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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落衣放走了叶素修回去的时候,屋子里窝着三个人。
“你可算回来了。”萧裴煜嘀咕着,“还以为你会招架不住那个老头呢。”
“我还年轻!”她话中有几分难得的惬意,“又怎么会招架不住一个老头呢。”
“在我面前说年轻,你是不是有点脸皮厚啊。”
秦落衣白了他一眼,不再和他斗嘴,扯着嘴笑了笑,问:“我说世子爷,你还是好好交差吧。”
萧裴煜从胸前掏出两个小包,一个是秦落衣交给他的黑土,另一个是从仵作那里得来的,摊开后,却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确实是石灰,但是不纯,里面混了些翳棉粉,是仵作用来保存尸身不腐的东西。”
“你猜的果然没错。”黎念笙轻叹,“那花圃之下确有玄机。”
陆子谦想到他在剑冢处带回来的尸块,上面还挂着残肉,便道:“剑冢处的尸块,虽是死了十几年,但上面仍有残肉。”
顺着他的提醒,秦落衣很自然便有了一个想法,道:“陆兄的意思是,这尸块上有人的尸身残存,是有人在保存它?”
陆子谦点了点头,四人各有所思,那花农用来浇花的水兑了翳棉粉,若是为了保存一具尸体,那为什么要将那具尸体的一部分抛出来呢?
还要抛在剑冢这么显眼的地方,生怕人发现不了吗?
秦落衣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如果陆子谦找到的尸块确实属于花农要保存的那具尸体,那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他就是要这些外人发现什么,只是他不无法完全信任这些外人,只能用这隐晦的法子揭露一些东西。
“诶,”她看了眼黎念笙,问:“沈景瑜说了什么吗?”
黎念笙摇摇头,带着几分讽刺,冷冷道:“遮遮掩掩,半天说不出句话来,他倒是觉得,我们管的太宽了。”
萧裴煜忽然拍了拍桌子,愤愤道:“这个宗主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他的弟子?两个人凭空消失,他自己不管,还不让别人管了?他心虚什么呢?”
本是一个热血少年的侠义说辞,却让秦落衣隐隐听出了什么,他们来之前和沈景瑜达成了共识,他为了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对与尸魁相关之事的调查理因十分上心才是,他不管不顾不说,还遮遮掩掩,是在怕什么?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她思索着,徐徐道:“沈景瑜有问鼎武林盟主的野心,却害怕调查两个弟子失踪的真相,难不成,他知道什么,却不能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
窗外忽有一道人影闪过,黎念笙眉头一皱,警觉道:“谁!”
见状,萧裴煜去门口查看了一番,若真是有人,此刻也已经跑了,只是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丝花香。
至此,三人离去,但却决定,明日,要好好拜访这位沈宗主。
翌日大殿之上,众人相望而坐。
“秦阁主,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沈景瑜端着宗主的姿态,漫不经心的问。
“确实有了些眉目。”秦落衣轻笑,“只是有些疑点,还得宗主来解。”
“哦?说来听听。”
“那两位失踪的弟子…”秦落衣小心试探着,望向沈景瑜,他眼中有控制不住的闪躲,“沈宗主,可有什么说法么?”
“这与尸魁之事,难道有关?”沈景瑜反问。
秦落衣似笑非笑,幽幽道:“就怕那两位弟子是不小心碰到了尸魁…可据说,是在剑冢一带…”
“秦阁主!”沈景瑜冷哼一声,打断了他,“剑冢处,绝不会有问题!”
“我归云宗的私事,就不劳秦阁主费心了。”
他话里话外大有送客之意,秦落衣也很识相的点到为止,她只想知道沈景瑜的态度,如今看来,他是有秘密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是多事的人,不管他的秘密是什么,若是真与尸魁无关,她也不想捅破别人的私事。
离了大殿,秦落衣才道:“诸位有没有觉得,沈景瑜,对剑冢颇为敏感啊?”
三人回想着沈景瑜的神色,提到剑冢时他慌忙打断,生怕多说一点,而且陆子谦找到的尸块,也在剑冢附近,这归云宗的剑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都说归云宗的剑冢非沈家子孙不得入,但这四周又无人看守,可有什么说法吗?”她又问。
“我知道!”萧裴煜高喊一声,自信道:“我和洛溪谈过这个,他说归云宗祖上的开山之祖在剑冢设下了一道禁制,只有带着沈氏血脉的子孙才能开启剑冢的门,所以那四周才无人看守。”
他说到沈洛溪,秦落衣又问:“那沈少主人呢,今日怎么也没见到他?”
