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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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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日,茳蓠突然发烧,所幸是低烧,不妨碍干活,只是生病人就显得没有精神。

    沈秋姑姑此时来催翊坤宫娘娘的衣服。

    “你生病了就别去了,这副模样不便到娘娘跟前,念卿你替她送去。”姑姑见茳蓠身体抱恙,便差遣我把衣服送去。

    我捧着翊坤宫娘娘的衣服,一路小心翼翼的走着。

    贵贱有级,服位有等…天下见其服而知贵贱。

    女为悦己者容,细想这翊坤宫住的是宜妃郭络罗氏,满洲镶黄旗人,佐领三官宝之女。康熙十六年入宫,八月,册郭络罗氏为宜嫔,“眷顾最深”。康熙二十年十二月,晋封为宜妃。康熙二十二年,生皇九子胤禟。

    单从服饰就能看出,这宜妃很是受宠了。

    这套紫色便服上绣着金孔雀纹样,衣领,衣袖及衣襟边缘,都饰有宽花边。佩挂于纽扣上的彩帨有着“云芝瑞草”绣纹。紫衣贵气,金线密织看起来很是彰显华贵。

    只是联想到其子胤禟,有其母必有其子,没见其人便无好感。

    这一趟还是小心为妙……最好不要碰到九爷。

    翊坤宫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后出廊。檐下施斗拱,梁枋饰以苏式彩画。门为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窗为步步锦支摘窗,饰万字团寿纹。明间正中设地平宝座、屏风、香几、宫扇。

    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将正间与东、西次间隔开,东西次间与梢间用隔扇相隔。殿前设“光明盛昌”屏门,台基下陈设铜凤、铜鹤、铜炉各一对。

    后殿面阔五间,前后开门,后檐出廊,黄琉璃瓦硬山顶。亦有东西配殿,前东南有井亭一座。

    这里的掌事宫女迎来,面露微笑,把我引进了里屋。进屋就看到了宜妃娘娘,观其样貌端庄,举止文雅,竟和设想的不一样。

    此时正坐在坐塌上与人续家常。

    我一看,这人正是九爷,真是冤家路窄。

    九爷也看到了我,端起茶杯一边饮茶一边看着我。

    我装作不认识他,径直走向宜妃,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的衣服已经晾晒完,熨烫平整后特意送来。”

    掌事宫女接过衣服后,我刚想退下。就听九爷有意撩拨我道:“衣服洗干净了吗?”

    说完挑起眉毛得意的望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九爷何必为难我们奴才。”

    “哟,你也知道你现在是奴才了?只是换上了这辛者库贱奴的粗衣,也没见你改掉大小姐的脾气。居然还敢跟我顶嘴…”

    九爷笑出声来,继续挑衅我。

    宜妃看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额娘,她就是罪臣索额图之女,赫舍里?念卿。”

    九爷果然又侮辱了我一番。

    宜妃仔细看了我两眼,没有说话,便和善的摆手让我下去。

    终于得以摆脱九爷这个瘟神,我赶紧退下。谁成想,我前脚刚出殿门,九爷就追了上来。

    “你还想干嘛!”

    我生气道,一刻都不想见到他。

    于是快步往前走,谁料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九爷见状还没来得及拉我,我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近日一连摔了两次,这次手指又被地上的小碎鹅卵石划破。

    九爷赶紧上前扶我起来,待我站稳后,便一把甩开他的手:“起开,不要你管…”

    “爷好心扶你起来,你却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

    九爷对于我的举动哭笑不得,瞪着我恶狠狠的说。

    我随即恼羞成怒,大概是经不住男人对我恶语相向,加之方才出了丑,自尊心作祟,竟不争气的哭出声来。

    九爷见我这样,显然没有料到。顿时不知所措,眼神里竟有了一丝温柔。随即递给我一条玉白色手帕子,上面绣着翠绿色的文竹。

    见我不接,便伸过来要为我擦眼泪。我赶紧躲开,随即抢过手帕…

    九爷微怔了一下,又说道:“你的手指头流血了,随我进屋包扎一下。”

    我一边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边果断拒绝道:“劳烦九爷关心,我该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快速跑开。

