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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眼看着到了六月。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
我一边洗着娘娘们的衣服,一边擦着额头上流下来的汗。
这古代人穿衣服可真繁琐,炎炎夏日,还不能露胳膊露腿的。长长的衣袖,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反正我这个现代人可受不了。
“空调!雪糕!”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着。
此时巴不得快点穿越回现代,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受苦了!
对了,永和宫…
我记得当时在故宫的时候,就是在永和宫处穿越的,找个机会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早日回到现代。
正想着,有宫女来取衣服。
“永和宫的衣服谁负责洗的,都晾晒完了吗?”
说话的正是永和宫德妃的贴身侍婢。
此女颜氏,名初瑶。康熙四十年选宫女入宫,样貌出众,性格机敏缜密,很是受到德妃认同。虽说入宫的时间不过两年,便已经成为德妃的心腹。
这颜初瑶平时很是喜欢自抬身价,仗着是娘娘身边贴身侍女,见到等级比她低的宫女都不会正眼相看,更别说这辛者库里的贱奴了。
沈秋姑姑看到颜初瑶,立刻笑脸相迎。
“初瑶姑娘来啦,衣服都洗好晾晒干了,正准备差遣人送去呢,怎敢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颜初瑶一副冷淡高傲的样子,站在那不愿意搭话。
沈秋赶紧冲着我们大喊:“永和宫的衣服谁洗的,还不赶紧拿来!”
我这才想起永和宫的衣服是我负责洗的,这么多衣服记的昏头了。
我赶紧起身:“姑姑,是我负责洗的,我这就去取。请姑娘稍等…”
话还没说完,当我看到颜初瑶人的时候,不由得一惊。
这不是一苒吗…她怎么会在这?难道…也穿越了?
“一苒!你怎么也在这?”我兴奋的冲着颜初瑶大喊。
这颜初瑶听我这么一说,顿时皱起眉头,不耐烦的说:“你谁啊?认错人了吧!”
看她对我的态度,原来是真的不认识我……
如果她也穿越了,一定会认得我。看来此人不是一苒,内心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于是,我只能尴尬的溜走拿衣服。
拿来衣服,小心翼翼的交给颜初瑶,她翻看了两眼,随即挑出了问题。
“这处怎么脱丝了,你不知道这衣服是德妃娘娘穿的吗?”
我仔细一看,袖口处被洗脱丝了,破了一个小口。
沈秋姑姑立马走过来神情严肃的说:“念卿,你这下可闯了大祸了!”
我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是一缝缝补补的差事而已,手到擒来的事,用的着说的这么夸张吗。
“姑姑请放心,我会缝补完整的。”
“这可是娘娘的衣服,你以为是缝补自己衣服这么简单吗?若是娘娘衣服上有个补丁,有失颜面,那可是大不敬!”
沈秋姑姑郑重其事的态度让我立刻惊觉,现在是清朝,不是在现代。
颜初瑶也不嫌事大,故意不饶人,一字一顿的对我说:“明日我要见到完好如初的衣服,你亲自送到永和宫去。”
说完便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离开辛者库。
我捧着衣服,心想这下摊上事了,得认真解决才行。
晚上,别人都睡下了,我还在为怎么缝补衣服的事犯愁。
“依我看那颜初瑶就是故意刁难,你就算缝补的再好,她照样会在德妃娘娘面前添油加醋。我看你免不了挨一顿板子了。”
茳蓠陪着我一起不睡觉,为我担忧。
“好了好了,你快去睡吧,我来想办法。”
打发了茳蓠,我坐在油灯前拿着衣服不知如何下手。
想着天亮就要把衣服送去,我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方法。
与其缝个补丁显眼,不如顺势绣个花纹点缀。反正横竖都要受罚,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绣什么好呢…
这德妃娘娘乌雅氏,据清宫旧藏的《绿头牌档》记载,名玛琭。满洲正黄旗人,护军参领威武之女。
康熙十四年入宫,十七年生皇四子胤禛。
康熙二十年晋封为德妃,二十七年生皇十四子胤禵。
德妃生的两个皇子都赫赫有名,皇四子又是未来的雍正皇帝。
看来只有绣牡丹花和凤凰才能托显出娘娘的尊贵身份。
我脑海里不禁浮现了凤凰与牡丹,凤凰是鸟中之王,凤的尾部翎羽无眼,尾羽状似火焰。寓意吉祥,圆满。
想到这里,我决定冒一次险,在袖口脱丝处绣了“凤戏牡丹”纹样。
绣完后,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熬到天亮。今日成败在此一举,娘娘高兴了便会免受一罚。
辰时,我捧着德妃娘娘的衣服一路来到永和宫。
想到当初就是在永和宫处穿越的,忍不住抬眼观望了一番。
只见这永和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永和门。前院正殿即永和宫,面阔五间,前接抱厦三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绘龙凤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皆为槛墙,上安支窗。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东西配殿的北侧皆为耳房,各三间。
后院正殿曰同顺斋,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明间开门,双交四扇门,中间两扇外置风门。次间、梢间槛墙,步步锦支窗,两侧有耳房。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皆以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以旋子彩画。
颜初瑶老远就看到了我,故意站在那里,并没有引路。
没办法,谁让我只是辛者库的宫女呢,人家可是侍奉娘娘的人。
我走到跟前,刚想进屋。
这颜初瑶偏要逞能一番,用手推了我一下,阻止我进去:“缝补好了吗?别惹的我家娘娘不愉快!”