“别提了,长亭至今还没有清醒过来呢,我看他这两天都急的,人消瘦了不少。”
陆子谦摇头,只叹:“命途多舛。”
说到长亭,她心中的疑虑已经压了很久,趁着现在众人都在,她四下环顾一圈,小声道:“我怀疑,长亭是三尸虫的宿主。”
“啊?”萧裴煜尤为惊讶,问:“为什么?”
秦落衣看了他一眼,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黎念笙和陆子谦是当局者,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她要怎么和萧裴煜解释那一丝朱颜辞镜呢?
想着,她模棱两可道:“之前受伤的时候,镜玄尊者为了救我不是渡给了我一点内力吗,那日长亭来看我却心疾发作,我看她难受便渡了一些过去,后来她的病情却越严重了。”
萧裴煜想起那江湖游医下的诊断,好像是因为长亭用了什么大补之物,身子却承受不住才会病发,他恍然大悟,小声道:“那老头说的大补之物,是黎念笙的内力?”
见他有些上道,秦落衣再慢慢诱导着,说道:“问题呢,不是这个内力,你想,我当日是个半死人都受得住,长亭的身子骨,总要比我好些吧,她怎么会受不住?”
黎念笙摇了摇头,已经猜到了秦落衣的意思,道:“不是内力的问题,是从圣的问题。”
接着他们的话,陆子谦也得出了结论:“从圣的内力,不论门道,都是至纯之意,受不住这股至纯之意的,不是长亭姑娘,是三尸虫。”
就如太子脉象中的三尸虫,寻常医者无从察觉,晏云轩脉象中的三尸虫,也要靠一缕从圣的内力,才能逼出来。
长亭与先太子一般无修为,作为凡人之躯当然受不住三尸虫的侵蚀,他们怀疑到太子身上的时候,那三尸虫已经在他体内扎根了十年,太子的身子已经垮了,所以他昏迷不醒,而长亭没有,应当是才被下毒手不久,且借着她有无法根治的心疾这个理由,若有一日她真的出了意外,这归云宗上下也只会觉得是因为她的心疾,断然不会想到三尸虫身上去。
而这股误打误撞进入她体内的朱颜辞镜,她的主人为从圣之列,这股至纯之意逼出了她体内的三尸虫,所以她在一夜间一病不起…
萧裴煜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这个猜想被证实,那沈洛溪要怎么办?
彼时的沈洛溪还守在长亭的床头,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长亭的心疾从前不是没有发作过,他也一样守着,也不是这个症状。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埋怨着自己,幼时一股脑的研究琴道,应该去学医术才对的…
“洛溪兄。”萧裴煜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见来人是秦落衣,黎念笙和陆子谦,即是自己已经疲惫不堪,还是起身对前辈都行了礼。
“你看看你,眼睛都熬红了。”萧裴煜拍拍他的肩。
他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要降低音量,不要打扰到长亭。
“我虽然不专攻医术,但若是少宗主信得过我的话,让我给长亭看看吧。”秦落衣小声道。
“秦阁主言重了,您是花间阁的阁主,也是我师父的朋友,我当然相信您。”他说着,侧身给她让开了位置。
秦落衣点了点头,来到长亭身侧,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脉象,其实她亦是心中怀着一丝侥幸,期待着是她自己想错了,可结果不尽人意,她轻颤的眼睫已经将真相告诉了另三人。
众人一时间脸色凝重,让沈洛溪也莫名压抑起来,问:“秦阁主,怎么了吗?”
秦落衣不语,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萧裴煜拍了拍沈洛溪,他二年年岁相仿,沈洛溪算是他入江湖这么久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先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而后才沉下声,音量越来越小,道:“长亭,应该,就是三尸虫的宿主…”
沈洛溪的眼神瞬间凝固,原本就有些疲惫的身子好像遭受了沉重一击,让他脚下有些打颤,他只觉得耳边一阵阵翁翁的声响,他看见萧裴煜张口,他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是震惊的看向长亭。
她眉间的痛苦刻在了沈洛溪的心里,他回来的那一天,长亭还像一朵花,充满生机,不过一夜间就凋零了…
他回想起幼时,长亭跟在他身后,因为身子不好总是跟不上自己的脚步,他会停下来等她,一起踏遍归云宗的一砖一瓦,他仍然记得,自己七岁那年,沈景瑜告诉他他与长亭有婚约时,自己有多开心,那个时候他就暗暗发誓,要成为天下第二的琴仙,要保护好这个姑娘。
他外出游历时,长亭还叮嘱他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往事历历在目,可如今却告诉他,自己的妻子,已经没有活路了。
三尸虫事关尸魁,是如今武林最要紧的事,这关系着整个中原,三尸虫一旦入体,非死不能离…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后来独自一人,对着剑冢的方向望了很久。
他却不知,归云宗后面的山林里,也有一人,夜夜望着那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