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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的世界中,已经找不到俾斯麦的身影。
这是不是因为两大家族通过什么方式,将她从黑色的世界中剥离了,所以才借此控制的她?
那如果我能利用黑海的力量,将俾斯麦重新拉回黑色的世界,那么她是否就能重获自由了呢?
齐开跪在黑色的海面上,眼神逐渐迷离。
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黑色世界,齐开的身体都已经伤痕累累。
双手被黑海的意志扭断,肩膀被俾斯麦重重劈砍了一剑,几乎将他半边身子劈碎。
周围,齐开的同学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回到了黑色的海面之下,重新成为沉默的亡者,在这个世界为齐开争取着一丝和黑海意志对抗的机会。
齐开刚想要站起身,立刻就有白色的手臂从黑色的海面下伸出,一点一点爬满齐开的身体,一点一点拖拽住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
远处,俾斯麦看着齐开,嘴唇轻微地颤抖着。
“为什么?”俾斯麦问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齐开抬头,疑惑地笑了笑。
“你只要让你的那艘航母将我击沉,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俾斯麦被不知名的白色丝线固定在天空中,低着头看着齐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的部下们怎么办?提尔比茨怎么办?”
齐开笑笑,双腿再次用力,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身体,从白色手臂中拖拽出来。
“俾斯麦,问你一件事。”齐开说着,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有的白色手臂像毒蛇一般缠绕住齐开的肩膀,苍白的手指狠狠地插进齐开肩膀的伤口之中:“什么事情对你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
俾斯麦一愣:“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齐开抬头笑了笑,鲜血从他肩膀的伤口中涌出。
“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金色头发的姑娘。她和你长得差不多,你们都有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这在你们之中其实并不罕见不是么?毕竟舰娘的头发五颜六色,金色反倒没有那么显眼了。”
“头发是什么颜色的都好,你快点住手!”俾斯麦看着齐开肩头的鲜血,胸痛隐隐作痛:“放我离开这里,然后带着你的人赶紧走!你现在需要治疗!”
然而齐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身体机械地重复着之前的事情,颤抖着和白色手臂角力。
“我当时也是那么想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都好,尤其还是金色。如果是银色那还好,毕竟冲国人,人均白发控,可为什么偏偏是金色呢?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那是太阳的颜色啊。
“我从小在北极长大,没见过多久太阳,也没见过多少人类,更没见过任何一个同龄人。在我的印象当中,舰娘就是我世界的全部。我和她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人类在我眼中,其实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同类,舰娘才是。
“可是那一天,那个金色头发的舰娘告诉我,不是,不是这样的。”
齐开说着,身体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白色的手掌相互纠缠着,但在齐开的身上,这些手臂竟然被慢慢地撕扯着,拖拽着,几乎要被硬生生撕烂。
“我不记得那天她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语气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只记得那天,我的眼睛被照耀的几乎张不开。
“当时我就在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样金色的头发呢?那仿佛不是世界上该有的颜色。
“你是舰娘,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像我这样的男生,在某些时候,就对那种成熟的大姐姐更感兴趣。不瞒你说,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她是我们学校的一个教官,负责带我的班级,负责给我们上战论课。至今为止我的,我的战论学分都是学校历史上最高的,每一次考试我都是满分,每一次。
“可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男生其实又是别扭的。尤其像我这样自视甚高的蠢货,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但是我嘴上就是不说。
“别人都说我是恃才傲物,看不起人,整天在学校里惹事,三天两头就要被喊去办公室挨训。但你知道吗?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课余的时间见到她。
“我每次犯错,她也不刁难我,把我当孩子一样,罚我在她的办公室站军姿。起初我还不乐意,但是时间久了,慢慢地我也就乐于这样了。毕竟,在站军姿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看着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工作,看着她给自己泡茶,看着她缩在椅子上假寐,看着她凝视自己提督的照片回忆......那个时候,我真的恨不得自己就是那照片上的人。为什么她用那种眼神看着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不是她的提督?”