说着就要拿起衣服查看。
我没有理会她的小人之举,直接无视她进了屋。
“奴婢辛者库念卿,前来请德妃娘娘责罚!”
我捧着衣服,进屋就跪在了德妃娘娘面前。
“你何罪之有。”
德妃喝了一口普洱茶,平静的说道。
“奴婢不小心把娘娘的衣服洗坏了,不敢隐瞒,便主动请罪,请娘娘责罚。”
我低着头,捧着衣服。表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心里忐忑不安,毕竟面见的是娘娘。
颜初瑶等着抓我的把柄,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把衣服递给了娘娘。
德妃摊开衣服,一眼便发现了两只袖子上的凤戏牡丹纹。
“这是你绣的?”
“回娘娘,是奴婢绣的。娘娘的衣服不宜有补丁,奴婢便想到了刺绣。这凤戏牡丹,又叫丹凤朝阳。凤凰是鸟中之王,牡丹是花中之王。合在一起就是富贵吉祥,荣华永驻,前途光明之意。凤纹上扬飞舞的羽翼,用在娘娘身上,才能衬托娘娘的尊贵身份。”
我早有准备,来之前便想好了要说的话。
德妃听完,摆弄了两下手指上尖尖长长的花丝镶宝指甲套。
“抬起头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抬起头,德妃仔细看了我两眼,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你既知凤凰是鸟中之王,牡丹是花中之王。这后宫之中皇后是主位,本宫是妃位。凤戏牡丹,只有皇后配得上,也只能是皇后。虽说现在后宫主位空缺,但是本宫之上还有贵妃…”
糟了,我竟忘记了这个细节,光顾着思虑德妃是雍正的母亲,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只是德妃的身份。
冒犯了贵妃,这可闯了大祸。
如果德妃将此事告知贵妃,我这条小命怕是难保了。
要知道,自康熙的第二任皇后钮祜禄氏崩逝后,后宫主位一直悬空。现在实为后宫位分最高的贵妃佟佳氏主持后宫。
“在奴婢心中,除了用凤凰牡丹来比喻娘娘,实在想不出别的纹样来。所以一时大意,奴婢甘愿受罚。”
事已至此,也只能随机应变,巧言令色了。
意料之中,德妃没有迁怒于我,毕竟这种讨吉利的话,后宫主子都爱听。
“你全名叫什么。”
“回娘娘,奴婢赫舍里?念卿。”
“赫舍里氏…你是索额图之女?”
德妃饶有兴趣的仔细瞧了一瞧。
“正是。”
“怪不得说起话来这么灵透,瞧着也不像碌碌之辈。虽说索相如今已经身败名裂,但毕竟是名门望族,教导出来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
听德妃这么说,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念你年纪尚小不懂规矩,今日之事便不责罚你了。如今你已是罪臣之女,今后做事切勿鲁莽。”
德妃语速依旧平静。
“谢德妃娘娘教诲,奴婢一定谨记在心。”
我心里也渐渐十拿九稳,终于躲过这个祸。
德妃微微点了点头,抬起手晾了晾:“下去吧。”
退下后,没有得逞的颜初瑶追了上来,她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出。
“赫舍里?念卿!你挺会耍花招啊。”
我根本不想搭理她,见她这样挑衅,便没好气的转身说道:“彼此彼此。”
颜初瑶听我这么一说,便气势汹汹的说道:“你等着!”
