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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志超和赵济勇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但他们两个感到奇怪,就连徐大山也感觉到有点奇怪。
他从小到大,和部队打交道的事,直到现在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不知道部队都有什么规矩。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地方还是部队,领导比之普通士兵或是员工都有一定的特权,尤其是在出行方面。
解放大卡车的车厢既可以载货,又可以载人,但是一般情况下都是普通的士兵才坐在车厢里,而领导大部分都是坐在驾驶室里面,那样的领导才能算是领导。但是所有的新兵都被组织上车之后,那位第一次见面的况连长却挤到了程志超等人所在的车厢里面,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但坐了下来,而且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程志超等人,一脸的莫测高深。
新兵入伍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天敌就是自己的新兵连长,为了将这些社会上形形sèsè的普通老百姓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改造成一名合格的士兵,新兵连长有时候必须要动用铁腕手段,才能镇得住这些新兵蛋子。训的新兵多了,身上自然而然会有一种杀气,这种杀气平常人感觉不到,可是刚入伍的新兵却能敏锐的感觉到。
本来对未来充满了许多期望的满车新兵们,在况连长坐上车之后,每个人都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一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连程志超和赵济勇也感觉到这位况连长的气场丝毫不亚于老江。
程志超所坐的这辆车只有两个唐山兵,其他的全都是东北兵。况连长上车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客套,更没有理会车厢里的空间是否有些狭窄,大刺刺的掏出烟点头了之后,开场白就是一口东北腔:“本人况鹏,松花江人氏,当兵十几年,总算是又见到老乡了,哈哈哈哈。”
他是肩扛一杠三星的上尉军官,虽然程志超等人心里对“松花江”这个地区充满了疑惑,却也不敢多语,陪着他笑了几声。
笑过了之后,况连长的脸沉了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相信大家在当兵之前都应该听说过,东北兵到哪支部队都没有孬种,想当年,我刚入伍那阵子,条件比现在要艰苦得多了,可是我们硬是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那些瞧不起东北兵的南方兵毙得嗷嗷叫,今天我有幸当你们的新兵连长,你们可得给东北兵长点脸,咱们训练场上见,可别让老子在指导员面前抬不起头来,听到了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大脑的转速达到了极致,也没有想到这位况连长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好一连串的点头称是。
况鹏眉头皱了起来,好像对程志超等人的态度很不满意,不悦的说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刚说过让你们别给东北兵丢脸,怎么现在就有气无力的?”
一众东北兵都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程志超伸手摸了摸肚子:“连长,一连坐了好几天车,以往这个时候,都是我们下车吃饭的时候。今天下车之后直接就上车了,同志们还饿着肚子呢。”
况鹏之所以会放着驾驶室那么一个舒服的所在不呆,跑到车厢里来和这些新兵蛋子们搅在一起,就是听了林海涛说有两个后门兵,在临出发之前才被硬塞进来,心里大为为好奇,特地跑过来看看程志超和赵济勇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上车之后,看到两位大少爷之后,况鹏心里不禁微感失望。在他的印象之中,像程志超这种将门虎子,就算不是头上长角,至少也应该是身上长鳞才是正章。但是打眼一看,这两位仁兄也和其他的新兵没有什么区别,顿时起了轻视之心。
人就是这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极端的人,如果对方给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的话,那么此人在他心里,一辈子都翻不过身来。况鹏虽然还没有那么极端,却也是一个主观意识相当强的人。将门虎子也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失望之余,对程志超和赵济勇的印象也就降了下来。
听到程志超说的话之后,况鹏哼了一声:“你这个兵叫什么名字?”
“报告,程志超。”
“哦,程志超。”况鹏看到程志超已经站起身来,但是空间太小,只能矮着身子,扬了扬手:“坐下说话。”
程志超大声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照你的话说,一顿饭不吃就饿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了呗?”
“首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大家坐了几天的车了,本来就很疲惫,加上今天晚上又没有吃饭,所以声音小了一些。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献身国防的热情不高。”
“嘿嘿,这位同志还是有点思想的嘛。”况鹏听了他的话之后,皮笑肉不笑的一乐,“人家常说,现在的新兵水平越来越高了,前几届新兵还真就没有体现出来,可是这一届算是让我领教到了,这么有思想的新兵,还真是少见。”
程志超心里暗生jing惕,这位况连长笑得邪气十足,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更像是不怀好意,当下向后缩了缩身子,不再当那个出头鸟。
况鹏也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当然了,有献身国防的热情是一件好事。咱们国家这些年来经济腾飞,不知道有多少敌对势力把咱们当成肥羊盯着呢,需要你们这些人哪。”
徐大山眨了眨眼睛:“首长也是东北人?”
