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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再醒来已躺在了城外莫自在先前落脚的茅屋内,床头守着的依旧是莫自在,长手长脚憋屈地团成一团,人却睡的香甜。
她眼里有些热,上一回受伤醒来,第一眼看到是他,这一回看到的依旧是他,仿佛他守在身边,心便安了。
阿木虽小心,可还是惊醒了莫自在,抬头见阿木醒来,先摸了摸额头,见没发热,这才放下心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
阿木肩头那一剑颇深,两人出了城,才顾得上给她上药止血。
“我没事,干娘他们呢?”阿木感觉自己的力气回来了,肩头那点痛就不是事了。
“没事,都回来了,跟咱们前后脚出的城,二哥受了点伤,在后面躺着,其他人都好好的。”
见她精神不错,便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昨夜,有黑衣人拦住赵霁,他便背着阿木朝着跟膀爷约定的地方跑,结果,跑了几步就又被人追上,本以为难逃一劫,谁知来的又是黑衣人,黑头黑脸,冲他抱了抱拳,就将阿木抢到了自己背上,带着他一路左拐右绕,最后竟是直接从东门出城了。
夜里能将城门叫开,且还护着他们的人,莫自在心里有了猜测,也不防备着了,左右那人真要害他们,容易的很。
将他们送到了城外,黑衣人给了他们一张纸条一块令牌,又留了一瓶外伤药便走了。
阿木接过那张纸条,枫泾,目光落到令牌上,巴掌大的铜牌,四周黑漆当中一个金色虎字。
莫自在看着阿木看着令牌,低声解释道,“当今圣上曾创立一直黑骑卫,后并入虎威营,据说,这些黑骑卫的令牌便是黑边金虎。”
阿木想起莫自在之前对自己爹娘猜测,再看看手中的令牌,一时有些愣神。
见她盯着令牌不说话,莫自在到底艰难开口,“阿木,你若是不想,我们就此回蜀地,或是其他地方也行,你放心,我会做饭缝衣,建屋造物,还会上山设套,下河撒网,定不会饿着你。”
这是头一回,莫自在正儿八经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依旧说的隐讳,阿木却听明白了。
“师兄,你陪我去见一见吧。”良久,阿木才回道,又抬头问莫自在,“这事跟干娘他们说了吗?”
莫自在垂下眼帘,掩去那一抹失望,“没有,这事儿我先告诉你一声,接下来怎么打算还需要你拿定主意。”
说话间,沈三娘他们进来,“醒了?”
阿木忙要起身,嘴里喊着干娘,眼睛依次落在进来的几人身上,沈三娘和李文还好,除了脸上有些疲惫,倒还不出什么,目光落在李四的脸上,顿时心里一紧。
李四的胡子已不见,露出方正的下颌,一道手掌长的上从脖子上划到脸上,皮肉翻开,狰狞地长着血红大嘴。
阿木鼻子一酸,“四哥!”
李四虽脸上狼狈,眼神却晶亮,“阿木,我杀了岐伯!”
阿木一愣,随即一喜,“四哥,厉害!可是用了我跟你说的那一招?”
李四兴奋了一晚上,就等着跟阿木说这事,当即将他大哥挤开,站到前头,“没错!岐伯跟赵霁的路数一样,我就按你说的漏了破绽给他,他果然使了那招仙人指路,若不是我反应快,真要让他一剑割了脑袋了,瞧瞧,就是闪的快,也留了这么长的口子,那老头果然是个狠的!”
“后来呢?”阿木被赵霁扶了身,又被他在背后塞了枕头,却毫无感觉。
“我就按你说的,趁着他朝我攻过来,朝着他反手方向贴近,顺势将手里的匕首送进了他肚子里,那老头收不住势活活挨了这一刀,被我一锤砸了脑壳上,跷脚了!”李四说完,仰头哈哈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还给阿木,正是之前李三送的那一把。
阿木也不客气,她的软剑拿不回来了,匕首可不能再丢了。
沈三娘看着笑的得意的小儿子,又看了眼给阿木穿鞋袜的莫自在,啧了一声,没眼看自己的儿子。
阿木顺着干娘的目光看向莫自在,却误解了她的意思,红了红脸,将自己的脚伸回了被子里。
莫自在又从被窝里将那脚丫给捞出来,“别闹了,一天没吃饭,赶紧去吃饭,吃完还有正事呢。”
李文和沈三娘对视一眼,开口问道,“你们定下来去哪儿了?”
阿木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得黑衣人的事说了,又将手里的牌子和纸条拿了出来。
李文接过牌子摸了摸,回头对沈三娘道,“阿娘,我带着老四去,您就留下看着老三吧。”
沈三娘想了想,虽有点不大情愿,还是点头应了,随即推了一把小儿子,“行了,阿木看过了,快去上药吧!”
她这傻儿子,非留着这瘆人的口子给阿木看,她总算明白了,李四和阿木是真兄妹俩,一个留的真心,一个看得仔细,一个口子就能看出当时的招式,也是够了。
几人收拾停当,又去另一处草棚子将李二接了过来。
他被赵霁刺了一剑在腹部,幸亏当时赵霁急着追阿木,沈三娘又即使赶到,这才保住他一条命来。
阿木看着躺在床板上的李二,对赵霁最后那一点理解和宽容彻底消散,恨不得立刻回了苏州城同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李二似乎看出阿木的心思,身上虽不能动,嘴上却不闲着,“妹子,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别看哥哥现在躺着,我跟你说,那小子也没讨到好,身上有我李二的李家二十八拳,他也就是面上光,内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阿木点头,“那也不能便宜了他,四哥能杀了岐伯,我们就能再杀了他们父子给二哥你报仇!”