齐开一边说着,一边竟然真的重新站立了起来。
白色的手臂像是阳光下的白雪一般,一点一点凋零,消散,而齐开则在原地,站的笔直。
“我知道,我在她心中,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她的提督。可是我不愿意放弃,我不愿意失去她。在学校的历史上,有学生在毕业时,带走学校老师的例子。毕竟只要舰娘愿意,学校是无权干涉舰娘的选择的。
“你知道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兴奋吗?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她,成为她的提督,将她永远的带在身边。
“我不会像她之前的提督那样,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会给她我能给予她最好的一切,只要她想,我甚至可以将这个世界送给她。
“只是,到最后,我也没成为她的提督。
“这一次,她没有再被自己的提督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而是我被她一个人丢弃在了这个世界上......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她摸着我的脸,就像平时教导我,训斥我那样,温柔的诉说着自己的命运。她说,历史上,厌战号战列舰一生都未曾违抗过命令,一生都未曾背弃过自己的祖国,但是当祖国准备将她拆解时,她选择了反抗。
“她说那就是她身为厌战的宿命,即使我命令她逃走,她也不会这么做。”
说到这,齐开忽然抬起头,看着被束缚在天空中的俾斯麦:“你知道吗?在那一天,我的愿望终于成真了!她叫我提督了!我终于是她的提督了!可是...那也是我最后一天,是她的提督了。
“我的第一个舰娘,就这么,像是玩笑一样,倒在了我的面前。而我却只能站在那里看,仿佛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一样。什么三十年来的第一天才,什么学校首席,什么要把这个世界送给她,通通都是狗屁!如果可以,我宁愿这辈子只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换她平平安安在学校里度过一生,即使那样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和她相遇,她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但那样,毕竟她会活下去,活下去......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我这辈子不会再让我的任何一个舰娘沉没,任,何!一个!谁都不行!”
说到这里,齐开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天空中的俾斯麦。
俾斯麦也在低着头看着齐开。
这个少年脸上的青涩已经褪去,24岁的少年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级,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年岁的少年普遍还只当自己是个孩子。
还只是个孩子,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却要经历这些呢?
俾斯麦的嘴唇颤抖着,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就像齐开疯狂地嫉妒着厌战的提督一样,在这一瞬间,俾斯麦居然也有些嫉妒那个人类舰娘。
没有什么比获得自己提督的爱,更能让舰娘幸福的事情了。
齐开目光炯炯地看着俾斯麦,忽然咧嘴一笑,脸上的严肃全部敛去,转而变回一个大男孩应有的样子。
其实他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只是两年前,他一直没能开口。
他害羞,他害怕对方会拒绝,他怕这样会让她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是个轻浮的男人,所以他一直将那句话压在自己的心里。
可是压了那么多年,即使到了最后,他也终究没有把这话说给她听。
初恋本就是清纯和苦涩的,更不要说他这种单恋。
没有说出的话,只能浓缩成辛辣的回忆,一点一点沉积在自己的心间,直到多年之后偶然翻开,发现那微苦的味道已经被岁月酿造成最芳香的美酒。
这次,他决定说出口。
美酒不应该只能沉睡在酒窖中,即使那样会让他的味道变得青涩,变得难以下咽,但那却是最青春的味道,是一个灵魂最为真切的甜味。
“黑猫,你愿意,做我的舰娘么?”
俾斯麦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鼻尖酸涩得发痛。
现实中,黑海的意志终于在俾斯麦意识松懈的一瞬间,接管了她的身体。
松开黑色巨剑,俾斯麦一只手抓住齐开的肩膀,另一只手狠狠地贯穿了齐开的胸膛。
漫天的血水从齐开的口中喷出,齐开的目光仿佛还保留着那仿佛是梦境中的朦胧,身体就重重地跌倒在黑色的海面上。
血水开始在她身下蔓延。
俾斯麦呆愣了一瞬间,恐惧开始在她脸上蔓延。
“啊————”
无论是黑色的世界,还是现实的世界,俾斯麦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就像当初齐开看到厌战倒在自己面前时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世界海水剧烈的翻腾着,仿佛被烧开的开水。
缠绕在俾斯麦身上的丝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无论是现实中被完全操控的身体,还是这里,被丝线包裹着的身体,俾斯麦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的抽动着。
肌肉不听话就将他撕裂!
