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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儿眨眨眼,有些懵,虽然不知无逾为何忽然唤他,但还是乖乖的从座位上站起,几步走到无逾面前,无逾对晾儿道:“之阳画对了,太子殿下还记的自己方才同之阳的赌注吗?”
晾儿不敢置信道:“他,他画对啦??”
无逾点头:“嗯。”
晾儿轻咳了一声,尴尬道:“啊,那那,算他厉害呗。”
无逾又提醒晾儿道:“你输了。”
晾儿烦躁的挠了挠脑袋:“方才,那不是话赶话吗?”
无逾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要反悔吗?”
晾儿眼珠在眼眶内滴溜溜的转,回头望向我,见我亦是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他小脖子一缩,转过头望向无逾,没吭声。
无逾继续淡淡道:“若太子殿下想反悔,那本侯也收回今日答应过太子殿下的话,收你为徒的事,就算了吧。”
晾儿闻言,瞪大眼急道:“别,别呀,咱俩这都说好的事,你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就为这点事,你至不至于,哎呀,行行行,不就是认输吗,本殿下又不是那输不起的人,不就是给他磨墨吗,我磨!”
无逾眼含笑意的转头对之阳道:“之阳,这个赌你赢了,日后在太子学府,只要你提笔写字,太子殿下均会站在一旁给你磨墨。”
之阳目瞪口呆的望着无逾,似乎这孩子从来没指望过,晾儿会遵守他的承诺,幸福来的太突然,有些不敢置信。
我见状,摸了摸之阳的小脑袋,笑道:“之阳记住了吗?以后你再想写字,就让言之晾给你磨墨,不用客气,这是你自己凭本事赢来的。”
之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无逾,一脸激动的抬手恭敬道:“之阳谢皇后娘娘,谢定国侯。”
就这样,萧允谦同言则琦选徒弟的事,尘埃落定了。
言则璧率先一步,出了太子学府,面无表情的缓步离去,众人皆跪地恭送皇上,待言则璧走远,众人才缓缓起身。
我站在原地并未跟上言则璧,而是转头对无逾道:“你气色还是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啊。”
无逾轻笑道:“你送送我吧。”
我一怔,随后点头道:“好。”
我同无逾出了太子学府,缓步向宫门口行去,我以为无逾要同我说些什么,可谁料,无逾竟什么都没说。
良久,还是我先开口,难为情道:“晾儿那孩子被我宠坏了,这次鸿国归顺,你军中琐事必然很多,哪有时间教习他呀,他拜你为师的事,你别当真。”
无逾轻笑道:“我很喜欢晾儿,愿意教他。”
我摇头失笑:“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喜欢他呢?”
无逾低声道:“看到晾儿,我总在想,幼时的你,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我闻言,心微微一跳,瓜怂的没有接他这句话。
他忽然站定,回眸看向我,温和道:“晾儿这孩子很是聪慧,聪慧的孩子需要引导,你别总是对他冷颜冷语。”
我不赞同的摇摇头:“无逾,你是真的不知他有多皮,这孩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就拿今日他顶着我的名头,传你进念喜宫一事,差点把我气死,等我回去跟他算账。”
无逾定定望着我,含笑不语。
“无逾,你干嘛这样看我?”
无逾笑道:“今日在太子学府中,晾儿开口欲拜我为师,言则璧竟没出言阻止,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眨眨眼,点头:“觉得,他没阻止,是挺奇怪的。”
“从太子学府出来,我让你送我,言则璧也没派人来阻止,你不觉得奇怪吗?”
无逾不说我不觉得,无逾一说,我诧异的回头望去,果然,言则璧竟真的没派人来寻我。
我脑子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逾见我怔怔发愣的模样,轻笑出声,他笑的肩膀都颤了起来:“柔儿,你生了晾儿,是不是把自己的聪明,都一并送给晾儿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道:“确实,生完孩子后,我总觉得,很多时候,脑子不太够用。”
无逾笑道:“晾儿拜我为师,是言则璧教他的。”
我一怔:“言则璧教的?”
