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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一玩闹了一会就给乳母抱下去睡了。众人本来相约打马消遣,兴许是喝多了点果子酒,一个个眼皮直打架。娘子见状,便也笑着打发这些瞌睡虫去歇息。今夜轮到穆小山几个上夜,姜姑姑心想着既然过节,就给她们放了假。众人散后小山悄悄地留下来,她向姜姑姑撒娇道:“寝殿的地龙暖和,我想留在这。”说着就往熏笼上铺了薄被子,作势倚上去。姜姑姑捏捏她红扑扑的脸蛋,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没有白疼你。”元宵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小山因对乔娘子和姜姑姑有孺慕之情,今日格外粘人一些。姜姑姑在床前伺候娘子歇下,穆小山倚着熏笼寐着。
大约快到寅时,小山忽然惊醒,心里发慌。空气里好像有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把门帘一掀,外间的气味更强烈,是烟味。穆小山赶紧跑进内室通知姜姑姑。帷帐里的乔娘子也醒了,问:“是怎么了?”
“外面好像有烟气,只怕是哪里走水或是烟道漏烟。”
乔娘子一下掀开帷帐:“喜儿快去拿件外衫来。”说话间她已经赤脚站在地上。小山忙蹲下来拿鞋,还没来得及给娘子穿上她已经跑开了。姜姑姑追上给她披了一件家常的对襟长袄。娘子紧着吩咐她:“你快去六哥那里看看。再去把人都叫起来,别让烟气熏着了。我去瞧瞧焕儿。”
穆小山追着乔娘子在大殿中急奔。月光斜照进来,衬得四周蓝茵茵的一片阴森鬼魅。贤妃顾不上维持往日的端庄持重,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月白色的织锦缎长袄随着奔跑掀动翻飞。她仿佛是一只被命运高高卷起的蝴蝶,以不能预计的方向和速度扑腾在空中。穆小山怎么也追不上她。
十一皇子所居东偏殿的朝晖堂,此刻大门紧闭,屋内灯火俱灭,悄无声息,好像众人都陷入了沉睡。乔娘子率先推门而入。等穆小山站到门前,心中的恐惧“腾”地升起来——原本明亮整洁的朝晖堂此时竟成了烟雾缭绕的危险洞窟!滚滚浓烟张牙舞爪地从门后涌出,仿佛是一只活的会吃人的怪兽。穆小山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焕儿咳咳咳。。。焕儿。。。”屋里响起娘子的呼喊和咳嗽声。穆小山一听顾不上更多犹豫,猛吸一口气屏住冲进去。朝晖堂内几乎无法视物,她凭记忆在屋内摸索,磕磕撞撞终于摸到南边的一排窗户。她使尽力气推开所有窗户,月光照了进来。穆小山靠在窗边喘气的片刻,有一个东西意外地进入了她的视线——窗台上的一个淡淡的脚印。脚印只有上半部分,鞋头冲外。“娘子这有脚印!“穆小山一边高声喊着,一边就着月光四下寻找是否有其他蛛丝马迹。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几个完整的左脚脚印,看大小形状应是男子。顺着脚印她在房间正中又找到一小堆发白的灰烬,这灰的一边凹进去呈盆一般大小的圆形,另一边则被参差地踩上了几脚。穆小山觉得有些眼熟。
是火盆!这个圆形是火盆底,灰烬和脚印是炭灰!
会宁殿东西寝殿用的都是地龙取暖,这样大小的火盆只有自己住的宫人房内侍房里才会用。穆小山心中大惊,这满室的浓烟竟不是朝晖堂烟道损坏所致,而是有人烧炭!
“娘子!“穆小山尖叫着去寻贤妃,奔跑时不慎被一物绊倒,她爬起来凑近一看,是十一哥儿的乳母倒在阴影中。她骇得往后直退,又碰上另一人靠着罗汉床床脚坐着,是照顾十一哥儿的项姑姑。项姑姑在铅英阁时便侍奉娘子,做事稳妥待人亲近。“姑姑?“穆小山小心问道。对方眼睛闭着没有回应。她只好大起胆子去探她鼻息,没气了。穆小山“哇“地一声哭出来,恐惧和痛苦刹那间填满她的胸腔。她一边喊着“姑姑姑姑“一边摇晃着对方身体,穆小山尚无法接受亲密之人的死亡。
随着穆小山的动作,一个物件从姑姑手里滚出掉在地上。小山忍住哭噎拾起,是一个青玉玉佩,对着月光细看,雕的似乎是孔雀。小山没伺候过娘子哥儿们穿戴,对金玉珠宝也不甚了解,认不出这玉佩是谁的。会不会是歹人行凶时项姑姑从他身上扯下的?
“娘子!不是烟道的问题,是。。。是有人烧炭!呜呜呜乳母死了,项姑姑呜项姑姑也死了!孙内侍没找到。。。我在项姑姑手里发现了这个!”小山跑进内室,跪伏在乔娘子膝头哭诉。娘子坐在圈椅里,轻轻地晃着怀里的小孩子。孩子睡得极熟,小山这么大声音都没有把他吵醒。乔娘子也半阖着眼睛,仿佛要睡着了。
“娘子您看看这个您看看这个!”小山不依不饶,把玉佩举到娘子眼前,“项姑姑手里攥着这个玉佩,娘子您认不认得?”
贤妃似乎被玉佩的反光闪了一下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涣散的眼神渐渐聚中到玉佩上,她腾出一只手将它接了过来。
“孔雀衔花。。。”贤妃喃喃道。“你在哪里找到的?”她转向小山问道。
“在外间,项姑姑手里的。。。”穆小山把前因后果又复述了一遍。这期间娘子一直紧紧地盯着手里的玉佩,不发一语。
“娘子?娘子?”在小山呼唤中贤妃从一阵沉思里回神。她起身将孩子放回摇床,仔细地掖了掖毯子。有一滴晶亮的泪滴在了孩子脸上,她轻柔地拭去了。
贤妃转过身来,也给穆小山拭泪:“好孩子。你做得很好。”她从容地向外走去,“我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贤妃领穆小山走到大殿前,说:“我们在这里等一会。”这时月亮快落下去了,天色微微泛青。
“娘!娘!”是六殿下裴燃的声音。远远地只见裴燃一个人提了盏宫灯匆匆忙忙跑来,从殿上看他的身影小小的像个小孩子。裴燃身上套着昨个元宵穿的圆领袍,发髻也没盘,只拿了发带束着。娘子一见他,先给他整了整衣衫,无限柔情地将他搂在怀里拍了拍。
“娘?”
“燃儿,娘不太舒服。你亲自去请太医张必清来。一定得是他,你明白了吗?”
“是,儿这就去。”
“等一下。”娘子拿出手里的玉佩交给裴燃,“你这块玉佩昨晚落在饭桌下了。仔细点,别再丢了。”
什么?!
裴燃接过来看了一眼,拢入袖中:“是。儿去了。”
玉佩是六殿下的!
穆小山顿时警铃大作,不可置信地盯住裴燃的背影。
“小山,你跟着六哥儿一起。”娘子吩咐道,“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