“本姑娘奉陪到底!”
我好歹也是索相之女出身,难不成要怕她一个小小宫女。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留下颜初瑶一个人在原地气急败坏。
我和颜初瑶这次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以后她指不定会怎样刁难我呢。
不过,我这个现代人也不是光吃素的,来什么招数就接什么招。
……………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永和宫和我穿越有什么关联呢?我穿越的时候宫门里出现了烟雾,是不是靠着烟雾,也能穿越回去…
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探索一番,能穿越回去自然最好,再也不想在这辛者库受苦了…
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一个人…
还没等我开口,对方就开始破口大骂:“没长眼睛吗!”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九爷。
这刚搞定一个,又来一个。
“你才没长眼睛呢!”
我直接怼回去,阿哥又怎样,我才不怕呢。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跟本爷说话!”
九爷顿时一脸怒意。
我见他这般生气,也不觉得奇怪。
历史上,他的性情就是如此。加之生母是宜妃郭络罗氏,这宜妃是康熙宠爱的妃嫔之一,母妃受宠,皇子自然也不会受冷落。
对于九爷这种人,就应该硬碰硬,绝对不能怕了他。
眼下我还等着去做事,没空搭理他,便自顾自的往前走。
九爷见我如此无视他,怎会善罢甘休,跟上前拉住我的胳膊不放松。
“我说你这个女人,撞了爷,还如此嚣张,你活腻了是吧!哦…对了,你是那个赫舍里?念卿吧。还记得爷吗?”九爷有意调侃我。
“本姑娘记得,爱新觉罗?胤禟!”我一字一顿的说。
九爷抓着我胳膊的手握的更紧了,以至于我感觉到了疼痛。
“放手!好痛…”
“你好生放肆,还敢直呼爷的名讳!”
九爷说话间顺势把我推到墙角,仍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用另一只手有意挑起了我的下巴…
看着他凑近的脸,在我身上闻了一下胭脂水粉味,然后陶醉般的闭上了双眼…
这大白天明目张胆的调戏本姑娘,我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条件反射的扇了他一巴掌,然后又朝着他的手背咬了一口。
九爷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手背突然的疼痛让他立刻甩开了手。
我趁机赶紧跑开,一路跑到辛者库,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茳蓠见我平安归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来。
“你可让我担心死了,见你还没回来,我这一颗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儿。怎么样,德妃娘娘有没有责罚你。”
“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揉了揉胳膊,开始坐下来洗衣服。
申时夕食,我和茳蓠奉命为皇上寝宫乾清宫送去晾晒完的衣服。
皇上乃九五之尊,一想到能有机会见到历史上的康熙,心里又好奇又激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念卿你慢点走,咱们送的可是皇上衣服,你仔细着点。”
茳蓠在身后紧张的小声提醒我。
“不就是见皇上吗,用的着这么紧张吗。”我打趣道。
茳蓠神情严肃的说道:“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古代人的思想可真封建,一点小事都要想得这么严重。
但是看她做事秉持着谨慎认真的态度,我也不好再嘻嘻闹闹。虽然现代的社会早已改革开放,但是这里是清朝,加之皇宫里规矩森严,宫女们的日常也颇为严格,确实该认真对待。
我也只能入乡随俗了,便也神情严肃起来,同茳蓠肩并肩一起往前走。
来到乾清宫处,我们分别顺着两旁的台阶走着。中间是云龙浮雕御道,皇帝銮驾专用。
放眼望去,可真壮观啊。
史上记载,乾清宫乃内廷后三宫之一。建筑规模为内廷之首,做为皇帝的寝宫。
凡九简,有上有下,上下共置牀二十七张,天子随时居寝,妃、嫔得以次进御。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座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连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自台面至正脊高二十余米。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宝座上方悬“正大光明”匾。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前檐设仙楼。
重檐庞殿顶,上层施单翘双晶七踩斗拱,下层施单翘单晶五踩斗拱,饰金龙和玺彩画。殿前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只不过后来康熙驾崩后,雍正即位,便移住养心殿。乾清宫即作为皇帝召见廷臣、批阅奏章处理日常政务、接见外藩属国陪臣和岁时受贺、举行宴筵的重要场所。一些日常办事机构,包括皇子读书的上书房,也都迁入乾清宫周围的庑房,乾清宫的使用功能在之后大大增强。
我不禁心里一阵赞叹,皇宫建筑气势恢宏,不愧是天子之所。
一不留神,便突然被台阶绊倒,膝盖处立刻传来疼痛感…我依旧保持着捧衣服的姿态,生怕衣服落地弄脏。
茳蓠走在另一侧,此时也没办法过来帮我。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把我轻轻扶起。
慌了神的我,对上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此人是个年轻的男子,温和的目光,让我随即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多谢大人…”
见他穿着朝服,应该是个官员。
我羞涩的说完便试着走了几步,还好只是是擦破了皮,不妨碍走路。
“姑娘觉得怎么样,要紧吗?”
