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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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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郑府大房,大太太屋里的灯也还亮着。大老爷今晚留宿大太太房里。

    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太太商量,大老爷是不会在大太太屋里歇息的。两人分别盖了一床薄被,笔直地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发生。

    大太太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自己而今儿女双全,长子又有出息,没必要跟那些骚狐狸精,争一时长短。

    大老爷想了好久,怎么跟大太太说今天的事情。“夏大人今天来我们府里,多半是为通政使人选一事。”大老爷沉默良久,终于说到。

    “那,大人可有说什么?”大太太睁开假寐的眼睛,充满希冀地问到。

    大老爷不敢转头看大太太的眼睛,“通政使,我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大老爷的声音很是落寞。

    “怎么会,王大人年事已高,不是你还会是谁?”大太太拔高声音说到。王大人就是现任通政司左通政。

    “通政使不一定非要在通政司里面选。朝廷人才济济,总有贤能就任。”大老爷心灰意冷地说。

    “怎么会这样?之前亲家公问过文选司的人,说是近来整个吏部,都没有在考授、拣选官员。那通政使的人选,肯定不会任用其他部科的人。”大太太想不通,她对结果还抱有一丝期待。

    “通政使是九卿之一,职位重大。圣上乾纲独断,不一定会经过吏部来选官。”大老爷解释道。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是自己遭遇了不痛快的事,但还得去安慰别人。这也是他不喜欢来大太太这里的原因之一。

    “太傅大人辅弼圣上,他的意见圣上一般不会不同意。”大老爷爽性一次把话说死,免得大太太还有话。

    “夏大人今天来府里,我们是小心伺候,到底是哪里出了叉子呢?”大太太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大老爷。

    大老爷没说话,把头转了过去。

    “今天在书房里,你跟夏大人聊了什么?”大太太继续追问。

    大老爷没有回答,他想起今天在书房里,夏大人问他:“听说郑大人博闻强识,对许多事有独到见解,你对壬午之事怎么看?”

    大老爷清楚地记得,夏大人一问完,他就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去年陛下继位时,杀了许多惠帝旧臣。这些人都是国家栋梁,大曜忠良,对惠帝忠心耿耿,反对当今篡权。

    他们都被当今满门抄斩了,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没有被放过。且当今下令用凌迟、车裂、油煎、蒸等手法来处置他们,手段极其残忍,让人闻之色变。种种惨烈情状,现如今还是历历在目,让人不敢回想。

    去年就是壬午年,百姓私底下称之为“壬午殉难”。全天下的百姓,都觉得当今这样做没有人性,太过惨无人道。但他作为陛下的臣子,能怎么说呢?

    想了一会儿,他答到:“陛下英明神武,如此处置乱臣贼子,真是大快人心。”

    他说完后,夏大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猛地想起来,夏大人也是惠帝旧臣。被当今灭了十族的方孝孺,还曾与他交好。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好在夏大人看了他几眼后,就自己笑了起来,说:“郑大人不必惊慌,我只不过跟郑大人说说玩笑罢了。你额头出了不少汗,我也觉得这书房有些气闷。不知郑大人可否领我,去尊府花园吹吹风。”

    大老爷这边在回忆,大太太也在苦思冥想。她想了许久,觉得大老爷能不能当上通政使,关键还在太傅大人身上。只要太傅大人在当今面前,肯为自家相公美言,陛下是不会不同意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越发坚定地想促成长女与夏望的婚事。只要长女嫁进夏家,郑家跟夏大人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会不互相扶持呢?这事得赶紧办了,要赶在新人选下来之前。况且珠儿年纪也不小了。