无逾点头。
我傻在当场,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无逾继续轻声道:“四国统一之态以见端倪,言则璧觊觎我手中的兵权,想要收回,可他却顾忌你的情绪,不想对我过于逼迫,故,怂恿晾儿来拜我为师,目地很明确,待我身死后,将沈家的军权,归到晾儿手中,我若答应,他便不再逼迫我交出兵权,我答应收晾儿为徒,实则就是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
我震惊的望着无逾:“你同言则璧谈过这事?”
无逾摇头笑道:“我与言则璧之间过手,无需谈,我知他,他亦知我。”
我被言则璧气的胸口疼,捂着胸口难受道:“这个言则璧,他想活活气死我,他的这个为人处世啊,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无逾,你不必理他,晾儿那,你也无需管,沈家的把控之术,在我身上,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把沈家的命脉交到别人手中。”
无逾摇摇头,笑的云淡风轻:“柔儿,现在的我,无谓生死,我只在意,你是否幸福快乐。柔儿,这两年我很开心,因为,言则璧他变了,以前的他,是不会用这种怀柔的方法来制约我的,他一定会在我大军收兵的前一刻,处心积虑的拿走我手中的兵权,我知,他有这个本事,他真的很强大。而现在,他因为顾忌你的情绪在改变自己。柔儿,看到这样的言则璧,我很开心,为你开心,你没有白为他付出,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的你,终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此刻的我,站在无逾面前,忽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我语无伦次的哽咽道:“沈无逾,你别说了,为什么啊……你干嘛啊?何必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不配……”
无逾伸手擦掉我脸颊的泪,有些难过的转过身,欲出宫门。
他走出两步,忽然站定,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轻声唤道:“无逾?”
无逾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两步又走回我面前,轻声道:“在遇见你以前,我的世界是灰色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灰色的,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这个世界的看客,每天坐在轮椅上,一天,盼着第二天。无数次,我想结束这一切,可……我还有我爹,我不能这样对他。你能想象那种痛苦吗?没体会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一个浑身闪着光的你,站在淮阴城定国侯府的大厅中,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蹲在我面前,和颜浅笑的问我,你是谁的你。烈柔茵,那一刻,我的世界都亮起来了。”
我呆呆的望着无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无逾一脸幸福的继续道:“后来,你治好了我的腿,你让我重新站起来了,你还对我说,要与我相伴一生。烈柔茵,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今生,沈无逾一生予你,如珠如宝,永远守护疼惜。”
说到这,无逾难过的底下头,轻声道:“这些年,我时长在想,当年,是我做错了,你真的给过我很多次机会,可我,碍于那可笑的自尊心,竟都错过了。”
我哽咽道:“无逾,你别这样说,当年是我不对,是我年纪小,没有责任心,信口胡诌,为了自己一时的快活,对感情不知负责,呜呜……轻易脱口而出……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无逾摇头哽咽道:“不是你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若当日在边疆城,我没有因为自尊心作祟,给你冷遇,你就不会回将军府去。若后来在九王府中,我没有因为你为言则璧抓刀,而心生嫉妒,赌气放手,你就不会被动的选择了言则璧。若当日在皇后寝宫,我没有因为怯懦永和皇帝而退缩,若那日,将你从永和皇帝的钳制中解脱出来的人是我……”
无逾说到这,已然泣不成声:“若,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我能主动一些,能学着如言则璧那般赖皮一些,是不是……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呜……柔儿,在遇见你之前的二十几年里,我活的太舒服了,一直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样的生活把我惯坏了,以至于,我都忘了,遇见好的人,不能被动的等着她来选择我,好的人,是要去争,去抢的,因为,这世间的美好,谁都想要,不去主动争取,会被别人抢走了……”
我望着崩溃的无逾,无力的低下了头,现在的我,真的好难受,我想劝他放手,劝他重新开始,可我没有资格,因为,当初是我先招惹的他。
是我,对感情不负责任,因为自己的自私任性,将一个皎皎君子,拉进了永远无法逃离的深渊。
我难受道:“无逾……无逾,真的对不起……”
那日的无逾,崩溃的捂着自己的脸,在我面前哭了很久。
许久后,他才稍微平复了下情绪,豁然转身,毅然决然的走出了皇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