骨头不听话就将他掰碎!
筋膜不听话就将他扯断!
不能,不能,不要!
俾斯麦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黑色的血水顺着她的身体缓缓流出。
皮肤在一寸寸龟裂,血肉在一点点裸露,然而俾斯麦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大海上,黑色的皇帝看着面前的男人,第一次发出伤心欲绝的哭嚎。
然而,无论是白色的丝线,还是黑海的控制,她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那里,看着那个少年一点一点被鲜血侵染,淹没。
然后,微微动了动。
齐开趴在水面上,两条手臂被折断,他只能用自己的下巴和双腿拖拽着自己的身体移动。
一点一点,将头抬起,用下巴用力地捣在水面上,然后收起下巴,向前攀爬着。
“够了...够了......”俾斯麦的声音被泪水淹没,坚硬的帝王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流露着自己脆弱的一面:“求求你...够了......”
齐开笑了笑,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那是肺部充血的声音,俾斯麦那插进齐开胸膛的手,直接将齐开的肺部戳出了一个大洞。
“呐...黑猫......”齐开在海面上蠕动着,一点一点,一个下巴,一个下巴的移动着:“你愿意...做我的舰娘么?”
俾斯麦在空中摇着头,声音混乱着,呜咽着。
“呐...黑猫。”然而,齐开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依然像一只浸满了鲜血的蠕虫,一点一点向前爬行。
向自己的舰娘爬行。
“你愿意...做我的舰娘么?”
俾斯麦垂下头,泪水沾湿了她的声音。
“你愿意,承认我是你的提督么?”
明明是自己贯穿了他的胸膛,为什么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个男人而抽痛着呢?
“你愿意,和我一起...让我将整个世界送给你么?”
模糊中,有金色的长发在夕阳下闪耀。
阳光映照到发丝间,映射下一片朦胧的光景,如梦似幻。
隐约间,似乎有人在轻轻地笑着。
“我愿意......”泪水冲垮了俾斯麦的心房,淹没了她的话语:“我愿意...所以,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求求你......”
齐开得意的笑了,他似乎就在等这句话。
这个近乎支离破碎地身体就这么突兀地在海面上站了起来。
有一双双苍白的手臂从海面下伸出,温柔地将这个少年托起,一点一点给予这个即将灯尽油枯的身体力量。
齐开就这么颤颤巍巍地站立在那些苍白的手臂上,抬起头,朝俾斯麦傻傻地笑了笑。
双腿微微弯曲,接着手臂的力量,齐开用尽全力跃起到空中的俾斯麦身上。
早已折断的双臂被白色手掌依附着,死死地抱住空中的人儿。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做到这样啊?”
俾斯麦看着眼前的血人,不断地摇头问道。
“因为,是你的提督嘛。”齐开裂开嘴,轻轻对着俾斯麦吻了上去。
白色的手掌撕扯着俾斯麦身上的丝线,在一声敌不可闻的轻响中,俾斯麦的身体挣脱了所有的束缚,紧紧地将面前的人抱紧。
这次,他终于没有错过。
这次,她也不会放手。
世界上,她们都已不再孤单。
没有了去处的灵魂,只要相拥在一起,彼此就是对方最温柔的港湾。
现实中,齐开脚下的黑色海水猛地炸开。
所有被黑海污染的人类舰娘全部褪去了身上的黑色,晕倒在海面上。
俾斯麦紧紧地抱着齐开,发出声嘶力竭地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