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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的脸因为发热而通红得像是苹果一样。这几天她累得很，昨晚突然看见林楚生来情绪波动厉害，回去又吹了冷风，感冒就轰轰烈烈地找上了门。
她的喉咙又疼又紧涩，喝了一口水，勉强笑了笑：“知道了。谢谢珊妮姐关心。”
珊妮瞪了她一眼：“谢来谢去的干什么？把我当外人不是？禾”
她看着苏沫脸色通红，不由摸了一把，顿时皱眉：“沫沫，不行，你真的有点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沫浑身绵软无力，摇头：“不用了，我吃个退烧片就好了。妲”
她说着伸手去拿珊妮带来的康泰克。珊妮见她这么固执，只能不放心吩咐：“别硬撑着。我瞧着你从美国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头。沫沫，你要真的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虽然咱们不是亲姐妹，但是这一两年我可是看着你一步步走来的。”
苏沫脸色苍白，眼中却涌动着感动，慢慢点了点头。
珊妮留下来做了一顿清淡的米粥又炒了几个青菜，然后千叮万嘱地才出了门。苏沫一等珊妮离开，再也抵抗不了药力的作用昏昏沉沉地睡了。
苏沫睡得很不安稳。这些日子压抑在心底的梦魇趁着她身体的虚弱嚣张地蹿了出来。她梦中梦见了阿四叔叔被炸得稀巴烂的车子，又梦见了南宫智沾了血的白发……到了最后，屏幕上是尼古拉苍老邪恶的脸……
“啊！——”苏沫从噩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原来是天黑了。
她的喉咙又肿又难受，嘴唇也干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她忍着不适吃力起身。她打开灯，刺眼的灯光令她眼前一阵刺痛和眩晕。她扶着桌子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不至于跌倒在地。
整个房子静得吓人，空荡荡的像是一座坟墓。
她慢慢地走到厨房，拿了热水瓶才发现热水没有了。苏沫苦笑，果然人倒霉起来的时候连想喝口水都苦难。
她拿了水壶盛了水放在煤气灶上烧，然后忍着眩晕走到了浴室。到了浴室打开灯，镜子上出现了一位苍白的像是女鬼的女人。
她乌黑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得像是扑了一层厚厚的粉。而一双原本有神的大眼睛也红彤彤的，凹陷下去。苏沫苦笑了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烫得像是滚水。
她真的生病了。
而这病来势汹汹像是要把她彻底击倒。
“你要死了。”苏沫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双目无神，“爷爷也死了，阿四叔叔也死了……就连没有见过一面的爸爸也早就去世了。现在轮到你了。苏沫，你还活着干什么呢？”
她唇角勾起一抹深深的自嘲。
眼泪从凹陷的大眼窝中缓缓落下，浑身的滚烫令她感觉唯有眼泪才是清凉的。
她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活着呢？
“……沫沫……爷爷最害怕的是，你不能得到幸福……”
脑海中爷爷临死前那一道声音莫名地想起。
她痛苦地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声音挤走。不，她没有资格得到幸福……没有！
“沫沫……幸福……”
那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循环不断地语重心长地说。
苏沫的泪落得更急了。
“我做不到……”她抱着自己慢慢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痛苦莫名。
她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就是等着哪天尼古拉心情好了来找她，索要南宫世家的一切，或者她的命……
“你是南宫青川的女儿……你跟他长得很像……你不想要报仇吗？为了你的爸爸和爷爷，也为了阿四……他们难道牺牲所有就只看着你想死吗？”
那个声音又在说着。
终于厨房水壶的尖叫让她在眩晕中慢慢清醒。苏沫终于爬起身，进了厨房关了煤气灶，拖着沉重的身子，披上外衣，拿了钱包手机打开|房门。
冷风吹来，让她昏昏沉沉的神智稍微清醒了点。生与死这个问题太大，现在的她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只是这样一天天活着，也许残忍的命运会给她一个答案。
苏沫拢了拢外衣，慢慢走到了马路边想拦住一辆的士。可是这个点……她看了看手机，七点多华灯初上的时候也是A市是最难打到的士的时候。
