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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吗”齐文远沉吟了良久,缓缓开口说道。
“我刚才说了,因为我想知道‘家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俾斯麦回应道。
“那我刚才也和你说了,你只要做到你想做的,你就已经是一个出色的家人了。”齐文远说道,言语当中似乎有些不耐烦。
“知道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俾斯麦摇摇头:“你既然这么清楚这个道理,那你本应该是一个出色的父亲才对,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所以?”
“所以,我想知道你和齐开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进而避免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说着,俾斯麦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况且,这个孩子将来,不是还要喊你爷爷的么?”
听到俾斯麦口中“爷爷”那两个字,齐文远很明显的颤了颤,深沉而压抑的目光也稍稍晃了晃。
他的目光随着俾斯麦的手掌,落在那现如今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小腹上,思绪有些远了。
其实,在他得知俾斯麦怀孕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做梦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做梦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也记不清上一次做梦梦到的是什么,但是那天晚上的梦他记得很清楚。
非常清楚。
清楚地,就仿佛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现实一般。
梦中,他像往日一样坐在他现如今坐的地方,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报纸,浏览着一晚上世界的变化。
只是和现实中的自己相比,他的脸上少了几分凝重,多了几分笑意,仿佛看报真的只是在消遣而已。
消遣齐开到来前的时光。
幸运的是,他没等多久,齐开就来了。
并且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小东西。
齐文远在那个小肉球一进门就看到了他,但偏偏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坐在那里喝咖啡,看报纸,直到小家伙挣开齐开的手,一晃一晃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裤腿,爬到他的怀里。
“吼吼,这是谁啊?”见自己怀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小肉球,齐文远终于不再装作看不见,而是满脸笑意地放下报纸,认真地抱起小家伙,让他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怀里。
小孩子还不会说话,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于是笑着挥动肥嘟嘟的小手,拍打着齐文远的脸,嘴里咿咿呀呀嘟囔着意义不明的音节,然后突然说出一声:
“爷,爷爷......”
那是小家伙出生以来,学会说出的第一个词。
不是爸爸,不是妈妈,而是爷爷。
齐文远当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清醒了。
即使到现在,他也说不清,当初自己是因为某种恐惧而惊醒,还是因为某种喜悦而清醒。
然而那种感觉却错不了。
那种连自己的心脏仿佛都长在对方身上的感觉。
齐文远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仰去,瘫软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骨架一般,缩在其中,仿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颓丧。
他这一生,都在追寻逝去的东西,但是当他回首这段旅程时,却发现,自己在这路上,失去了更多。
但是,似乎是上苍可怜他,在现如今的这个时间,送来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生命。
也许,这会是他最后回头的机会了。
就像自己做的那个梦一样,安安心心做一个抱着孩子的爷爷,安安心心放弃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执着。
放弃,过往的一切。
在房间外,最初跟随在齐文远身边的十二名舰娘之一,加利福尼亚沉默地站在雪地之中,似乎也在沉思着什么。
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仿佛有什么东西。
那是类似于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的场景。当太阳照射在雪地之上,而你长时间站立在那里时,雪地反射的光会迷惑你的大脑,从而产生幻觉。
加利福尼亚自然知道那是幻觉,但是她不想醒来。
因为在那里,有曾经嬉笑怒骂的七十二个舰娘。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齐文远低着头,悠悠地叹息道:“放不下了。”
“什么?”俾斯麦眉头一紧:“你说什么?”
“没什么。”齐文远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不起,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你。”
“为什么?”俾斯麦一愣,站起身:“你不是还在教我怎么做一个母亲么?为什么你却连做好一个父亲的意愿都没有?”
“因为人是复杂的,我在是一个父亲的同时,身上还兼顾着其他的身份。”齐文远闭上眼睛,沉吟道:“或许你可以在舰娘、妻子以及母亲这三个身份之间平衡好,但你有信心还能平衡好第四个身份吗?你还能做好一个姐姐吗?”
俾斯麦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即使我做不到,但我依然会去做!”
