卸货、送货、导购，我不怕吃苦，让我干就行。”
钱主管斜着眼上下打量：“你以为在我这工作那么简单？是需要头脑的！你也就打个架还行，动脑子的事，你能行么？哎呀，谁叫你这么可怜兮兮的，这样吧，我们这里还缺一个打扫卫生的，就是打扫厕所、拖拖地，你愿意来么？”
“打扫卫生？那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三百。”
“三百？连吃饭都不够！”
“打扫个卫生你还讨价还价？我是看你可怜才让你来的，可别不识抬举！要是干不了就赶快走，别影响我工作。”
大林明知道这个女人在为难自己，只能无奈先接受了这个岗位。他给自己算了一笔账，一个月300虽然少，总比没有强，如果省着点花，一天只吃两顿饭，一顿饭只吃两个馒头，300块钱差不多够用。眼看退伍费用一点少一点，只能先在这干着再慢慢找工作。
心下算定，大林找了镇上最便宜的一家旅馆住下，开始了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的打工生涯。
这日下班天已经擦黑，大林累的浑身散了架，疲惫不堪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到十字路口，迎面正碰到肖欢欢带着五六个手下堵在那里。
肖欢欢显然是来找事的，晃晃悠悠走到大林跟前，皮笑肉不笑：“这不是赵班长么？不去当你的兵，又跑来镇上做什么呢？”
大林对这帮地痞不屑一顾：“快让我过去。”
肖欢欢一招手，几个地痞堵了过来：
“想过去可没那么简单。”
“你以为你还是部队的班长么？”
大林攥紧拳头：“你们想干什么？”
肖欢欢嘻嘻笑道：“明白告诉你赵大林，我小混混今天就是来找事的，想过去可以，跪在这里给我磕三个头，喊两声爷爷，再说句对不起，我就考虑放你过去！”
大林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心知今天躲不过去，猛地一拳砸在肖欢欢胸口，那肖欢欢被打的向后一闪，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几个手下一看老大被打，仗着人多呼啦围过来，拳打脚踢动起手来。大林毫不畏惧，在人群中左闪右躲，手中出拳脚下使绊，三下两下就放倒了几个。但对方毕竟人多，大林双拳难敌四手，忽然被人朝后腰使劲踹了过来，顿觉失去重心，朝前扑倒下去。大林反应迅速，一个滚地，又避开后面的偷袭，双手撑地正要起身，只觉一人从身后骑了上来，将他身子重重压在地上。紧接着其他地痞朝身上一顿乱踢，大林无法翻身，只好双手死死护头，任凭对方踢打。
好长时间，肖欢欢一伙发泄过瘾，扬长而去，丢下大林一个人躺倒在地。他挣扎了半天，勉强站了起来，身上的骨头像是散了一样。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昏暗的路灯一忽闪一忽闪，像一只半瞎的眼，吊在半空中。忽然一只野狗从垃圾堆里钻了出来，带着一身污秽，挡在肖欢欢一伙人前面，肖欢欢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一脚踢在那野狗的脑袋上，野狗疼的嗷嗷直叫，慌乱逃离现场。
大林整了整被扯烂的衣服，慢慢走回了住的地方，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处不疼。他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忽然发现自己就像那只丧家的野狗，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