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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一步狂奔到李记。
刚落了地,便感觉耳后风声传来,本能侧身避让,回身一看。
夜幕下,一个身材魁梧,面目方正,满脸胡须的大汉又朝她挥拳而来。
阿木也不说话,伸手接招。
这人外家功夫了得,拳上力气更是惊人,阿木勉强接了两拳,只震的手臂发麻,果断不正面接拳,只仗着身法轻巧,改防为攻,专攻他两侧。
不成想这人瞧着虽块头大,身法却半点不慢,阿木连出十几招快拳后,趁他不备,一拳挥到了他胸前。
那人闷哼一声,也不后退,继续跟阿木对招。
只这一回他竟也连续挥了十多下快拳,阿木暗暗称奇,这人使得招数竟然跟她一样,果然,十几招之后那人也向阿木的胸前挥过来。
阿木早有准备,怎会被他偷袭到,反而趁他出长拳,自己一拳攻到了他腋下。
那人又闷哼了一声,阿木笑了起来。
那人见她笑,也停了下来,“你是什么人,为何半夜翻墙入内?”
阿木也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半夜偷袭人。”
那人愣了下,这才说道,“我是灶头李四,你是什么人?”
“我是阿木,住店的客人。”阿木指了指后面的客房。
两人现在在前院,虽打斗了一番,却没引起注意。
那人不吭声,半晌,问道,“那继续?”
“好。”阿木应道。
两人继续打了起来,不过手下却都留了分寸。
半个时辰过去,那人歇了手,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那样子跟刚才判若两人。
阿木虽有些喘,可也开心地很。
好久没跟人对招,这么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通身的筋骨都舒展了开。
两人都没再问对方,一个半夜跳墙而入,一个灶头身怀绝技。
“小丫头,不错啊,这拳法跟谁学的。今儿我李四可在你手上吃了不少亏!”
李四虽说自己吃了亏,可阿木瞧的出他也痛快的很。
“跟家中长辈学的,大叔你也不差,我胳膊到现在还酸着呢。”
“哈哈哈,你还会什么,咱们再比试比试?”李四听了这话,笑的更开心了。
“我还用剑,大叔你用什么趁手的?”
“以前啊我用大石锤,现在么,什么都能用。”说完,他便转头找趁手的家伙。
还没等他找到,李掌柜便披着衣裳冲过来。
“李四,大晚上你不睡觉游魂呐?咦,木小哥,你怎会在此,这会儿不早了,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吧。”
自打这李掌柜出来,李四就木着个脸,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完全不见刚才豪气爽直的模样。
不过,却趁着李掌柜不注意,偷偷朝阿木挤了挤眼。
阿木心领神会,开口道,“我来找水喝,不想遇见了这位大叔。我这就回去。告辞。”
说完,便转身跑了。
阿木回到后院,还好,隔壁依然鼾声如雷。
第二日一早,阿木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便借着去茅房的功夫顺道儿转到了灶房,探着脑袋往里面瞧,果然见到人高马大的李四。
李四依旧穿着昨夜的衣裳,不过这会儿胸前还挂着个长长的花布兜衣,正耷拉着眉眼一本正经地揉着案桌上的面团。
阿木看着李四身上的花布兜衣,笑了起来。
她也不进去,只在门口偷偷朝他挥手。
李四觉察到了,抬头见是阿木,咧嘴笑了,又朝阿木挤了挤眼。
阿木朝他做了个手势,转身走了。
两人一番动作,半点没惊动一旁洗菜的婆子。
待张鲁他们都梳洗完毕,几人来到大堂里等朝食,一边等一边商量今天的行程。
张鲁说今天他还有些事要办,不跟他们一起,朱玉和阿木便也将自己打算去文昌庙看热闹的事情告诉了张鲁。
张鲁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叮嘱阿木,跟着朱玉,听朱玉的话,不要乱跑,不要惹事。
阿木一边点头应是,一边暗暗朝朱玉使鬼脸。
没过会儿,小伙计端了托盘上来,先端给了张鲁,然后是朱玉,瘦猴,最后才是阿木。
阿木看了小伙计一眼,那小伙计见她看过来,反而冲她笑了笑,便下去了。
阿木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碗,上头摆了整齐地躺了四根菜叶,心里微微动了动,这才端起碗来吃。
她昨夜先是夜闯了刘府,回来又跟李四较量了一番,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可吃了小半碗下去,才发现自己这碗底内藏乾坤,面下头藏着全是大块大块的肉,阿木不动声色地吃了个心满意足。
吃罢饭,张鲁去寻顾师爷,朱玉则带着阿木和瘦猴直奔文昌庙。
文昌庙里供奉是主管功名禄利的文昌帝君,香火一直很旺。
因着来往的人多,前后两整条街便汇集了不少商铺摊贩,在文昌庙广场上,更是有不少杂耍艺人搭台做戏,这一片渐渐成了府城最热闹的地方。
瘦猴上回来府城,大半的时间便是在这儿消磨掉了。
三人来到文昌庙,也不看店铺小贩,直接奔广场。
里头果然热闹非凡,有那表演吞火的,有那胸口碎大石的,还有那大变活人的。
阿木盯着变活人的箱子看了几个来回,她虽知道这其中定有关窍,可硬是没能参透。
朱玉却被那猴子表演给彻底吸了神,那猴穿着衣帽,同人一般双腿行走,虽姿势有些奇怪,可瞧着他学人拿筷吃饭,端碗喝汤,竟真真跟个孩儿一般。
阿木却道,这没什么可稀奇。
她在山上时,山上的猴儿多,时常会遇见,碰上那胆大聪明的,你干什么便跟你学,你要是跌了跟头出了丑,它还朝你呲牙咧嘴笑。
阿木小时没少被猴儿笑,所以对着猴儿,半点儿好感都没。
几人挨个看了遍,有感兴趣的,便蹲那儿看个够。饿了便到旁边的摊上买些白糕,艾粑,大饼吃。
这一晃便到了下晌。
三人本还想再逛会,却被一个满脸大汗的伙计给拦住。
伙计一见到他们三人,便喊道,“可是朱小哥,木小哥?”
