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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来这也是数万年来我第二次觉得自己迈入了生死关头,第一次是很久以前,那时候凌翼还不在身边。下界伯服国有妖兽絮钩作乱,这妖兽兴风作浪,虽不至于毁天灭地,但也带来瘟疫蔓延。
小神仙们上书天帝,这种境界的妖兽自然轮不到燕苍亲自出马,折子正准备送去给黎柯的途中恰巧被我撞上,我当时只想着太天宫那堆了小山般高的折子,要解决这头妖兽不知还得等多少时日,便自作主张拿了折子往伯服国去。
妖兽絮钩乍一眼看长的像野鸭,却又有老鼠的尾巴,相貌丑陋还狡猾多端,我和絮钩缠斗多日,眼看着就要将它擒获,结果半路杀出一条应龙。
应龙以尾画地,霎时暴雨如注,絮钩借此顺水流而逃,转眼就没了踪迹。
我当时怒极,没想到妖兽还有同伙,一个纵身掠进了苍穹,执着飞星剑便与那应龙斗法,狂风夹杂着雨丝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深深浅浅的青色,霎时间各色光芒漫天飞舞,狂暴又绚烂。
我委实是年少轻狂的例子,那应龙也属实执着难缠,我和应龙斗了半日,从伯服国国都一路斗到了边境的云雨山。
我被应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法力枯竭之际甚至觉得自己就此要魂飞魄散,不过那应龙许是顾忌弑神会遭天谴,将奄奄一息的我一巴掌拍进了山脚下的深渊,便悠哉悠哉腾云而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巨大的红色岩石上,头顶有一棵苍天大树,黄色的茎干,红色的枝条,青色的叶子,奇异无比。我看着深紫色的天幕星光闪烁,迷离又明亮,宛如梦幻。
在那一刻我认识了萤萱,她悄然出现在我身旁,一身罗纱如烟如雾,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腰间随意的系着两个墨绿的铃铛,无风自响。
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残缺的葫芦瓢,里面装着又青又黑的东西,她见我醒来,颇为得意,仰头说道:“你看吧,我就说她不会死。”
我茫然抬头,只见头顶的树叶微微摇曳,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我迷惑不解,“阁下是哪路神仙?”
“阁下?阁下是什么?”她蹙眉深思着,我正要解释,她又笑盈盈说道:“我是此处的山神萤萱,前几日有花妖报信说你重伤倒在林子里,我便带你来了这儿,这棵栾木的树叶果实都有起死回生之效,我给你喂了好几天的药,你终于醒了。”
我看了看栾木,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葫芦瓢,颤着手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你给我吃的就是这个?”
“对啊。”她眉目丝柔如水,菱唇弯起一抹浅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喉咙一哽,只觉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勉强扯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多谢仙友,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待重回......”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尚未说完,她便出声打断,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微侧着身子看着我,“我记得凡人的话本是怎么写来着?嗯,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
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诚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未尝不可,但本神君并不喜欢女人。”
“你是神君?”她听了我的话好奇地打量我。
“没错,吾乃天界玄瑛神君。”
“那你可喜欢男人?我听说神祗们有数十万年寿命,不像我们这种神仙最多能活万年,若是能与神君结缘,亦能得天命护佑,你可有心仪之人?虽然云雨山只有我一个山神,但我还有五位哥哥,他们底下又有十七位儿子,还有几个未长大的孙子,若是你都看不上,还可再等上几千年,想来那时候又能添几位曾孙,你觉得如何?”
萤萱低着头在我面前自言自语地说着她家好几辈儿孙,我只觉得瞠目结舌,踌躇说道:“多谢仙友好意,但我向来无心情欲之事,就不必了......”
“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没喜欢的人啊。”她低呼了一声。
我皱了皱眉,心里只觉得这山神全然没有礼数,又看着萤萱径直向山林走去,一番对话下来我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心中拿捏不准,想了想准备飞身离去,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一点法力。
“神君,神君。”
耳边传来声音,却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我茫然四顾,“谁在说话?”
“这里,这里。”
声音时远时近,我恼怒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山风漫卷,草屑随风飞起,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神君,我是雾花草之灵。”
我看着眼前淡紫色如薄雾般的影子,道:“你找我有事?”