    我没有留意身后九爷是什么表情,只感觉他怔怔站在原地望着我离开的背影……

    来到辛者库,简单包扎一下伤口就继续洗衣服…天快黑的时候,有一人到辛者库找我。看着面生,也不认得。

    见到我就开口道:“念卿姑娘,九爷嘱咐小的,把这瓶金创药送来给姑娘。我们家爷说了,姑娘整天洗衣服碰水,伤口恐会感染,叮嘱姑娘务必要用。”

    原来是九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小诚子。

    本想不收下,但转念一想,都是因为他我才摔倒。再说这辛者库也没有好的药膏,不收下岂不是便宜了这个“毒蛇老九”。

    “代我谢谢你们家爷,这药我就收下了。”

    我接过药,小诚子冲我客气的一笑。主子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便转身走了。

    小诚子走后,其他宫女停下了手头的活儿,都凑过来围着我。

    其中一个说道:“他是九阿哥身边的人,特意给你送药来,这九阿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另一个也附和道:“念卿,你可真是好福气。被九阿哥相中,以后可就是九福晋了!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去去,你们可别胡说!”

    我没好气道。

    大家散去后,茳蓠也来凑热闹,看着我打趣道:“你和九阿哥之间……”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极力解释道。

    茳蓠看我如此较真,捂着嘴笑起来。

    ………

    劳累了一整天,大家洗漱完便迫不及待的歇下。我躺在榻上摇着团扇,还是觉得热…心里烦躁的根本睡不着。

    起身准备倒口水喝,却发现茳蓠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出神的看着一幅画…

    我好奇的走近一瞧,只见画上画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样貌不凡,很是贵气。

    “这男子是谁啊?”

    茳蓠被我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跳,随即匆匆把画收起,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

    我嘟着嘴,不满意她的敷衍:“和我之间还用隐瞒什么吗?这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茳蓠见瞒不过我,便也坦白了,和我敞开心扉聊了起来:“只是我的单相思…”

    单相思?原来这画中人是茳蓠暗倾心的人。

    “谁呀?”我好奇的问。

    “八爷…可是我的身份低微,又怎会配的上他。”茳蓠说到这里有些伤神。

    仔细一问才得知,茳蓠口中的八爷便是康熙第八子爱新觉罗?胤禩。

    只是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卫氏,旗籍为满洲正黄旗包衣,是正五品宫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康熙十四年入宫进辛者库,十九年有幸被皇上临幸,康熙二十年二月初十生皇八子胤禩。

    由于生母出身辛者库,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身世对于一个人来说极其重要。受母亲影响,八阿哥从小便由惠妃抚养。即使八阿哥本人有一颗不甘于人下的心,又纵使有着“八贤王”的美誉,诸臣拥戴。但是康熙还是嫌弃其生母出身低贱,自然影响胤禩在一众阿哥中的地位。

    在一次偶然的相遇,茳蓠与八爷擦肩而过,便对八爷一见倾心。只是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八爷,甚至没有说上过一句话。只能画了八爷的画像,默默的欣赏,暗自倾心罢了…

    以她的身份,又怎么能和八爷搭上话呢…

    “不要被自己的身份束缚了,既然八爷对你这个人浑然不知,又怎会知道你对他有意。你要寻了机会,让他知道你的存在。”我鼓励她道。

    茳蓠听我这么鼓励,眼神里随即捕捉到了一丝憧憬:“看缘分吧…”

    也是,感情的事全靠缘分,顺其自然就好。

    “别伤神了,你身体抱恙,赶紧歇下吧。”我叮嘱道。

    “酉时便退烧了,你也快去睡觉吧。”

    我摸摸她的额头,已经恢复正常温度,果真退烧了。

    茳蓠冲我笑了笑,便起身去歇下了。

    我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还是不解热意。想想明日又有一大堆衣服送来,便也无奈的不得不睡下。

    躺在榻上,忽然想到九爷的手帕…心中不由得想起《宫词》之四七:“缏得红罗手帕子,中心细画一双蝉。”