见朱玉和阿木点头,伙计喘着粗气道,
“可找着你们了,快,回去吧,你叔,出事了。”
两人一听张鲁出事,来不及细问,便往回跑。
瘦猴见了,忙也跟在后面。
等他们二人回到李记铺子,发现铺子外头还围了不少人。
两人挤到里面,大堂里一片狼藉,桌椅凳子倒在地上,杯碗盏碟混着菜饭面撒的到处都是,中间还有一滩血迹,一路滴向后院。
见他们进来,李掌柜不等他们开口,便带着他们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两人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张鲁面无人色地躺在了一块门板上,双目紧闭。
阿木顿时两眼便红了,哑着声音问道,“是谁?是谁伤了张叔?”
李掌柜叹气,“先不忙着问,赶紧拉着你张叔找大夫吧。”
阿木还欲说些什么,被朱玉一把拉住。
“阿木,先救张爷要紧。”
李掌柜叫来伙计一起帮忙将张鲁抬到他们来时的马车上。
阿木看马车上不光放着他们的包裹,还放着烙好的面饼,立刻转头看李掌柜。
朱玉见了,心里也凉了凉,不过他面上不显,客气对李掌柜说道,
“多谢李掌柜,我们叔侄三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不知哪里的大夫治外伤好,还请李掌柜提点下。”
李掌柜无奈笑了下,“城内的大夫恐怕没人敢治,我已交代了我这兄弟,他会带你们出城。”
“听说,城外三十里地的大刘庄有位莫神医,医术高明,只脾气古怪,你们去找他试试,兴许能救张爷一命。”
他这话说完,就连阿木也觉察不对来。
李掌柜接着道,“事不宜迟,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免的夜长梦多。我这兄弟会跟你们细说今天这事儿的。”
朱玉抬手施礼,阿木也弯腰,这时他们也看出来这事跟人李掌柜没关系。
等三人上了马车,一个矮个子男人跳上了车辕,马车从后门悄无声息地绕过前面的街道直接往北门跑去。
按理说他们离东门最近,可这会儿,马车却绕了小半个城,往北门走。不过,两人都没说话。
阿木一边照看着张鲁,一边打量着前头驾车的人。
那人其貌不扬,个子小,人却是胖,这会儿专着心驾着车,半点跟他们说话的意思也没,阿木皱了皱眉。
等快到了北门,马车反倒慢了起来,那男人甚至还从怀里掏出根烟杆,又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挡住了阿木的视线。
没多久,阿木便听到外头的声音。
“裘老二,又去接货啊。”一个懒散的声音。
“哎,膀爷,没法子,这个月最后一趟了。”
说完这话,阿木只听到外头男人压低了声音道,
“我让我家丫头给嫂子又送了一些过去,您回去看看,等我这一趟回来,再给你寻摸些上等的。”
“行,去吧,回去跟你大哥说声,我过段时间找他吃酒去。”
“哎呦,我哥今儿早还说呢,膀爷您这段日子肯定忙大事呢,他不敢扰了您,上好的金玉春都给您备好了,就等着您来了,这下我哥可得高兴了。”
“走吧,走吧,没瞧着都堵着路了吗?”
“哎,哎,这不想跟您膀爷多唠唠嘛,我这就走,等我回来再跟您多唠唠。”
马车悠哉悠哉地出了城,阿木心里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
出了城没多久,马车就开始快跑起来。
帘子被掀起来,那人扭着身子问,“你们怎么惹了刘通判家的母老虎了?”
