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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湖中,绝色倾城的女子轻唱悠扬。
女子眼角似有一丝湿润,歌声凄哀幽怨,将自身彻底带入那缠绵一生的故事。恍惚间,那一位悲恸而决绝的傀儡翁似在眼前,见到他亲手将自己推入熊熊篝焰。在火光中,木偶肃拜揖别,姿若生人,燃尽了一生最后的温暖。
大雪纷飞。
雪花朵朵飘落,皆尽被无形的气息推开。
“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一曲止歇,风清阳灵眸微闭。忽幽幽一叹,“好曲,好词,好可怜的木偶,一生不由自主……”
“……却又叫人好生羡慕。我竟想着,若能如你般……”
“可多……”话音渐微不可闻。
水面一声咕咚轻响,一只迷途的灵蚌浮出水面,蚌壳一张一合嘟嘟吞吐着水泡。
风清阳见了,两手提起红裙上前,微蹲下捞起那灵蚌,修长的手指沿着蚌壳纹理,轻轻摩挲。
“来年开春,你也该成熟了……我却有些不舍离开了……”
冰冷的水面,倒映出一位红妆如画的绝色娇颜。
这漫天飞雪,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只有湖心水排上的她一身娇艳似火。
……
“柳师兄,你家那孩子,明年的内门考核可有把握?”说话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三道狰狞的爪痕,似乎已经有些年头。
面无白须的柳执事斥声道:“别提了,醇元那小子整日拈花惹草,前些天又祸害了一个外门女弟子,我好大力气才遮掩下来。不过今年外门我看没几个好苗子,应该有希望晋升内门吧!”
说着,脸上复露出笑容。
清阳庄十里外的落霞谷,两名执事骑马而行。
一人叫柳峙,一人叫苏大方,两人是十几年的同门了,停留在蜕凡境四重天多年。
“你可好,醇元那小子至少天赋不错,我那孩子更叫人头疼,资质下等还顽劣不堪,怕是指望不上了。唉……”
苏执事摇头叹息,脸上的疤痕抽动。
柳执事也叹息一声,“我们这一辈人啊,年轻时候没机会,只能指望孩子们未来争口气了。”
似乎回忆起当年初入外门摸爬滚打的日子,二人有些唏嘘。
马蹄踏在雪地上,沙沙闷响。
“你那婆娘不是生了个小的吗?将来……”
话音忽止,二人看到前方小路上,一名白衣人拦住了前路。
在这方风雪覆盖的世界,一身白衣很不起眼,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前方何人?”
苏、柳二人对视一眼,一手握紧了马背上的长剑。
“杀你们的人。”
白衣人淡淡道。
“大胆,你可知我们是崇山阁外门执事?”二人相互一个眼色,略感不妙。
“知道。”白衣人点点头,“我就是想试试,崇山阁外门执事的剑,够不够利。”
“而我的剑,够不够快……”
话音落,人已原地不见。
寒风如刀,雪似飘絮。白衣人已至近前,二位执事一拍马背齐齐跃起,一左一右双剑齐飞。
白衣人的剑轻飘飘,直刺柳执事,冷不防苏执事左臂一扬,射出一支袖箭,疾射白衣人脖颈。
电光火石间,白衣人似乎避无可避,将要殒命当场。却见他似乎早已算准这一着,剑光一圈,袖箭折返。
疾速射向一旁的柳执事。
柳执事骇了一跳,连忙闪避,袖箭从他白净的脸庞划过,扬起几丝鬓发。
白衣人目光一凝,冷冷看向苏执事,一剑刺来。这一剑又快又急,如水银般的剑光席卷而来,比阳光下的白雪还要耀目。
苏执事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被剑光刺痛双眼,一时竟是避无可避,只得举剑硬挡。
但见剑光若灵蛇一绕,避过格挡的剑身,忽然漫天的水银色,蓦然一收。
一道银光残影久久不散。
苏执事胸膛溅落点点血花,一柄利剑从背后透出。
“果然……好快的剑……”
苏执事哑声道,感觉身体飞速变冷。面上的三道疤痕,痛苦扭作一团。
“如果你的心也背负着血海深仇,你的剑也会怎么快。”
白衣人冷然道。
“你、你…来复仇……?”
长剑抽离,苏执事身体斜斜软倒,再无气息。
“算是吧,先来你们外门收点利息。”白衣人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的话。
只是苏大方已经听不到了。
另一边,柳执事见此苏执事被一招毙命,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骑上马匹就往来路逃。
却忘了,马的速度是没有修行之人快的。
更没有白衣人的剑快!
