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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神医大嗓门又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还不起来,等着我伺候啊?你们到底是来请我看病的还是让我来伺候你们的?”
阿木使劲揉了揉脸,这才彻底醒了过来。
下了马车,瘦猴正挎着篮子要出门。
阿木看了他一眼,瘦猴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去割草,喂,喂马,喂鸡。”
阿木也不管他的语无伦次,只道了句,“幸苦了,多喂点。”
张鲁还是面无人色地躺着,脸上冒出的青碴更是显得面色昏暗。
朱玉见阿木盯着张鲁看,道,“神医说了,再施几回针,等瘀散了,张爷便能醒了。”
阿木点点头,半晌,她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朱玉不解。
阿木道,“张叔现下这情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们一直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被人知道。”
朱玉面色一白,低声问道,“你是说莫神医会告状?”
阿木摇摇头,“他不会,可难保别人漏了消息,我看,还是带着神医一起会乌县吧,回去也好照料张叔。”
朱玉点点头,“回去肯定比留在这儿便宜,只是,”他不确定地问,“神医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阿木不说话。
待神医又给张鲁施了一回针,瘦猴也将马和院子里的鸡崽儿都喂饱了,几人方去吃朝食。
吃完饭,瘦猴自觉地收拾碗筷。
阿木和朱玉坐着不动,神医看了他俩一眼,正打算起身,阿木道,“神医且慢。”
神医又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阿木。
阿木道,“我们今日打算回乌县。”
神医眼睛转了转,不说话。
“我们想请莫神医一起,一来我们二人着实担心张叔的伤势,却又不便久滞外乡,所以想请神医一道。”
“二来,我们毕竟欠着神医一百两的诊金,为着这诊金,神医也得亲自看着我们不是。”
神医摆摆手,“我年纪大了,故土难离,不愿四处奔波辛劳,再说,你们要是想还我钱,多远都能想到办法还回来。”
“要是不想,哼!我就是天天跟着你们,半个子儿也捞不着,所以,那诊金啊,就算了吧。”
阿木笑道,“昨日,我四处转了转,听说神医乃是大半年前才来的大刘庄,本也不是此地人,所以谈不上什么故土。”
“至于奔波,有我们兄弟二人,乌县离此地最多不过两日路程,算不上什么辛劳。”
“乌县虽偏僻了些,可民风淳朴,乡亲纯善,我家大人也礼贤下士,神医要是到了乌县,乡民定会对神医恭若神明,而神医也正好施展医术,造福乡里,传播美名。”
“至于诊金,是我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神医之贤明,哪会在乎此等身外之物。不过,阿木既已说了日后还神医诊金,那便是阿木的承诺,还请神医放心。”
神医看着阿木那一身衣裳,心道,我信你个鬼!
他笑了笑,“老夫可不是什么在乎声名的,你要还便还吧,不过,还得加上利息!”
阿木点头,“多谢神医!那就这么说定了!朱哥,给神医收拾行李!”
“等等,谁说要跟你们走了,我不走,这是我家,我哪也不去。”
“神医说笑了,张叔是您病人,您哪能丢下病人不管呢,您说是与不是?”
“我可不是什么神医,我就是个乡野村夫,你要是强来,我便告官。”
“我们哪能强迫神医,我二人诚心邀您,去了乌县,有我们大人撑腰,乌县上下没人敢为难您。”
“再说,我们乌县向来消息闭塞,您可以安心在此地落脚。”
神医眯了眯眼,没说话。
半晌,又笑道,“小兄弟,我可真不是什么神医,那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看病的偏方,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呢,你要是真让我当了什么大夫,万一治死人了,那我可不担责任的。”
“没事,要是您不愿当大夫也行,您只要将张叔医好了就行了,以后您想做什么都没人拦着你。”
“我没地儿住。”
“我供您住。”
“我没生计。”
“我供您吃喝。”
“我还有个侄儿,我要等他回来。”
“神医留封书信,让他回来之后来乌县找您,我一并供着便是。”
“我东西甚多,要些日子收拾,你们先回去,我过几日再去。”
“张叔日日离不得神医,我们帮神医收拾便是。朱哥,瘦猴,帮神医收拾。”
朱玉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见神医最后也说不话来了,晕头转向地跟瘦猴去收拾东西了。
神医瞪着阿木,半晌,笑了一声,留信去了。
神医的行李出乎意料的少,大多是些药材和炮制的工具。
阿木见了,什么话也没说。
最后,神医又他那床拖了出来,这边拧一拧,那边敲一敲,那一人宽的木床就散了架,成了一根根木条。
接着,他又将木条铺成一个四方的木板,在木板间插上两根细木条,又在立着的方向四下里依次排好,依旧穿木条,最后,那东西竟成了一个没有盖的木箱。
神医将一块油毡布垫入其中,把工具放进去,又塞上自己被褥和包裹,吩咐瘦猴连同药材放到马车上。
几人又将张鲁抬上了马车,收拾完,便准备出发。
瘦猴犹犹豫豫地看着朱玉,欲言又止。
朱玉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赶紧说。”
瘦猴看了朱玉一眼,小声问神医,“那,那鸡崽儿不带吗?”