听了这话,朱玉和阿木都吃了一惊。
“是刘通判的夫人?”朱玉急急开口。
“不是她还能是谁?”男人啐了一口。
“今儿一早张爷出去后,到了晌午才回来,我哥,就是李掌柜,说他瞧着还挺高兴,还跟他喝了两杯。”
“张爷回去睡了午觉,起来打算出门寻你们,那夫人派来的人便到了,上来二话不说,便问谁是乌县来的。”
“张爷听了,便说他是乌县来的,问是找谁。那人又问他认不认识刘通判家的李姨娘,张爷说认识,前两日受李姨娘家人所托,送了两车东西给李姨娘。”
“那些人听完,抄起家伙就冲张爷砸了过去,十来个人打张爷一个。张爷哪招架得住,我哥喊了伙计来拉架,也被他们打了几棍子。”
“最后硬是将张爷的双腿和双手打断了,还说,以后若是还管不住自己的腿和手,那便直接剁了喂狗去。”
“临走前,又将大堂里打砸了一通,还扬言,不准城内的大夫给张爷看病,谁敢医,照样打断那人的手脚!”
朱玉听了气的大骂,“我们送东西犯了什么法,她要下这么狠的毒手,都没人管管她吗?”
阿木听了,脸色一下子煞白,她喃喃道,“是我,是我害了张叔。”
说完,咬着牙,紧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朱玉一下愣住,他转头问阿木,“怎么回事?什么叫你害了张爷?”
可阿木还是紧闭双眼,抖着嘴,说不出话来。
朱玉没法,只得低声咒骂那王夫人。
半晌,阿木才睁开眼睛,缓缓将昨日夜里,自己夜探通判府事说了出来。
听完她的话,驾车的男人摇了摇头,转过身,专心赶起车来。
朱玉却怒目圆睁,一张黑脸气的通红,手点着阿木的头半天,却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最后恨恨地转过身去看顾张鲁。
马车跑了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岔道口停了下来。
驾车的男人打量了朱玉阿木和瘦猴三人,最后问道,
“你们谁会驾车?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沿着这条道下去,就是大刘庄。”
阿木和朱玉沉默了起来,他们哪里会驾什么马车?
原打算回来的时候是张鲁驾车,可这会儿。
朱玉正打算自己试试,一直躲在车辕另一边的瘦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能驾驴,驴车。”
来时,瘦猴和鲁掌柜的伙计坐一辆驴车。
路上无聊,瘦猴跟伙计套近乎,伙计便教瘦猴驾车打发时间。
瘦猴有意讨好,也学的认真,偶尔也会替伙计驾一会儿,没成想这会儿倒派上用场了。
那男人也不管他真会还是假会,将缰绳递了过去,“一样,就你吧。”
说完,自己便跳下马车,沿着另一条道走了。
朱玉三人盯着那人走远,半晌回不过神来。
张鲁还躺在里面人事不省,也顾不得什么,让瘦猴驾着就是。
瘦猴战战兢兢吆喝一声,鞭子啪地一声落到了马背上,那马被吓了一跳,撒开腿便跑了起来。
瘦猴颠了个仰倒,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里头朱玉和阿木也被那股冲劲儿带的倒向了后面。
阿木顾及张鲁,及时拉住了木框,没倒下去,好容易稳住身形,却见朱玉压到了张鲁的胳膊上,又赶紧将朱玉扶起来。
朱玉被气的直哆嗦,眼见张鲁那也已经不流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破口大骂道,“瘦猴你个龟孙子,老子不杀了你老子不姓朱!”
瘦猴正焦头烂额地想要让马跑慢点,听了朱玉的话,哭着喊道,
“朱爷,朱爷,您饶了小的,小的,小的只会驾驴,驴车啊。”
阿木厉声喝道,“哭什么哭,还不好好驾你的车,想要咱们都摔死不成?”
瘦猴听了,更害怕。
他本就怕阿木,听阿木这么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木见了,冷声道,“你要是能平安带着我们回去,我便不计较你偷我东西的事儿。”
瘦猴一听,面上一喜,随即又哭丧着脸,也顾不得朱玉之前的话了,忙应声道,“哎,哎。”
朱玉看了她一眼,只拿着布巾替张鲁按着伤口。
两人听着瘦猴在外面小声地喊着,“祖宗哎,你慢点儿,慢点儿。”一会儿,“祖宗哎,你倒是走啊。”
要在平时,两人怕早笑出声来了,可这会儿,阿木只觉两眼发酸,便将头偏过去。
“哭什么哭,有那功夫哭,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替张爷治病。”朱玉低低说道。
阿木点点头,眼泪却是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朱玉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马车最后总算能正常地小跑了,可也到了那大刘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