    拿出手帕观之…我怎会如此随意的收下男子私物,这九爷会不会误解我…

    心里想着得空便把手帕清洗干净归还。

    又过了几日,我一直没有遇到九爷…

    这天送完衣服,回去的途中经过承乾宫,见一个宫女跪在宫门外。

    大概是跪了许久,又是盛夏时节,这个宫女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眼看着就要倒地…

    我赶紧上前扶住她,此时她刚好昏厥了过去。

    “娘娘说了,她可以走了。”守门的宫女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转身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我正愁着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幸好遇到路过的一个太监,出手相助把她背起,前往她所当差的地方。

    经打探,此宫女李氏,名云漾,是绣坊宫女。

    原来这个绣女云漾,绣工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虽说这一手好活儿的绣女,宫里比比皆是。只是这绣坊日夜忙碌,其他绣女都是堪堪完成绣活儿罢了。

    但是云漾却比其他人多了一份细心,凭借着“女红之巧,十指春风。”,便从一众绣女中脱颖而出。

    正是因为云漾绣花绣的好,远远的超越了很多人。于半月前奉命为贵妃佟佳氏的生辰绣一幅画。

    云漾苦思冥想,熬夜赶工。经过一番用心的刺绣,今日终于绣完了这幅《圣莲无暇》画。

    便来到承乾宫献上了画:“贵妃娘娘,这幅刺绣画名曰《圣莲无暇》,画中绣了莲花,鸳鸯吉祥图案。莲花代表圣洁,就如娘娘一样。鸳鸯则寓意皇上跟娘娘情投意合,和和美美…”

    贵妃看着画儿,忍不住摸了摸,赞不绝口道:“像你这样如此用心的,倒是少见。这绣工也是了得…”

    云漾微微一笑又继续解说这幅画:“莲花之果实是莲子,有着连续,连绵之意,寓意人丁兴旺。”

    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听在了贵妃的耳朵里,却着实刺耳。

    这贵妃佟佳氏,满洲镶黄旗人,为领侍卫内大臣承恩公国舅佟国维之庶女。康熙二十九年入宫,三十九年十二月晋封为贵妃。

    要知道,这佟佳氏虽然受宠,却一直没有子嗣。

    云漾一时大意,说出此番话,等于直戳贵妃的心窝。

    于是,就发生了罚跪在承乾宫门外的一幕。

    回去干活的时候,我心里一阵牵挂,不知这云漾此时怎么样了…

    于是趁着大家休息的间隙,我偷偷溜了出去,来到了绣坊。问了旁人,得知云漾暂时没有做工,在房间休息。

    我来到她的住处,见门虚掩着,便推门进去。

    进屋便看到云漾躺在榻上休息,我走上前去轻轻唤她:“云漾姑娘…”

    见有人进来,云漾乏力的从榻上坐起。看到我,随即一脸清澈的笑意道:“想必你就是那位帮助我的姑娘吧,我正想着明日便去找姑娘当面答谢呢。”

    “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还多亏了那位帮忙的公公呢,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顺势坐在榻边沿,关切的问道。

    说话间,两个互不相识的宫女,互相仔细瞧了瞧。云漾长着一张白净的瓜子脸,柳眉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手如柔荑可生花,巧笑倩兮,甚是好看。

    “太医院的人已经来诊治了,并无大碍。只是跪的久了,加之天气炎热,中暑昏厥了过去。修养一日便好,劳烦姑娘挂心,还特意前来。说了这么久,还没问姑娘尊姓大名呢。”云漾看着我娓娓道来。

    “赫舍里?念卿,叫我念卿就好。”

    “我听闻过你,你就是索相之女吧。怪不得生的如此粉面朱唇,面颜娇美。王公大臣家的小姐,这气质果真与众不同。”云漾恍然大悟,随即一顿夸赞。

    我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转移话题道:“以后在这宫中,还望互相照应。”

    “那是自然,既然认识了,以后就情同姐妹。”云漾握着我的手,满心欢喜的说。

    我们相视一笑,俗话说,多个朋友便多条路。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又多了一个互相照顾的人,岂不是一件美事。

    深宫锁梦鸟,红墙压琦梦。

    在这深宫红墙里,谁又会知今后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