    夫妇两各有心事地睡了。

    周太太和周子健戌时才回到周府。

    打发一路傻乐的儿子赶紧去休息,周太太也赶紧回房梳洗。梳洗完后,钻进被窝。周大人已经在床上睡了。

    周太太跟丈夫很恩爱,就算周太太不在家,周大人也从不去找别的女人。看着丈夫宽大的后背,周太太觉得自己很幸福。今天被子里面很暖和。

    “回来了?”周大人还是被吵醒了,转身凑过来亲了一下周太太的脸。“喝酒了,菊花酒。看来你今天玩惬意了。”周大人笑着说到。

    周太太趴在周大人的胸口,腻歪了一会儿,抬起右手,扬了扬:“玩得惬意那是不必说的。最重要的是,我帮你定下了一个好儿媳妇。你怎么感谢我。”

    儿媳?看着自己媳妇右手上,戴着的赤金掐丝手镯,周大人明白了。

    “是郑家四小姐?”周大人想知道确切的答案。周太太点头。

    周大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取下夫人腕上戴着的手镯,拿在手中掂了掂,没有说话。

    看到丈夫脸上神色不太对劲,周太太放点声音,小心问到:“怎么了?可是怪我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周大人脸色有一丝松动。

    她继续说到:“璃姐儿这丫头,你也是看着长大的,相貌品性都是极好的。我们健哥儿也中意他。你不知道今天他有多高兴。还答应我说要好好习武,争取明年一举通过锦衣卫拣选呢。”

    周大人叹了一口气,搂紧夫人说到:“你别多想,这事儿对我来说是有些突然,不是你的错。你早先就跟我说过,想跟郑秦氏结娃娃亲。我当时也觉得很好。可现在郑三老爷已经不在了,郑秦氏又痴病着。这门亲事就不是什么良配了。”

    周太太听完丈夫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将丈夫推开,一举从床上坐起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时觉得是好亲。现在人家父亲不在了,就嫌弃人家姑娘了?”

    周大人也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抚着妻子的背帮她顺气,一边哄着说到:“你不要动气,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自己想想,郑四小姐丧父之后,性子就变得敏感多疑了。她又没个母亲教导她,管家中馈肯定都是不会的。你确定你有那个性子慢慢教她?你再想想欣姐儿。你二兄弟常年不在家,二弟妹又是续弦,不怎么管她,那孩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丈夫的安抚中,周太太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解释到:“璃姐儿幼年丧父,本就可怜,你怎么还嫌弃她?以前她年岁小,突逢大变,性子乖张些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孩子大了,我看着她是越发懂事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觉得自己定的亲事极好。

    “你觉得没事就好。你是婆母,以后你与她交道打得多。哎,别个官老爷娶儿媳妇,都会娶个对儿子仕途有助益的。我们家不看重那个。家和万事兴,只要两孩子能好好过日子就行。”周大人实诚地说到。

    二人躺下安睡,很快周大人那边就响起了鼾声。周太太这里,却有些睡不着了,她在想欣儿。

    张欣儿,是周太太娘家二弟,原配太太所生的女儿。小姑娘五六岁的时候,亲生母亲难产去世了。后来父亲又娶了继母。

    对于张欣儿,这个原配所生的孩子,继母不好管教。而欣儿父亲出门经商总是不在家,没机会教导她。祖母也不怎么管,这个庶子生的女儿。如此境地下,这孩子就跟着自己嬷嬷,丫头们一起长大。下人们只一味的哄着她,惯着她。一来二去的,她竟养成了个霸王的性子。看中什么都要想尽办法弄到手,稍不顺心,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十五、六岁时,她跟自己堂姐的夫婿拉扯不清,被祖母远嫁到保定府。后来她把自己夫婿怀孕的小妾,打得小产了,被夫家休回娘家。娘家无法,只好把她送到庙里清修。庙里师傅管不了她,她又跟庙周围游荡的混混搅到一起。这孩子是毁了。

    仔细想来,这张欣儿也是个可怜人。她跟郑明璃一样幼时丧亲,无人管教。但后来长大后知事了,她是可以自己约束自己言行的。而不是一味地,由着性子胡来,害及亲友。

    璃姐儿,应该不会这样吧?周太太怀揣着这个疑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