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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开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原本俾斯麦还有些担心齐开苏醒后会继续做傻事,但是昨天晚上齐文远临走前说过,要她不用担心,所以俾斯麦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了。
毕竟,齐文远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了解到让人恶心。
清晨。
虽然外面仍然还是风雪交加,但是日光已经透过了云层,穿过了风雪,洒在齐开的身上。
换做平时,齐开肯定就伸个懒腰出去晒太阳去了,毕竟早晨的阳光还是舒服的,能给人一天工作的动力。
但是今天的早晨,齐开苏醒后并没有这么做。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偶尔眨一下眼睛,却也只是单纯地眨眼,没有别的任何多余的动作。
当俾斯麦发现齐开已经苏醒时,他已经维持这个样子不知道多久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指挥官,你醒了?”提尔比茨注意到自己姐姐的视线,看到齐开醒了,于是脸上静静地露出一个笑容。
听到提尔比茨的话,齐开死气沉沉的脸上才算浮现出一丝生气。
他缓缓转过头,朝提尔比茨轻轻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俾斯麦,眸子微微动了动,沙哑着张开口问道:“我......多久了?”
“距离您昏迷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俾斯麦回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日历:“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
“五月份了啊......”齐开缓缓将头转回来,重新将视线放到天花板上,再一次陷入沉默。
提尔比茨看向自己的姐姐,对齐开的表现似乎有些无法理解。
她印象中的齐开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是往常的齐开,现在难道不应该开始向自己询问事情的情况,然后开始商量怎么逃离这里么?
然而齐开什么也没说。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提尔比茨犹豫了一下,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旁的俾斯麦却拦下了提尔比茨,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屋内,炭火轻轻地炸开,烘烤着少男少女的心事。
屋外,风雪肆虐。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日历已经翻到了七月。
遥想一年之前,齐开还在夏威夷,快乐得给自己的舰娘们玩换装play。
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和阿尔及利亚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口角,原本自己还以为舰娘们对纪念日什么的不感兴趣呢,结果发现这群丫头还给自己来了个惊喜。
当时的齐开就在想,港区二周年的时候,绝对不能再这么逊了,一定要给姑娘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现在看来,大大的惊喜只剩下惊了,喜没了。
即使没有离开房间,齐开也能偶尔地听到自己头顶,传来的超音速飞机的轰鸣声。
那是瓦良格的飞机。
毕竟人类是不可能没事干就让飞机在北极圈上空瞎溜达的,这里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飞机的禁飞区。
齐开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在北冰洋外,自己的舰娘们正在多么焦急地守候在那里。
和一般的七海不同,北海舰队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港区。
北海舰队的港区是在一个巨大的浮冰之上建立的。托核战争的福,人类这一百年来并没有发展的多么顺利,多么顺心,所以一百多年前,曾有人预言的那种全球气候变暖的情况也没有发生,北冰洋上的浮冰也不用担心会彻底化掉。
整个北海舰队就随着那块巨大的浮冰,在北极圈的最外围随意浮动,偶尔可能会撞上某些巨大的冰山,然后停留一段时间,但是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在随波漂流的。
而自己的舰娘,在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估计就一直在尾随着这块四处移动的巨大浮冰,无论寒风凛冽。
然而自己却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形同囚犯。
当然,齐文远其实是没有禁止齐开外出的。
和齐开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要齐开没有离开港区,那么北海的舰娘就不会对齐开有任何的约束。
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是这里舰娘们口中唯一的“少爷”,是整个北海舰队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
在北海的这些舰娘们心中,无论齐开长多大了,他其实还是她们记忆中那个软软的小肉球,是那个稍稍长大一点后,走到哪都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受气包,是所有姑娘们心中的开心果。
只有齐开不这么认为。
不能离开港区,和不能离开房间,对齐开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里,他就是囚徒。
自己父亲的囚徒。
自己最大的仇敌的囚徒。
在这里,齐开偶尔会想到两年前,自己回到提督学校时,和自己的校长,无畏聊天时的场景。
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和黑海的强大,全世界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阻挡他的野心的。
自己终有一天,要给威科岛上的亡灵们报仇,终有一天,要带着自己的部队兵临北极,然后把自己那个从来都是扑克脸的老父亲五花大绑,把他扔夏威夷某个岛上关起来给他养老。
如今看来,当初的自己竟然是那么愚蠢,那么的可笑。
父子二人之间的对决,最终,被抓起来软禁的,还是自己。
是自己输了。
又一次输了。
有什么好意外的么?
