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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弑父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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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阿木跟着阿远去了衙门,这次门子总算没有再拦,一进大门,就见着师爷站在廊下望着他们,看他们进来了,微微点点头,转身走了。

    阿木望着离去的师爷,又看向加快脚步的阿远,站在廊下等着张鲁,她现如今是张鲁手下的一名小捕快,听候张鲁的调遣。

    张鲁昨日已被师爷留下好生叮嘱了一番,主要目的就是让让阿木见见世面,再跟她说说这衙门里头的规矩。

    等来了张鲁,没有意外地跟着他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昨日的茶馆,照旧一壶茶,一盘瓜子。

    阿木问:“张叔,你们每日都在这茶馆么?你们不是要捉贼拿赃锄强扶弱的么。”

    张鲁笑了笑,还没开口,旁边郑七嗤道:“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仗着会些拳脚就真当自己是捕快了?”

    这郑七正是那日第一个被踹倒的,后又几次开口说话的瘦高个。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踢出去伤了脸面不说,身上的伤到现在也咝咝作痛,心中对阿木一肚子气,才再三出言讽刺,今早听说这女子竟被师爷邀了做衙役,当捕快,心里更是不平。

    马大力不知道他的心思,觉得他说话有些难听,张口便维护起来,“阿木身手确实好,七哥你那日不是也被阿木踢倒了嘛,还在家躺了半天。”

    听得此话,郑七面上蹭地红了一片,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身手好就行了吗?那她身手好怎么不去做县令,去做知府去。咱们这地儿怕是容不下这尊大佛呢!”

    马大力觉得莫名,正要回嘴,张鲁连忙上来圆场,“好了,不管怎样,现下都是一处做事,都少说两句。”又转头对郑七低声喝道:“老七,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跟一孩子计较,也不觉得丢人。阿木身手好,大家都有目共睹。至于当捕快,同僚中有身手好的,我们大伙也沾光,毕竟以后一起日子还长着呢。”

    郑七听了也不理,身子一转,自顾自地端着茶碗喝茶。

    阿木见张鲁出头,便又坐回了凳子上,只两眼灼灼地盯着郑七。

    这郑七三番两次出言不逊,自个儿虽应了师爷,不能恃武凌人,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被人欺到头上还当作不知,她就等着他再挑衅一句,立刻将他揍成猪头!

    张鲁瞧着她那样,无奈摇头,拉着郑七到一旁开解去了。

    马大力浑不在意,自顾自地一边嚼着豆子,一边往嘴里倒水。

    朱玉向来心眼多,他瞧着阿木的样子便觉得不好,有心替郑七缓和,便捣了捣阿木,小声道,“你别跟七哥计较,他昨儿摔的不轻。”

    “嗯。”阿木不置可否,半晌才道,“可他三番两次地辱我,我可都记着呢,有仇不报非君子!”

    朱玉听了这话,笑了,道,“昨儿你一上来就把他揍成那样,照你这么说,七哥得先找你报仇不是?”

    “我不拦着,让他尽管来。”阿木毫不在意,两眼依旧盯着郑七。

    “谁能是你木大侠的对手?满县城都找不出一个来!昨天那可是一人力战咱们整个县衙啊!你说,谁还跟来找您来报仇?七哥气不过,你总得让他发泄发泄,发发几句牢骚,就当是他在报仇不是?木大侠?”

    阿木被那两声木大侠喊的心里开花,绷着的小脸刚要咧嘴,想想大侠可没嬉皮笑脸的,便又将笑憋了回去,木着个脸道,“那行吧,我姑且不跟他一般计较。”

    朱玉见她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偏面上还绷着,早已在肚里笑了几个滚,便也装个一本正经地道,“木大侠大仁大义,在下佩服!佩服!”

    朱玉见阿木不再盯着郑七,心下放松,便想替他二人缓和缓和,于是又给阿木添满茶,接着道,“七哥是个苦命人,心性跟旁人不同,说话行事难免激愤了些,但我跟你保证,他真是个好人,古道热肠,嫉恶如仇。衙门里但凡有什么事,甭管脏活苦活,他都是第一个上。平日更是仗气,谁家里有事,都会帮忙,我们大伙都服他,待过些日子,等他接受你了,他自然待你跟咱们一样了。”

    阿木闻言,撅嘴道,“这是为何,难不成我是不是衙役捕快还要他承认?那我可要去找师爷问问,这乌县县衙到底谁做主!”