齐文远睁开眼,看着俾斯麦,微微点头:“......很好......果然,你们都很好。”
俾斯麦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齐文远并没有回答俾斯麦,而是缓缓站起身:“我曾以为猎户座只是特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你们都是这样......对比来看,我们人类,真的是毫无可取之处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俾斯麦咬了咬牙,微微上前一步。
“请注意你的动作。”一旁的衣阿华立刻跟着上前一步:“坐下。”
俾斯麦转过头,瞪着衣阿华,往日百慕大黑色君王的气场一瞬间在屋内铺开:“滚!”
望着俾斯麦眼眸中的黄金瞳,即使知道眼前这个舰娘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能力,甚至比起一般的人类还要脆弱一些,但是衣阿华仍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瞪退了衣阿华,俾斯麦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齐文远身上:“你难道要这么逃避一辈子么?”
齐文远摇摇头,转身似乎要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不会是一辈子...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俾斯麦一急:“那...那你就不考虑一下齐开吗?”
齐文远的身子一顿。
“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他说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父爱,也根本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俾斯麦上前继续说道:“如果,如果......如果连你都不愿意去教他,那他又该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齐文远低低叹息一声:“我教不了齐开...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爷爷。”
“但是你现在可以试着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合格的爷爷!”俾斯麦纠正道。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齐文远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俾斯麦一眼:“齐开和我不一样,那孩子比我优秀,他会完成我做不到的事情......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的。”
俾斯麦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做父亲,没有人有经验,齐开......”齐文远低下头,略微犹豫了一下:“齐开...你就让他当自己没有我这个父亲吧。”
齐文远说完就扭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房门重重的关上。
门外,衣阿华大跨步站在房门前,像一尊门神一样挡住了俾斯麦。
俾斯麦握着拳头,但是却无可奈何。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更何况这个人不仅装睡,还一直在逃避。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如此固执地想要逃避?
俾斯麦恨恨的看了一眼衣阿华,转身离开了齐文远的屋子。
门外,加利福尼亚站在那,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计划失败了?”加利福尼亚笑着,声音柔柔地,但是目光却在不远处的雪地上,迷离而又梦幻。
俾斯麦转过身,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你的提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加利福尼亚笑了笑,眼中的光景在一瞬间破碎,然后整个人又恢复了清明:“谁知道呢?或许,当你有一天在黑海之上遇见我,说不定就知道了。”
黑海之上?俾斯麦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加利福尼亚耸耸肩,重新恢复成往日恬然自得的样子:“现在我们要去哪呢?我建议你最好找个地方消消气,剧烈的情绪波动对孕妇不好。”
“谢谢你的关心。”俾斯麦扫了一眼加利福尼亚,转身快步的离去。
而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小屋中,约翰刚刚进门。
这里是他的居所,和其他归属北海的提督一样,比邻齐文远的住所和办公场所,位于一片小型的住宅区中。
浑身湿漉漉的约翰趁着马飞被送医的混乱,快步离开了现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一件,两件...当最外面的保暖羽绒服脱掉之后,约翰露出身上一层黝黑的贴身衣物。
那些衣物材质很致密,且表面十分光滑,看起来似乎是潜水服一类的东西,但是从外表上看去,却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这层衣物上,有厚厚的鼓起。
约翰把外面的衣服脱光之后,然后立刻开始脱这一层黑色的衣服。
如今这些鼓起中的液体已经开始冷却,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为他的身体提供源源不断的热量,反而由于热量的流失,反过来开始吸收他自身的热量。
快速利落地将黑色潜水服脱掉,约翰利落地将他们收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箱子之中,然后推到自己床底。
做完这些,约翰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穿新的衣服,然而即使他已经在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去做这些了,但还是稍稍慢了半拍。
在他刚穿好裤子,裸露着上半身的时候,他的房门就被人粗暴的推开了。
不,是踢开了。
房门外,寒风争先恐后地涌进这个温暖的小屋,而站在房门中心的,正是如同雌狮一般的高桥奈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