阿木这才想起那满院子溜达的小鸡,也看向神医。
神医一脸嫌弃,“不带,那是我侄儿的宝贝,我可不能带走。”
他虽说不带走,还是跟隔壁招呼了声,留了一吊钱,帮忙照应。
快晌午时,马车才踢踢踏踏上了路。
路上早有村民围了上来,询问神医去何处,可还回来。
他们这村子虽说离府城不算远,可自打来了神医,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再也不用硬抗了,有钱的给几个大钱,没钱的拎袋粮,抓把菜,神医也不计较。
现在,这几个外乡人住了一晚,就要带走神医,他们可不干!
阿木本还想找什么借口,神医却自己笑眯眯地开口了,
“出门看个病人,过些日子就回来,等我大侄子回来,劳烦各位告诉他一声。”
村民一听神医还回来,抓着车辕的手都松了,也个个喜笑颜开。
“神医放心,我们一定会告诉小神医的。”
“院子我们也帮你看着,神医放心吧。”
“神医早点回来啊,遇上什么事了捎个信儿回来,咱大伙儿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说这话的人说完还不忘挖了朱玉阿木几眼。
神医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好,好,好,多谢各位,多谢。”
马车好不容易驶出了村子,阿木看了眼神医,道,“多谢莫神医。”
神医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哼了一声,倒下睡觉去了,临了不忘招呼朱玉,“到了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因着张鲁的缘故,马车不敢跑快,第五天才看见乌县的城门。
阿木先送张鲁回家。
张鲁上路第二天便醒了,阿木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听完她的话,张鲁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阿木这心里愈加惭愧,一路上除了必要,便难得开口,如今到了乌县,更是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张鲁家的院子宽敞,马车直接驾了进去。
他家人看到张鲁站着出去,躺着回来,自是一顿伤心。
张鲁和朱玉好容易安抚好她们,却都绝口不提受伤缘由,只说是遭遇了歹人,听得家里老小又是一阵后怕。
神医留了药方,又细细嘱咐他们一番,这才和朱玉他们一起出了门。
出了院子,阿木便将神医的行李拿了下来,带着神医往自家的院子方向走去。
朱玉看着阿木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话,带着瘦猴去还车了。
他本想劝一劝,但一想今次的事,他便后怕。
亏的他们仨出去了,不然四人全被打断了腿,这会儿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他想着,阿木以后要是能有所顾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木带着神医进了自己租的院子,院子还同以往一样,安静地如同坟墓。
她嘴角微弯,但很快又硬生生地拉平。
东边的房门却很快打开,李嫂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脸上虽还是没什么表情,阿木却知道,她同她一样安心而雀跃。
李嫂子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她看见了后头的神医,神情呆滞了一瞬。
阿木赶紧上前,微笑,“李嫂,我回来了。你可有想我?”
李嫂子眼神又转到阿木身上,虽没说话,可眼中满是柔色,可转瞬,她又转头戒备地盯着莫神医,手紧紧抓着阿木的衣袖。
阿木盯着李嫂子的手,她不懂很多人的心思,可她总能第一时间看穿李嫂子,洞悉她各种冷漠防备下的痛楚心酸不舍和关爱。
“李嫂,这是莫神医,我请来为张叔治病的,张叔受了伤,是莫神医将他救回来的。”
李嫂子听了这话,面色缓和地看着阿木,再也没了刚才的戒备,也不再看神医了。
阿木笑了笑,接着道,“神医是我邀请而来,能不能住在咱们小院,日后同咱们一起吃饭?我再多付一份房钱。”
李嫂子听到神医要住下来,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一脸不善地看向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