他就从来没赢过!
想到这里,齐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福伯瞥了一眼齐开握紧到,几乎是在颤抖的手臂,灰白的眉毛挤在一起,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样量出来的血压可不准......”
齐开回过神,看向面前的福伯,歉意地道了声歉,松开手臂,重新让福伯给自己量血压。
这种事其实不用北海港区的首席医师福伯出面的,就是个血压仪,齐开自己也能量,实在不行他身边也还有两个姑娘呢。
他今天来,实际上还有别的事情。
将齐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福伯轻轻拍了拍齐开的脑袋,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担忧地说了一句:“行了,算是彻底痊愈了。不得不说,你这身体确实不错,平时估计没少锻炼,别学你爸,大肚子都有了。”
齐开沉默的低了低头,算是回应了。
福伯在那边收拾东西,余光瞥了一眼齐开,见这小子跟木头一样,摆明了拒绝交流,于是转移目标,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女孩。
在北极生活了将近三个月,俾斯麦和提尔比茨也算是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虽然舰娘们基本不会感到寒冷和炎热,但是为了让自己在周围一众舰娘中,显得不至于特别醒目,两姐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套秋冬打扮的衣服,作为自己的常服。
毕竟齐开本人是不肯走出房间一步的,所以齐开几乎所有的饮食以至于药品,都是两姐妹负责端送的。
妹妹提尔比茨是一套简单的白色羽绒服,平时会把自己的脸藏在衣服毛茸茸的白色衣领之中,看起来安静贤淑。可以看出,提尔比茨平时那身黑色的军装其实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那对于她来说太沉重了,也太让别人不敢接近她了。
和妹妹相反,姐姐俾斯麦倒是选了一如既往的肃穆型的衣服。即使外面寒风凛冽,几乎就没有零上的日子,但俾斯麦出门,永远就只是牛仔裤,黑色毛衣加黑色风衣,就连一头金色长发也不收敛,就这么任由其在寒风中飞扬。
每当俾斯麦踏入北海食堂的时候,即使她现在就连召唤舰装都做不到,但那股子海上君王的气场依然彰显无遗,尤其是她进门时,那头上衣服上夹杂着雪花的样子,哪像是过来打饭的,完全就是来打劫的。
福伯看了两姐妹一眼,心头微微一动,就悄悄给俾斯麦使了个眼色。
虽然对于人类的处世之道,俾斯麦还不是特别了解,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这点眼神俾斯麦还是看得懂的。于是就接着收拾仪器,送福伯出门走到福伯身旁。
福伯嘴上一边说着齐开身体的各种注意事项,一边悄悄往俾斯麦手里塞了一把钥匙,然后转头有意无意地向身后的齐开说了一嘴:
“唉,想想日子过得真快,这一转眼就七月二十四号了,你小子回家也三个月了,就没想着和你老爹说两句?”
屋内,坐在自己懒人躺椅上的齐开眼神微微一动,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二十四号。
他港区成立的日子。
话已经带到,福伯也就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走到玄关门口,对俾斯麦两姐妹稍稍嘱咐了一下,然后就带着自己的护士,顶着寒风离开了。
房门轻轻关上,全程没有注意到俾斯麦和福伯之间小动作的提尔比茨,直接转头开始给齐开收拾起起居,而俾斯麦则对着房门,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钥匙。
钥匙上有一串数字,那是北海港区房间位置的编号。
望着手里的钥匙,回头看了看缩成一团,被提尔比茨披上毯子的齐开,俾斯麦缓缓握紧了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