“什么首长不首长的?我是你们的新兵连长,你们以后管我叫连长就行,首长这个称呼,我还真就不怎么太习惯。”在东北老乡面前,况鹏明显的比平时随意了许多,随口打听了一下车里人的一些情况,最后又向这些求知yu极强的小伙子们简单介绍了一下部队的情况。
程志超和赵济勇才知道最初从徐大山那里得到资料可谓是谬之千里。按照徐大山的说法,此行的目的是老牌红军师,但是听了况鹏的介绍之后,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经过一系列的大裁军之后,全国上下又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师改旅行动。所谓的师改旅就是将原来一些非甲等主力师,但是又有保留必要的师级单位改成旅级建制。这样做的好处是是显而易见的——按照军师旅团营的编制排下来,师级单位和旅级单位的主官军衔虽然都是大校,可是从编制上,师级单位要比旅级单位高一档,人数上也就多一些。
如果将师级单位改成旅级单位的话,可以借这个机会jing简掉一大批非作战人员,有限的军费也能更多的投入到刀刃上。同时jing过前几次的改革,一般情况下都是师下辖团,直接将旅跳过去,也就是说在解放军的编制中,旅级单位除了一些特殊单位,已经是名存实亡。此时将师改成旅,下辖的作战部队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指挥机构却更加的jing干,总之战斗力相较之以前,不升反降。
而他们所在的这支部队,就是全军第一批师改旅试点单位。当时全军一共选取了五个军级单位进行试点,正好每个军区一个。当然,所选取的部队都非战备值班部队,也并非每个军的所有师级单位都改成旅级建制,每个军还都保留了一两个战斗力比较强的师。这主要也是从军级单位的战斗力和个人情感方面所做的考虑,毕竟在人们的观念之中,旅要比师低一档,如果三个师都改成了旅,那么军长干脆也别叫军长,叫师长算了。
本来他们所在的这个师从实力上来讲,和另一个竞争保留的师不相上下,但是人家那个师虽然没有红军师的金身,却是在八路时代组建的,抗ri战争之中也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部队。而他们这个师,却是在解放战争中的**起义部队,虽然在朝鲜战争和对越战争中也曾立下无数战功,但是根不正,苗不红,没有被裁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上级领导经过认真考虑,终于还是保留了那个师,将这个师改成了旅级单位。
团长还是团长,师长却一下变成了旅长,在改建的那一段时间,全师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每个人都像是一个火药桶一样,沾点火星就能烧起一堆冲天大火。同时,两支原本相处得还算是不错的兄弟部队,也由于这个缘故,开始较起劲来。
两支师级部队一旦较起劲来,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不管什么事,哪怕就是在伙食上,只要能压倒对方,胜者也会得意洋洋,好像赢了一场大型战役的胜利一般。而输的那一方则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事实上,程志超等人从来没有注意,虽然同坐一辆车,可是在吃饭的时候,顾传成和林海涛等人和其他车厢里的人很少有过多的交流,主要就是这些新兵之中,除了程志超这一百多人之外,其他的都是那个保留下来的师的新兵,双方积怨极深,恨不得掐一劲分个山高水低,怎么可能会像兄弟般交流?