对方关切的问。
“没事儿,估摸着擦破点皮,不妨碍。有劳大人了。”
我故作轻松的回应他,说完便踉踉跄跄的继续上台阶。
当我和茳蓠至寝宫门前处,接见我们的是皇上身边太监总管梁九功。
这梁九功很受康熙的喜爱和重用,是众所周知的。只是依靠圣宠,总是喜欢作威作福。
“你们可以走了。”
梁九功接过衣服,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就这小片刻功夫,我在心里已经蔑视他千百回了,不就是个太监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不如他的手下魏珠一半的人品呢。
想想也是,人家可是皇上身边的当红太监。别说是见皇上了,一个公公都不拿正眼看我们。我又是罪臣之女,更不能去惊扰圣驾了…
回来的路上,只觉得膝盖处一阵刺痛…便走到宫墙处,茳蓠扶着我坐下,替我查看伤口。
“只是膝盖处擦破了皮,回去上点药帮你包扎一下。”
茳蓠小心翼翼的检查完伤口,便扶我起身继续走。
刚走两步,就看到方才那个男子从对面走了过来,像是特意在此等候。
我也停下了脚步,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果然,他先开口了:“这是创伤药膏,你拿去涂抹几日便会好。”
说着把一个黑色小瓷瓶递给我,瓶口用红布包着木塞封口。
仔细看他,眉清目秀,相貌堂堂,看上去给人以大方舒服的感觉。
我竟不由自主的接过药瓶,顺势说了一句:“谢大人关心。”
“不知怎么称呼姑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男子试探一问。
“只是罪臣之女,不足挂齿。”
我淡淡道,如今的身份一文不值。
他听了,仿佛明白了什么,想必已经知道我就是索额图的女儿。
随即改口一问:“敢问闺名。”
既然话都问到这个程度了,我也不好含糊。
“小女赫舍里氏,名念卿。”
“念卿…”
男子自顾说着,嘴角随即微微一笑。
“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
还没等男子开口,一旁的茳蓠便开口为我介绍道:“你还不知道吧,他是新上任的京城知府,施沥青施大人。”
原来此男子正是施琅大人之子,施沥青。
他的父亲施琅可谓是赫赫有名了,因功授靖海将军,封靖海候。康熙三十五年,施琅逝世,赐谥襄庄,赠太子少傅衔。
再看这个施沥青年纪轻轻,就当了京城知府。
史上记载,他为官清正廉洁,秉公执法,不畏权贵,勤于民事,在民间素有“施青天”之誉。
康熙帝更是赞誉:“清白自持,始终如一,第一清官。”
《清史稿》中记载:沥青当官聪强果决,摧抑豪猾,禁戢胥吏。所至有惠政,民号曰“青天”。
我不由得对他又多了一丝好感…他那温和的模样,让人觉得再多望两眼便会心生情愫。
“施大人,奴才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行一步了。”
我颔首低眉,对他行了礼,只想赶紧溜走。
施沥青轻声“哦”了一声,和言道:“去吧。”
我这才拉着茳蓠匆匆离开。
身后沥青望着我们远去的背影,颔首一笑,也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