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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大开四门,羊家四子率领兵马踹营呐喊而出,侯景自从掘长围围了台城,日夜严防城内信使走脱,四枝人马,顿时撞上了枪口,身陷天罗地网之中。
羊侃和梁武帝在城头瞭望,见四子被围,心如刀绞,喃喃说:“完了,全完了······”连日守城,心力交瘁,又伤心欲绝,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城头。
梁武帝连忙派中官赴太医院宣太医来治,太医们在建康被破之夜,除了为赚津贴糊口、不得已夜值的徐太医,在内苑中出不来;其余搬往台城的太医们,大半装作百姓,用绳子缒出台城,趁乱逃出建康去了。如今台城之内,寥寥十几名太医,连日交战,伤员极多,根本忙不过来。
中官们去找了一回,好歹见到一个穿着太医院服色的人,认得是徐绥,赶紧扯住,说道:“羊尚书晕倒在城头,徐大人速速去治一治。”
徐太医不敢怠慢,快步跑上城头,把了下脉,面色凝重,只是摇头。
梁武帝问道:“羊尚书病情如何?”
徐太医说:“羊尚书日夜守卫台城,废寝忘食、饮食不节,精神体力早已严重透支,正所谓‘积毁销骨’是也。又见四位公子被重兵包围,伤心过度,终于引发重症。臣请吾皇赐羊尚书静养,渐次调养,若继续劳心动力,耗损元气,恐怕再也无救。”
梁武帝连忙下诏:“抬羊尚书回府养病,羊尚书必不可又失。”
城外,战鼓连天,喊杀彻夜,直到黎明,才逐渐平息下来。
侯景召集众将,问道:“都截住了吗?”
额齐纳禀告说:“回将军,四枝兵马,陷入重围,末将所布置的防线,同时响应,全部截杀。生擒一名将领,刚才令萧衍旧臣认过了,乃羊侃的二子,唤做羊耽。”
侯景大喜:“有此子为质,正好拿来招降羊侃。”
额齐纳又说道:“不过,有十数骑自城南突出防线······”
侯景大怒:“岂有此理!留你何用?”
额齐纳连忙下跪说:“将军勿忧,末将已经算定或许会有人侥幸脱出,已经派柳阿喃将军,暗地在四门设下第二道防线,每队一千人,区区十几骑,人困马乏之下,必然不让一个漏网。”
侯景说:“柳将军回来了吗?”
言犹在耳,柳阿喃快步趋帐,伏地请罪:“末将罪该万死。”
侯景说:“柳将军何罪之有?慢慢说来。”
柳阿楠说:“末将奉令在四门设下第二道防线,每门一千人,令牙将分别把守,末将亲自在南门带队,正迎着十几骑突出重围,先用弓箭攒射,那伙人奋不顾死,骤马冲锋而来,等冲到近处,只剩下一骑,末将立马指挥千人合围,谁成想那人悍勇至极,竟然击破千人围堵,突围而去了······”
侯景脸上阴晴不定,说道:“如果真是如此悍勇,能以一当千,罪不在你。可查清楚,此人是谁?”
柳阿喃说:“将军若不信,可问末将麾下兵士,皆有目共睹。此人身份,末将已经查清,萧衍的降臣有人在火把下看见,说是羊侃的五子,叫做羊河。”
侯景气的把桌子都掀了,大怒说:“羊侃匹夫,为何偏偏与我作对!”
额齐纳连忙谏道:“将军息怒,末将与梁朝旧臣多有交谈,也听说过此人,自小不在建康居住,也无官职,更不知驿道驿馆机密。纵然他冲出了台城长围,尚有建康城为屏障,只要城门未开,他如何逃出去?可严令缉捕,一旦被他逃出建康,即便德王一直派人在驿馆截杀天使,恐怕截不住他。从此大路宽阔,谁知道他会走哪条路?”
侯景气愤,中官来传他上朝,只得说:“先严守四门,此事日后再议。”换了衣服,匆匆去了。
德王在自己府内称帝临朝,见了侯景,问道:“昨夜战事紧急,敢问丞相,发生何事?”