“神君,栾木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大量服用会封去周身法力。”
“什么?”我吸了口凉气,看向幽暗的密林。
“您不必惊慌,此处山神对您并无恶意,当日您身受重伤才出此下策,您放心,法力只能封去些许时日,这几日还请您不要离开这儿,我会护您周全。”
说罢,雾花草的影子微微俯了俯身,随风消逝。
第三日黄昏,暮色朦胧,月光漫上云彩,我斜躺在红色大石上,百无聊赖地数着九天渐起的星辰。萤萱缓缓走来,残阳在她身上洒下柔和而迷离的光晕。
“我云雨山的风景比你天界如何?”
我低头思量着,云雨山自然是造化钟灵毓秀之地,可是天界琼楼玉宇无数,金碧辉煌,星辰灿烂,纵观六界无处可比。
不过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总要留几分面子,于是转了个话头,反问道:“不知仙友可去过凡世的国都?”
萤萱卷翘的睫毛不经意地动了动,眸子如秋水般泛起了潋滟波光,神色中竟流露出一丝哀愁,“我是山神,不能擅自离开云雨山,否则......”
话未说完她纤臂一抬,雾花草在她手中幻化成一只鸟,慢慢飞向苍穹,过了半响,她才重拾笑容,唇角一勾,“再过数日云雨山有山神祭典,我那几位哥哥的儿子和孙子也要来凑热闹,神君可与我同去,看看相貌人品,有没有中意的。”
我打了个寒颤,尴尬笑笑,道:“不急不急。”
第五日晨时,我正酣睡在栾木树下,忽闻得耳边一阵铿锵之声,迷迷糊糊揉了揉眼,就看到几位仙吏正与雾花草斗法,我急忙喝止。
“小仙拜见神君大人。”几位仙吏齐齐躬身行了个礼。
我揉着额角,淡淡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大人多日一去无踪,我等奉天帝之命前来寻人。”
“那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这草灵不肯让我等见您,所以才......”
我摆了摆手,“算了,既然你们来了,我便同你们一道回去。”
我旋即起身,雾花草见留不住我,只好幻化出影子拉着我的衣袖。
我轻轻一叹:“待山神回来麻烦你替我道一声谢,若她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上天界来寻我。”说完话雾花草仍拉着袖子,我忽然想起萤萱对我以身相许这件事情颇为热情,难不成还真想让我一个神君和云雨山结姻?
我拂了拂手,终于把衣袖挣脱开来,看着雾花草若有若无的影子,正色道:“天命在上,吾以神位起誓,山神萤萱于吾有救命之恩,玄瑛特此许下一诺,他日如有所求,必当践行。”
既然立下重誓,但凡是个聪明的山神都知道要好好把握良机,想来以身相许这种天方夜谭自然不会再提起。
我回到天界后就听闻黎柯已经捉拿妖兽絮钩,并从絮钩的嘴里问出我当日和应龙斗法的事情。
我也知道了原来那应龙不是普通的龙,而是远古神祗的灵兽,神祗陨落后灵兽无主,应龙便隐居在大荒南,天可怜见伯服国被絮钩搞得四处瘟疫且河涸海干,神龙怜悯众生,特意去伯服国施雨,结果被我劈头盖脸地拉着打了一场。
我原以为是运气好才侥幸龙口逃生,没想到是应龙大发慈悲只给了我一个教训。
黎柯知道我的踪迹后就遣了几位仙吏到云雨山寻我,拖他的福早早回了天界,又知道了我被应龙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事情传得天界人人皆知,自然又给黎柯好好记上了一笔。
我法力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只能呆在玉川宫睡得天昏地暗,数日后醒来,走到曲池边上又听到几位仙子在廊下谈天说笑,言语中提及了云雨山。
“云雨山那位,不知怎么和凡人扯上了关系......”
“听说不过五六日就没了,可惜......”
“天界五六日,下界应该是五六年......”
仙子们还在说笑,我却来不及细问,径直去了合芜殿,抓了掌管仙籍的陆谦,一问才知萤萱竟然已香消玉殒。
我万万没想到,在那次我没能参加的山神祭典,一个凡人误打误撞走了进去,自古仙凡有别,萤萱却一头扎了进去。山神一向无令不得离开守护之地,一旦擅自离去,就会招致严重后果,轻则免去仙职,重则天雷加身。
萤萱执意离开云雨山,随凡人而去,最后却所托非人遇人不淑,被凡人厌弃,还被视为妖孽死在了凡世。
我不免唏嘘,情之一字着实不可随意触碰,当日萤萱与我在云雨山共赏暮色苍茫之景,没想到成了最后一面。天命实在难以揣摩,我头一回许下重誓,竟再无法践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