下一刻,白衣人脚下一踢,苏执事的长剑飞射而至精准扎在马腿上。
马匹人立而起。
柳执事顺势翻身而下,半空中长剑一挑,挑飞马背上的包裹。
一包裹灵珠盒子叮叮当当砸过来。
接着他灵活一滚,脚下一弹就是一个坑洞,在雪地中竟是十分迅捷,眨眼逃出一段距离。
白衣人冷冷一笑,追了上去。风雪下,斑驳的足迹渐渐掩没。
……
李青回到清阳庄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他以原本的面貌,截杀二名外门执事,得到了十二盒灵珠。
只是那位柳执事身法确实了得,一追一逃耗费了不少时间,还险些被他逃了。
蜕凡境三重面对两名蜕凡四重本是劣势。
是一字电剑这极速之剑,先天功悠长的气息,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李青一直想试一试,正面对战崇山阁的外门执事有几分胜算。
在门口,他与一名外门弟子错身而过。李青淡定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随后,他从下人处听到消息,风清阳早已经自己回到了清阳庄。
当李青再次见到风清阳时,他一身素白,已是洗去了脸上的妆容。
一头及腰长发,依然是白天的发饰。
风清阳看了他一眼,道:“你回来晚了。”
“有些事耽搁了,风师兄怎么自己回来了?”他解释道。
“头发我不会解,也不方便叫别人,你来帮我。”风清阳淡淡地道。
“哦,好。”李青点头,走到他身后帮忙盘弄发饰。
忽然风清阳翘了翘鼻子,说道:“身上一股血腥气,一会儿记得洗洗。”
李青心里一震,沉默着点点头。
“晚点到浣衣院,我有事找你。”
“好,吃过晚饭过去。”李青应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也不问为什么要去浣衣院,这位风师兄,说话行事一向说一不二。
等李青心事重重用完晚饭,离开饭堂前往浣衣院。
这是庄子里洗衣晾晒、制衣的地方,他也只来过两次。
踏入院子,水车旁生着一团篝火,火上烤着一扇排骨。水车滚动,带着排骨缓缓自动翻滚,油脂滋滋作响。
此时的丫鬟、老妈子们早已下工。
西面厢房亮着朦胧的烛光。
李青推门进入,见一个修长的背影,正俯身弯腰在一方形木架子旁,专注缝制着一匹雪白的布料。
闪着金光的丝线,在烛光下烨烨生辉。
风清阳居然在制作衣服。见此场景,李青莫名松了一口气。
“你还背着剑来了?放下吧,给你十柄剑你也打不过我。”风清阳头也不回,语调平淡地道。
这话说得李青心头一凛,话中似乎意有所指。他知晓风清阳应该有些起疑了。
只是奇怪他的态度,似乎对李青去做了什么,杀了什么人浑不在意。
也许只是觉得李青去过一趟厨房,沾染了一身血腥吧……
他解下佩剑,上前两步,道:“今天本想打只獐子给风师兄打打牙祭,结果出去一下午,颗粒无收,居然忘了还带着剑在身上。对了,风师兄居然还会制衣?”
“祖传的手艺。”风清阳不喜不悲,细致的穿针引线,口中道:“外祖母家的独门手艺,后来传给了我母亲。母亲生了我后,重疾缠身,将这一手盘金丝的手艺逼着我学了。”
“来,你转过身。”风清阳立起身,取来一条皮尺。
“嗯?哦。”李青乖乖转身。
一双手在他肩头胸腹之间,摸索一阵,终于离开。
李青提着的一口气,暗暗松了下来。
“好了,你还有多久要走?”风清阳转身,在一旁的纸上记录着。
“刘师兄他们还有一个月吧,我的值期还差半年。”李青道。
“还有半年吗,够了。”风清阳点点头。
“这衣服,给我的?”李青迟疑地问道。
“唔。来年开春,记得来取。”风清阳手上又开始忙碌,顿了顿,女声柔柔地道:“你的曲子,我很喜欢。作为回报,给你做件衣衫也是应该。”
显然他的观念中,有取有得,而某些东西不是已金钱利益能兑换的。他所会的也只有这一门手艺。
看着认真专注盘着金丝,穿针引线的风清阳,李青一时心情复杂。
他想起遥远的盛京城,也曾有一位女子为他做过一袭精美书生袍。
可惜这位风师兄,是纯正的男子。李青时刻提醒自己。
“好了,别在这挡着道,去外面帮我看着排骨。”风清阳推了他一把。
李青退出房间,来到屋外。一时心绪有些繁杂。
这位风师兄,心思纯粹。是那种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的性格。
自己忽悠着人变玩声,还穿了一回女装。最后一切只是因为利用他,掠夺那一批灵珠。也不知以后他若知道真相会作何感想。
一个时辰后,灵山虎的排骨熟透了。
两人对坐,静静分享着美味。皆不顾形象,吃得满手流油。
而后,风清阳取来两壶陈年好酒,二人对饮。
李青本以为该来的总会来,风清阳该问他今天去做了些什么了。
然而风清阳依然专注美酒美食,似乎对其他没有半点兴趣,只得没话找话,“风师兄那么喜欢吃排骨?”
“唔,从小喜欢。”风清阳应了一句。
“那以后,在江湖游历闯荡,可取个排骨教主的诨号。怎么样,是不是很响亮?有牌面有格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凶神恶煞,霸气、霸气十足。嘿,嘿嘿……”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不禁摸了摸鼻子。
排骨教主吗?风清阳神色莫名,点点头道了一声‘不错’。
“额?”李青一愕。
而后气氛又陷入沉寂。
风情阳是不喜欢说话的性子,李青心里有心事,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他能感觉到,风清阳很孤独。
只有在演戏、唱曲时,才会表现出一丝活力。
就像‘前世’的地球李青,虽天资纵横,却无一人能理解他。有许多的话不能对别人说。似此生的他,家族横生惨祸,从此只得隐姓埋名,背负着血汗深仇。
也许一生一世都不会恢复‘李青’这个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