苏沫不得不走出小区门口往大路方向走去，期望在那边可以拦到一辆的士。行人三三两两从人行道走过，有的是匆匆回家的人，有的则是刚约了男女朋友的一对对小情侣，正勾手搭肩地走过。
他们看见苏沫披头散发裹着一件死气沉沉的黑大衣都觉得有些奇怪。
要不是看见她手中还捏着一个包，恐怕还以为是哪来的女疯子。
苏沫知道自己的样子现在很糟糕，于是悄悄又往阴影处躲了躲。正在这会，一辆漂亮的黑色轿车无声地从她面前驶过，苏沫不以为意，正看向马路的车流来处，徒劳无功地挥着手想要拦住偶尔空车的的士。
忽然，她眼角看见那辆黑色轿车不顾交规竟然掉头逆行到了她的身边。
车窗摇下，苏沫在路灯下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也皱起浓黑有型的眉，：“真的是你！沫沫，你什么时候回来A市？”
风吹来，他车子中淡淡好闻的汽车香水的味道飘来。苏沫忍不住咳嗽。
“原来是……霄天。”苏沫忍着喉咙的痒痒，沙哑着声音勉强打招呼。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路过这里的江霄天。
他看见苏沫的震惊也不亚于苏沫看见他的。他看见苏沫佝偻着背站在阴影处，不由皱了皱眉下了车。
“你怎么了？”他问。
苏沫勉强挤出一个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好点：“没事，我想出去……吃个饭。”
眼前的江霄天西装革履，鬓角干净，一头乌黑的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样子是刚下班回家。她倒是忘了，从江氏大厦回江宅，这条路是必经之路。
真是巧了。
江霄天也打量着眼前的苏沫。她脸色苍白得像是鬼一样，头发胡乱披在在肩头，包着一件黑色大衣，下身穿着明显是一条睡裤，抱着手臂，样子十分难受。
难道她……
他忽然一声不吭探手摸上苏沫的额头。
苏沫不知他竟然伸手来，吓了一跳就往后退去。可是江霄天的手修长，一下子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你发烧了？”江霄天眼底掠过惊讶。
“没事……”苏沫被他这么一惊一吓，不自觉地就想要离开。“霄天你还有事你先走吧。我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江霄天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几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冷冷开口：“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连生病了我问一下都不行？”
他的手力气很大，捏得苏沫脸上掠过痛楚。
“不是……我只是……”苏沫的话还没说出口，在看见江霄天冰冷的眼神底那一抹莫名神色时忽然统统咽下了口中。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脑中的眩晕，淡淡开口：“是，我不想见到你。我生病了也是我的事，跟霄天你没有关系了。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江霄天听着脸色越发沉了。他慢慢加重手中的力道，然后看着苏沫巴掌大雪白的脸上越发没有血色。
其实苏沫回国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这几日他开车经过这里都会不由自主放慢速度，在“月光城市”咖啡小屋旁转悠一圈。只是他一直犹豫要不要进去问问珊妮关于她的消息。
南宫智过世了。具体原因美国报纸上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因为常年的心脏病过世，有的说是意外事故，但是无论外界怎么评论，都没看见有南宫智下葬的消息。
他心中有疑惑，可是这件事似乎原因背景很深，想要查都查不出一点头绪。而现在苏沫忽然回国，实在是让这团迷雾看起来更加迷茫……
而现在苏沫的疏离冷漠，令他觉得自己对她先前所有的关注似乎成了某种笑话。
“江先生，放开我。在大马路上的还是注意下江氏集团的形象，不要和我拉拉扯扯。”苏沫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她现在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又怎么是江霄天的对手？
江霄天薄唇一勾，冷冷放开了她的手。
苏沫整了整外衣转身就走。
“你为什么回来？”身后传来江霄天冷冷的讥讽：“你是因为林楚生回来的吗？因为南宫家突然变故，自己又回来找他重叙旧情的是吧？”
苏沫猛地顿住脚步，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一击。
嗡嗡的脑海中只剩下江霄天的声音。
为什么回来？……因为林楚生吗？
是啊，她为什么要回来。她完全可以去别的城市，甚至只要她开口，慕言司都可以送她到了任何一个国家躲起来藏上一辈子。为什么要回来呢？
