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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祝宝二人出了东门后,在城外的马厩处盘了二匹马便骑着向东而去。
凤华是晋朝陪都,高祖开国便定都于此,后武帝雄才大略开疆扩土雄占九州,当时天极山掌教玉阳真人道破天机,天下气运皆在中州,据中州者平镇八方,凤华偏西不利于居中坐视天下,武帝下令迁都平京,后改名为‘天京’从此开创大晋帝国盛世。
就这样这主仆二人踏上了东行之路,知道事情紧急特意加快了脚程,一日只睡三个时辰一连行了数日,三百多里后进入中州地境距凤华只余不足一百五十余里,江逸才放宽了心,眼见天色渐晚他们连日奔波劳累,就算人受得了马也快受不了了,就决定先去前方的夏良镇好好歇息一晚上。
祝宝听后登时乐的大喜,出门时以为是和少爷出去游玩开开心心的,没想到这次与往日大有不同,这一路上他是吃不好睡不好没日没夜的马上奔波,最可气的是他还得背着这一大堆的行李,每次他抱怨想要分点的时候江逸总是一脸好意的笑着对他说你人小体重轻,多拿点行李吃吃重这样才不会从马上颠下来。
来到镇上后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让店伙计把马牵走多加点草料,祝宝终于把东西卸了下来,就吵着要去吃东西,江逸也是有点饿,两个人就下楼点了些东西吃。
客栈大厅倒是很是热闹,居中一桌坐着一位说书先生打扮的三十多岁男子,只见他左手拿着一块醒木往桌案上一拍,大声道:“话说本朝元康八年先帝御驾巡视云州,百姓初受水患见到天子降临洪恩浩荡自是一片欣喜!”
他这一拍一喊顿时围过来了好多人,这说书先生又接着道:“有臣子劝圣驾到边关一看彰显帝威鼓舞军士,于是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项城,天子登城头瞭望南山关好不威风!”
江逸听了想笑,他虽没去过云州,也知道站在项城城头看索岭倒是可以看到些,看南山关那真是连影儿也瞅不见。
只听那说书先生又道:“入夜后,全城百姓一片欣喜欢呼雀跃,天子摆宴于大殿之上群臣把酒言欢载歌载舞真乃一副太平盛世!”
最后一句拔高嗓门,围观众人中有人拍手叫好,只听“啪”的一声!那说书先生话锋一转,“怎料世道总有奸邪之人逆同谋反,齐王与那奸臣李复早已商议好当夜串通南楚借道攻关,云州大将高颌自报奋勇引兵一万前去杀敌,怎料敌军狡诈中了埋伏当夜生死未知!”
渐渐地说道精彩处,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齐王账下有五万精骑连夜杀到项城,此时项城兵力空虚,又有奸臣李复里应外合,竟然包围了天子圣驾,大殿之上齐王持剑乱杀群臣,天子仁德同意禅位于他,只求不要再殃及无辜!”
围观的众人纷纷为这个先帝的举动点头称是,也都非常痛恨这位齐王,江逸也忍不住的凑了过来。
“可毕竟苍天不随逆臣之心,当时有梁王在殿,他手中青钢宝剑座下千里神驹,一路从大殿杀出带着传国玉玺奔往宛城求援,真乃少年英雄也!”
“好~!”围观的群众们心中长舒一口气,不禁异口同声夸赞起来。
“梁王一路跑到宛城找到韩锡绝将军。”一听到韩锡绝的名字,众人都是“哦!”的一声惊呼,“那韩将军何许人也,乃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得此一将可抵得上雄兵十万也!”
“嗯~!”所有人纷纷点头称是,“韩将军问梁王:‘敌有多少人?’梁王答:‘约有十万之众!’只听韩将军微微一笑:‘任他十万来,我只一将去’!”
“哇~!”众人听后都是一阵惊呼,江逸笑而不答,他知道这不过都是这些江湖说书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说法。
“士兵们不愿韩将军孤身冒险,纷纷自愿跟随,就这样韩将军带着所部五千兵马于宛城外迎击敌人数万大军,双方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在韩将军天生神勇,带着所部精骑所向无敌斩杀无数,最后敌军大将张盖被斩于马下后纷纷溃散而逃,真乃世之英雄也!”