侯景说:“台城内派人突围宣诏,臣连夜厮杀,走脱了一人,唤做羊河。臣关闭了四门,必不让他出了建康城。”
德王说:“既有此事,丞相为何不早报?即便城门不开,此人或许已经不在城中。”
侯景吃了一惊,问道:“吾皇此话怎讲?”
德王说:“丞相有所不知,朕曾派人劫持洛公主,却被人救了。朕令凤阳宫中埋下的暗桩极力查探,已经得知救公主者,就是此人。朕所雇之人,皆是跳篱骗马、善于追踪匿迹之辈,他们自有管道把洛公主偷出建康城,隐秘而不为人知。那羊河既然目睹了那伙人偷运公主出城,自然知道建康城内,何处有暗道勾连城外,或许救了公主后早已偷偷从城外出口之处进入,寻得了城内的入口,一旦脱出重围,必然弃了马匹,从暗道逃走。”
侯景大惊,启奏说:“事后,吾皇难道没有去捣毁暗道?”
德王说:“朕也不知他们用何等手法,挖掘下暗道,只是寻不着。况且,凤阳宫中传信出来,那伙人失手后,指天立誓,不再于建康城外一百里造乱,早已鸟兽散;唯有一魁首,前来缴令请死,朕见他也算是重信守诺之辈,不忍杀害,软禁在牢中,想收为心腹,尚未答应。”
侯景启奏说:“那羊河既然长成在江湖,必然不会走驿道,吾皇在馆驿伏下的杀手,应该截不住他。既然有此人在此,可以令他以江湖人的手法去追缉,或可成功。”
德王说:“事不宜迟。朕这就去安排。”
德王回到内宅,令亲兵去牢中牵了韩老大上来,说道:“汝为杀手,收银买命,却误了大事,按照你们江湖的规矩,朕该如何处置你?”
韩老大说:“我既然回来,就是按照江湖的规矩,任凭处置。”
德王说:“你们收银买命,追踪之法如何?”
韩老大说:“只要锁定目标,即便天涯海角,必然不让逃走。”
德王说:“那朕再给你一项任务,你替朕抢一道诏书回来,就当偿了上次的任务,从此两清。钱,你随便说个数,朕另外给付。”
韩老大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前来请死,死且不怕,还要什么钱?我所看重的,是江湖名声和诚信经营之道。”
德王早令人准备了线索,更根据降臣的描述画了图形,说道:“这是线索,你去办吧。”
韩老大一揖别过,大喇喇的出了宫,侯景与众将见了,面面相觑:“这个人,能做成什么事?”
额齐纳说:“他既然能劫持洛公主、更偷出建康,想必有过人之处。将军莫忧,且听吾皇安排。”
韩老大出了建康城,来到一座破庙,把钟敲了敲,说道:“弟兄们,都出来吧。”
十几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跃出,俯首说:“听老大号令!”
韩老大带了人,骑着马,根据线索,先去了林子,查看暗道,只见血迹斑斑,痕迹尚在,显然有人受伤后走过,说道:“果然,德王所料不差,这人从暗道逃了去。陈盛,你素来最善追踪,这个人,我们应该如何查访?”
陈盛说:“先沿着痕迹,追缉下去,再做议论。”
众人沿着血迹脚印,追踪了几里地,一直到了又一片林子,只见箭簇束帛,散乱在林子里,陈盛说:“大哥,这人自己拔了箭簇,在这里裹伤,也是个狠人。”
韩老大说:“继续追下去,此人身负重伤,必走不远。”
又追了十几里,见了座小镇子,茶坊酒店俱全,显然是为远客入建康而兴起的歇脚之地。陈盛说:“若是逃脱,骑马最快,可进入查探。”
韩老大撒开兄弟,查访了一回,一家酒店老板说道:“侵早,确实有人来敲门,全身裹伤,拿出两片金叶子,足够有六两,买了店内驮运的一匹马去。还问过老夫去南海的路径,老夫贪了他的金子,给他画了路观图,他随便吃了些饭食,就打马去了。”
韩老大说:“谢过老丈。”
然后下令说:“弟兄们,上马,直奔南海!”
陈盛说:“小弟有一议,可行小路,先行抢在南海郡外设伏,守株待兔,必然不被他逃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