李文却摇头,“此时不用咱们出手,有人会替咱们报仇的。”
阿木不解,李文道,“昨日我在赵府前院也遇上了黑衣人,开始还以为是敌非友,后来才发现他们的目标却是书房的暗室,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赵云寿才分身无术,让我们轻易出了来。”
阿木默了默,黑衣人是皇上的人,既然盯着赵府的暗室,那就是说赵府是真的有不轨之事落在了皇上眼里,确实,不用他们出手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膀爷带着人过来了,二石三石跟着阿木身后叫了几个月师父,知道阿木要走,眼睛红红,却也知道分寸。
阿木招了招手,“二石,三石,这是我干娘和二哥,我把他们托付给你们了。”
三石点头,“师父放心,只要有我徐磊在,准保师奶奶和师伯不掉一根头发丝儿!”
二石在一旁难得地跟着弟弟点头。
二石三石驾着驴车带沈三娘和李二去他们外祖母家,那里离苏州城三十里,是个地偏的山坳子,赵府没倒台前,李二还是隐蔽的地方养伤才安全。
膀爷自己摇着船带着阿木莫自在,李文李四四人去枫泾口。
京城外一百八十里的驿道上,贤王被黑骑卫护在中间,看着一地的刺客,摸了摸怀中的密旨,眼里闪着寒光。
这肯定不是皇兄自导自演,皇兄不会这么做,一定是别人,会是谁?要他一个王爷的命?
还好,只有一百八十里了!幸好,有黑骑卫在!
京城,太子因半月前的一场风寒迟迟不愈,最终竟卧床不起,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皇后日夜照料太子,心力憔悴,也跟着一病不起,一时间朝堂内外人心惶惶。
皇上看着手里的几封密信,连下了几道旨意,底下跪着的几位尚书大人冷汗涔涔,没想到,皇上真的要废后!镇国公真的要倒了。
几天后,太子病逝,因着前头皇后以及镇国公的一夜倒台,太子的病逝似乎早已板上钉钉,并未引起人们太大的注意,甚至,连太子死后未入皇陵这样的大事都没引起太多人注意。
一个半月后,阿木站在了这个有可能是他父亲的人面前,心里既激动又忐忑,直直地看着座椅上的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不相信我是你父亲?”皇上嘴角带着笑,将老太监扶着的手挥开,自己撑着把手艰难地挪了挪,总算坐舒坦了。
“不敢。”阿木低头,座椅上的白胖虚弱,丝毫看不出老头口里的能文善武的模样,更看不出他同自己血脉相连。
“我年轻时中过毒,后来,身子便毁了。”皇上丝毫不介意阿木的无礼,“不过,看着你,倒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
上首的皇帝似乎陷入了沉思,阿木歪着又偷看了几眼,除了腐朽之气,她再看不出什么了。
想到腐朽,她心里略有些慌,罢了,万一不是呢。
可,万一,真是呢。
“你的脚底有紫色斑迹。”皇上和缓的话从上面传来,“朕也有,那是毒气在体内留下的。”
阿木抬头,面色沉静,“您的身体可还好?”
皇上却没答她的话,“你姓穆,是我穆元杰的女儿。”他的脸上隐含笑意,随即脸色一滞,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咳。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皇上才渐渐缓和下来,却不再开口,示意一旁的太监上前。
老太监从桌上拿来一封书信和一枚玉环,阿木接过来,玉环正是自己丢失的那一枚,信却是老神医写给皇上的,讲自己碰到一人,肖似皇上,脚底也带着紫斑毒气。
老太监见阿木看完信,恭敬地上前收回信。
见阿木不说话,皇上捂着帕子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迟疑了下,阿木抬头,到底问出口来,“是我,是皇后吗?”
皇上看了她半晌,终究点点头。
阿木低下头,掩去眸中的失望,再抬起头来,又问道,“婉姨和哑伯是什么人?”
“唐婉是你母亲身边女侍,颇得她信任。”见阿木听到母亲儿子扯了扯嘴,他顿了顿,到底换了个说法,“受皇后之命带你出宫,只是后来皇后怕留下把柄,又派人追杀,万幸有她护着你。”
“你说的哑伯,应该是当时一起出宫的暗卫。”
阿木心道婉姨果然是唐家人,只是不知为何又成了皇后的女侍。还有哑伯,一个不知名的暗卫,却护着她和婉姨逃过皇后的重重追杀。
大殿内又是一阵寂静,皇上看着底下站着的人儿,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未见,日后也未必有多少日子可见,心里的心思转了又转。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阿木抬头看了眼上方,“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皇上看她明显敷衍的语气,笑了笑,“我虽不能给你公主封号,却也能给你在京中找个如意郎君,保你一世富贵尊荣。”
阿木摆手,“我自小长于山野,走在江湖,只想照着自己心意过活,多谢您费心。”
又是一阵沉默。
“既如此,那就退下吧。”半晌,皇上的话才从上方传来。
“是。”
走到门口,阿木停下转身,恭敬地跪在地上,朝着屋内磕了三个头,“您,保重身体,我走了。”
似眨眼间,那一道浓重的墨色便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宫墙中。
半月后,皇上下诏书,传位于贤王。
又过了三天,皇上大行。
驿道上,阿木听闻消息,回头看向东边,转头冲莫自在笑道,“师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