苏沫晃了晃，回头看着路灯下神色不的江霄天，缓缓一笑：“是，我就是为了他回来的。我后悔了，我想和他重归于好。”
“你好贱！”江霄天眼底的怒气陡然发作，他上前几步盯着苏沫苍白得像是纸的脸色，冷笑：“苏沫，我竟然不知道你的心机这么深！在美国你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样的男人让你抛弃林楚生？现在南宫家出事了，你又巴巴跑回来，该不是那个男人靠不住了吧？”
苏沫眼底掠过诧异，不过片刻后她便明白了。
自己在美国发了那一段退婚声明，一定有狗仔队拍到了她和慕言司在一起的照片。以当时的情形，大家想当然就以为她是另结新欢。
算了……这罪名也不算名不副实。
苏沫牵了牵嘴角，忍着脑中天崩地裂似的剧痛，凉凉地笑着回答：“是啊。他看见南宫家出事了，所以不管我了。我只能回来碰碰运气了。希望林楚生还能念在旧情，可惜……他好像也薄情得很。”
她忽然抬头笑着看俊脸上怒气沉沉的江霄天，挤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问：“霄天，你在大马路上扯着我问这么多，难道说你对我还有感情吗？呵呵……要不，霄天……你要了我算了。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江霄天一听，嫌恶无比地后退一步。
“你可以滚了！”他冷冷甩开苏沫的手像是被什么脏污沾染了到了一样，“你真让我觉得恶心！你不知道你现在像是什么？”
“像什么？”苏沫静静地笑着问。
“像出卖肉体的表子！”江霄天说完大步走向车子，在他不远处已经有交警过来要查抄他的车牌。苏沫看着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然后绝尘而去。她脸上露出恍惚的笑容。
“走了好。”她勾起苍白的唇，笑得荒凉；“别和我有什么牵扯才好。”
她说完拦下一辆的士在自己要昏倒之前进了医院。
……
病房中，清凉的药剂顺着管子静静流入血管中。苏沫靠在输液室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药水一点点滴落。在她对面，有一位看起来和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子。
她像是也发烧了，恹恹地靠在身边男朋友怀中。
男朋友时不时摸摸她的额头，轻声问着什么。
“莉莉，喝点水吧。”
“莉莉，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皮蛋瘦肉粥。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
男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令人看着羡慕。那个叫做莉莉的女孩子干脆窝在他的怀中，一副弱不禁风小鸟依人的样子。
苏沫看着，眼眶酸酸涩涩的。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点难受。于是她提了挂瓶慢慢往外走。
这是家公立医院，这个点来挂点滴的人少了点，苏沫只想透透气，可走了几步忽然想上厕所。她问了护士。
护士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哎呀，不好意思，今天这个病区的厕所下水管都堵住了，所以只能去隔壁VIP病区上厕所。”
苏沫犹豫了下，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想要上厕所那就越来越想要上。
她问：“隔壁VIP病区肯让我们过去吗？”
据她所知，这个医院是军区医院，隔壁所谓的VIP病区其实是给一些部队离退休军官老人和军中高干家属病人设置的病区。平时两个病区除了医生护士外是不互通的。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苏晴曾经来这里看过病，是苏家好不容易通过关系在里面订了一间VIP病房。
“可以通的，不过也就是今天。等这里的厕所下水道弄好了，就不能过去了。”护士连忙解释。
“谢谢！”苏沫礼貌道谢，看了看自己手提着的药水瓶，叹了一口气。她果然运气不好，连上个厕所都得跑老远，可是不上的话，万一到时候点滴到了一半尿急了怎么办？
她只得认命的提着药瓶慢慢向VIP病区走去。
VIP病区在医院西侧，苏沫果然看见了医院给出的临时指示牌，向着肩头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她发现自己到了VIP病区。这里果然比隔壁普通病区清幽多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桂花香气。
苏沫深深吸了一口气，拐过明亮的走廊向里走去。忽然，不远处走来两道人影。
苏沫不经意抬头忽然间愣了下。对面的两人也抬头看来。
苏沫只觉得自己手忽然一抖，提着的药瓶忽然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