“啪!”地一声重重的拍了下醒木,围观众人抚掌叫好,大厅内欢声雷动。
只见这说书先生神情自得地看着众人,对大家的热情反应很是得意,“第二日那韩将军稍作整顿后便对梁王说:‘看我一日之内破城灭敌’于是引军杀到项城,敌军大将白岩望风而逃,齐王见要事败,恼怒之急威胁天子让韩锡绝撤兵,天子仁德承允他只要投降,便不再追究其罪责,可惜狼子野心不可救药,恼怒之下竟然加害了天子,真是可惜了我们这一位仁德之主....”
说书先生轻轻幽叹甚为可惜,围观众人也有不少暗自垂泪,大家都痛恨这位弑君逆谋的齐王。
那说书先生又激昂地道:“所幸韩将军率军破城而入,大殿之上斥责齐王,只把他吓得跪地求饶,韩将军不予理睬,梁王赶到后一剑将其刺死,真是为天下苍生除害,大快人心矣!”
“好~!”大厅内再次山呼海啸,仿佛都要把屋顶掀开一样,这说书先生此时收起面容,带着一种让众人猜谜的语气道:“你们猜猜,这位少年英雄的梁王是何人也?”
众人一片哄堂议论,不少人已经猜出来了,那说书先生笑道:“不错!他正是当今陛下!而韩将军早已是威震天下的骠骑大将军!从此世道太平,这十年来一片昌荣。”
江逸留意到他说到最后时语气越发变弱,众人听的倒是津津乐道,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不少人自发打赏了银钱,而这说书先生却也不怎么看,说完之后就怔怔的坐着。
人群慢慢的散开后,说书先生露出一脸落寞的样子,慢慢的捡起桌子上的银钱放入略显破旧的衣袋中,这时江逸才看清楚,此人生的颇为英俊,剑眉倒竖双睛点漆,虽然不修边幅却仍透着一股飘然之气。
江逸坐到他的面前,这人抬眼看了看也不言语,又自顾的陷入一种出神的姿态。
江逸笑道:“刚才听闻先生所言很是精彩,特来讨教几句可否?”那说书先生充耳不闻也不看他,仿佛对面没有坐着人一样。
江逸又道:“先生所言虽是事实,不过其中细节却难免有夸大其词的成分。”说书先生嘴角轻轻一撇,还是不搭他的话。
江逸倒也不介意,仍自顾道:“其一、圣驾亲临,百姓未见得有先生所言高兴,其二、我听闻梁王也绝非是一路杀出去的,其三、韩将军平叛虽顺利,远非先生之言谈笑间灰飞烟灭,其四.....”
“哼!”这书说书先生终于开口了,“我若说云州水患天子不愿南巡,梁王侥幸趁夜逃走,如非敌将叛逃韩锡绝必有苦战,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人想听么!”
江逸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说书先生冷眼看着他,“如今的老百姓只愿意听好听的,歌舞升平天下安稳的,谁愿意天天听你在这唱衰。”
江逸倒是颇感意外,没想到此人会说出这些话,他还没想好怎么搭话时这说书先生又道:“世态炎凉苍翼满目,又有哪个人愿意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如今的这些人都是活在梦里罢了,梦醒的时候早就晚了!”
“读书人不像读书人,军人不像军人,朝臣不像朝臣,这天下不喝酒都会醉!”他双目空洞言辞激烈的自顾自的说着,倒不像是在说给江逸听,更不像是说给这屋子里的任何人听,也许他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江逸越来越搞不懂面前这个人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点不正常,算了,自己也不自讨无趣了,起身便回去。
“你觉得我像疯子么?”这一问倒是又把江逸给问回来了,江逸笑道:“晚辈何敢!”
说书先生冷笑一声,“你刚才说我不讲实情,你此刻不也是一般不敢说出心里话。”
江逸听后又坐了回去,“那如先生所言做人就应当心中所想便所答,我心中觉得先生是疯子,那以后就叫你疯子,先生如何看我?”
说书先生道:“你若觉我是疯子便叫我是疯子就好,我若不是疯子你就是叫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是疯子。”
江逸眼神一眯,眉宇间略带锋芒,“那倘若是一千人一万人都叫你疯子呢?你却说你不是疯子,还会有人信么!”
说书先生瞬间面色木然,眼中精光爆射,转而又变得黯淡无光,双目空茫透着无尽的深邃幽远,他呆呆的坐在那里,仿佛被定格住了一般,这句话不停地在脑中闪动。
江逸见他这般样子,微微行了一礼后便走了回去,这边祝宝自顾自的大吃大喝,江逸笑骂:“不怕撑死你,也不给我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