    朱玉心下一惊,这姑奶奶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转头见郑七和张鲁还在说话,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倒是一旁的大力看了过来,连忙摆手示意他继续吃他的豆子,把凳子朝阿木方向挪了挪,压着嗓子道,“哎哎哎,我把你当妹子这才掏心掏肺地跟你掰扯,你怎能歪曲我的话,要让师爷和七哥知道了,我可没嘴说理去了。”

    阿木嘻嘻一笑,“那你跟我说说,他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刺儿头一般。”

    朱玉有点为难,他看了眼阿木,臭丫头,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见阿木一直盯着他,心里一叹,罢了罢了,七哥的事,自己不说,过些日子,她铁定也打听出来,与其从旁人嘴里说,不如自己说给她听。

    想到这,朱玉便也不急了,坐直了身子,慢慢开口道,“七哥的事城里没人不知,可大伙从不当七哥的面提这些事,我今儿说了,你也得给我个保证,日后别在七哥面前说起这些事,就当可怜他,给他留个面子吧。”

    阿木本没真想打听别人阴私,只她听朱玉话里话外的意思,郑七这性子跟他经历有关,这才起了好奇,让朱玉说给她听。可这会儿,听朱玉说的话,她倒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使计诈人隐秘,当真非君子所为!

    阿木脸都红了大半,正想让朱玉不用提这事了,就听他在一旁已经开口说了起来。

    “七哥本不是衙役。他爹家里穷,三十多岁还未娶妻,后花了一两七钱托人从外头买媳妇,买回来的就是七哥的娘。他娘小时生病,瘸了腿,她爹娘待她不亲,哥嫂也嫌她拖累,动辄打骂,有回打得厉害,跌到了地上,又伤了一只眼,这下子更没人要了,一直留在家到了二十四五,才被她爹娘卖了出去。七哥爹见他娘那模样,当即就要退回去,谁知那中人早跑了,他爹一来没钱再买媳妇,二来,他娘苦苦哀求,便将他娘留了下来,虽说留了下来,他爹却将他娘当牲畜使唤,日夜干活不说,连屋子也不让进,只让他娘住灶屋,睡柴堆,还动辄打骂。他爹爱喝酒,喝醉了,打得更厉害。后来。”

    “后来有了七哥,待七哥大了些,每回他爹打他娘,他便护着他娘,他爹是个狠人,见七哥护着他娘,连着娘俩一起打,而且打得更狠,七哥小时常被揍的鼻青脸肿,厉害的时候连腿,胳膊都折过。街坊邻居有时替他们报官,官府来了人,他老子就收敛些,官府的人一走,打得就更厉害了。七哥那时还小,自己到县衙,说要当捕快,这样,他爹再打他娘的时候就能把他爹抓起来。”

    “后来怎样?那恶人可还在?”阿木听的拳头攥的紧紧。

    “那时候县令还是以前的县令,哪会管他这事儿,再说,官府里衙役小吏一个萝卜一个坑,哪能说进就进。七哥一直求,直到来了这胡县令,师爷看他可怜,正好上任县令离任,带走不少人,这才让他进来做个杂役。”

    “那他爹还揍他吗?”阿木追问。

    “还是揍,他爹那人,不过好在七哥当了杂役第二年他爹就死了,说是喝醉了酒,跌河里淹死了。”朱玉说到这便便停了话题。

    阿木松开攥紧的拳头,漫不经心地道,“我以后不跟他计较了。”

    朱玉自个儿也在为郑七的过往唏嘘,听到阿木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真的?”

    “真的,他太可怜了,我不欺负他。”

    “我就知道阿木你是个好孩子!”朱玉真心实意地夸道。

    “谁是孩子?我现在是捕快了,你刚才还叫我大侠呢!”阿木急了。

    “好,好,是我说错话了,给木大侠陪个不是!”朱玉装模作样地抬抬手,一脸戏谑。

    阿木还气,见他不诚心,更来气。

    “他爹不是淹死了吧?”阿木眨了眨眼,问。

    朱玉脸上的笑便僵在原地,不自在地端起茶碗,“小丫头知道什么,不是淹死的还能怎么死的,大伙都看见他飘在河里的。”

    “书上说的,趁着醉酒,把人推到河里,人不知鬼不觉。”阿木摇头晃脑,“你说他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朱玉这下真是吓着了,“别乱说话,可会要人命的。”说完还心虚地看了看郑七那边,又道,”你以后少看话本子,那都是骗人的,就你还当了真!”

    阿木心里不以为然,“你告诉我真话,我便不乱说。”

    朱玉连忙摆手,“去,去,去,你朱哥说的都是真话。”

    “那你心虚什么?我要是他,有那样的爹,早这么干,你说是不是。”

    朱玉被她越来越离谱的话吓得心惊胆战,看她还一副继续深究的样子,连忙低声道,“这事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七哥再怎么样也不会干这种事,他是个可怜人,你别让他背上官司。”说完,见阿木一脸古怪地笑,这才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出去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阿木却在一旁悠哉地嗑起了瓜子。

    朱玉为了描补,便拉着问她都看了什么话本子。提到话本子,阿木来了兴致,拉着他连带着马大力,一起跟他们讲白玉公子仗剑走天下,青天老爷辨忠奸惩恶霸,忠义狐妖三救书生。

    朱玉一边听,一边笑,他就说这人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一些,却又知道的是是而非,原来出处在这儿呢。

    三人说的热火朝天,说话声也越来越大。张鲁看了,笑着摇了摇头,而郑七却更是对阿木看不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