改成旅级单位之后,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也就随之撤编,但是战斗部队的确有所加强,以这个团为例,原来只有三个步兵营,现在已经全部发展成机步营,同时团属侦察连等单位的装备也都更新换代了一大批,一下由两条腿时代步入了轮子时代,底气足了许多,铆足了劲要和隔壁师斗一斗,让他们知道,资格老,未必水平就高。
可是新装备,毕竟也得需要人来驾驭,经过一系列的发展之后,突然间发现,装备有了,人材竟然是制约部队战斗力的一个瓶颈了。因为人材的问题,部队首长急得大把大把的掉头发,跑了无数次军部,却只弄来两三个二流军校的本科毕业生而已,离预期的要求差得远呢。
不过幸好现在的兵源素质一拨比一拨要高,算是给了部队领导一些安慰。
况鹏简单的介绍完情况之后,将身子往后面一靠:“同志们哪,我和你们说了这么多,具体是什么意思,你们自己慢慢体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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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站已经够偏的了,没想到部队的驻地比这个小站还要偏了许多。刚开始的时候,车还能走在柏油路上,可是走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车队就拐到柏油路旁的一条土sè上,四吨多自重,再加上十多个新兵,自重达到了五吨的解放大卡也变得不安份起来,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跳个不停。
这一来,程志超等一众东北新兵总算是领教到了南方的基础设施,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忍得住,努力保持着坐姿,要在新兵连长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几分钟过后,就东倒西歪的各自找趁手的地方想要稳住身形了。
这条土路其实也不算太长,仅仅走了半个多小时。可就是这个半个多小时却要了一众新兵们的命,下车之后,就连程志超和赵济勇这种素质的人都觉得两脚发软,身子飘飘忽忽的。有个别晕车的战士已经蹲在路边不住的呕吐起来。
况鹏双手叉腰,哈哈哈一阵大笑:“怎么样?咱们这里的条件确实是艰苦了一些,不过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从明天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会掀开崭新的一页。”
顿了一顿,又叹了一口气:“本来是安排好了,要好好欢迎欢迎新同志的,可惜咱们回来的晚了一点,又赶上停电,偏偏咱们这里发电机又在前段时间坏了,没有修好,只好请同志们将就将就了。”
程志超这才发现,除了有一排屋子里面闪动着微弱的烛光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影影绰绰的忽高忽低,看起来既像是山,又像是停了电的楼房。回过头看看门口,好像早就搭起了一道拱门,应该是欢迎新兵用的。不过由于晚上停电,这个拱门算是白搭了。
只听得况鹏高声说道:“虽然由于停电,欢迎仪式不能搞得那么隆重,但是我们这些老兵还是要表示表示的。那个谁,把所有的车大灯都打开,照照亮,添点喜气。”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轰”的一声,所有在现场的卡车都将前大灯打开,几十道光柱聚在一起,众新兵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睛差点没被晃瞎了。
随着车大灯的亮起,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锣鼓声。众人吓了一跳,急忙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十几个喜气洋洋的老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锣鼓,也不分鼓点的一顿乱敲,听起来相当的热闹。
除了程志超和赵济勇以前在大院里的住的时候看过这种场面之外,徐大山等人都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隆重的迎接过,心里一热,晕车的也都直起腰来,直直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只知道傻笑,就连程志超和赵济勇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心里也是一阵温暖。
不管上车的时候有多么的不情愿,到了这里,自然而然的就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情不自禁的融入到了这个集体之中。
一通锣鼓敲完,只震得众人耳鼓嗡嗡做响。况鹏刚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味的看着,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哈哈大笑,最后实在被这噪声吵得受不了,几步窜到那群锣鼓手面前,斜瞪着眼睛吼道:“七班长?七班长死哪去了?”
“这呢,这呢?连长,您找我?”随着话声,一个身材不高,皮肤黝黑,两只眼珠子骨碌乱转的一级士官从人堆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大号的金钹,颇有点金轮法王的架式。
但是很明显况鹏就是专门克制金轮法王的郭大侠,二话不说,抬起脚来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我让你找几个懂乐器的迎接一下新同志,你就给我找了这么一批人?你看看,你看看,你找的这些人有哪个像是懂乐器的?**,老子听了半天,耳朵差点没震聋了,就是没听出个鼓点来。”
七班长受了这一脚之后,急忙将手里的金钹交给了旁边的一个战士,苦着脸说道:“连长,这不能怪我啊?你今天早上才给我布置任务,我一时半会上哪里去找懂乐器的人?好不容易听说卫生所的小刘懂乐器,跑过去一问,敢情这位老兄就会吹两下口琴,连个曲子都吹不全。欢迎新同志,总不能用口琴吧?还得是用这些东西,喜庆。”
“喜庆个屁,再喜庆的东西,让你这么一弄,也成了噪音了。这要是让641团的那帮家伙们知道了咱们就用这个欢迎新兵,你让咱们师长的面子往哪搁?咱们师的面子,让你小子丢个一干二净?你给我滚一边去。”
七班长倒是相当听话,说滚就滚,一面往一边闪一边小声的滴咕道:“连长,咱们师早就变成旅了,师长也变成旅长了,哪里还有师长?”
“你***忘本是不?老子告诉你,在咱们自己人面前,叫师长叫旅长都无所谓,但是在641团那帮犊子面前,就得叫师长,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明白”七班长一脸的鄙夷:“掩耳盗铃呗。”
“你***……”况鹏大怒,想要追过去再揍他,但是七班长一溜烟早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