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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离家无限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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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煤油在一声叫喊里闻到了米饭的奇香。

    推来了一架板车,车上一个大圆木桶,里面是又香又白的米饭。

    张煤油和姚德万挤不过这些作奸犯科的凶顽。

    桶里的米饭要被他们抓完了。张煤油蹲下身,从腿间缝扒开一条生路。

    身后有姚德万给他推着,他到了捅边。伸手抓住桶边沿撑起身,挨了一拳后,张煤油用臀“驴后踢”一翘,把位置占据了。

    抓到手的饭先往身后传给姚德万。姚德万接住一手就往嘴里按一手。张煤油传了五手后给自己嘴里抓了一把。

    他看到围住桶的人一脸的米饭,眼睛进了颗粒像螃蟹。他吞咽,他看到别人跟他一样的吞咽:

    头一下下挺昂,脖子不得不为饭团拉长了在引吭。

    张煤油被后来的力量挤开时,他豁出去的精神力量鼓励了他的蛮干:

    脱下衣服,覆盖。在桶里抱出一个托运包裹。

    叫姚德万,姚德万在饭桶里答应。饭桶里四壁上沾有一些饭粒,他翻进了饭桶,蹲在里面收拾残局。

    有了一包米饭,张煤油紧搂着对付后面的里程。

    汽车装着他们又上路了。这时,知道是来到了云南,具体云南的哪个地方才是他们的目的地,仍是不知。

    林路把张煤油的故事听到这里时,一艘万吨级货轮四四方方推着船头的浪朵驶向集装箱码头。

    他俩坐在江边休闲梯步上,欣赏一棱棱整齐的排浪涌向岸来。多年的环卫整治使入海口的江面不再发黑,还我青山绿水的愿望透过浪花的变白在一步步临近。

    入海口的都市港湾,远方的海时常派来海鸥。对星期天林路张煤油的到来很是捧场,白了一遍地,对讲故事和写故事的人围一个圆心的黑点。对人规避不逃离,近在咫尺伸手不及。它们没有杜鹃、百灵那样的歌喉,但它们影响人的心情却总是从一个美好的角度。

    故事讲到这里时,林路插入了一段抗战史料。

    因为张煤油这批人马上要架一座桥。

    桥的故事,有一部老电影深入人心,就是原南斯拉夫战争故事片《桥》与这一天(一九四二年五月五日)发生在云南怒江上的惠通桥在同一时间段里有相同的情节。就在一周前,日军突袭缅甸腊戌,切断中国远征军后路,并一路追击进入云南,中缅边境要地畹町失守。接着,遮放、M市、龙陵被日军占领,中国远征军被迫撤离。撤退中炸掉通过的每一座桥梁。

    怒江上,仅剩唯一的一座桥:惠通桥。

    如果此桥失守,日军跨过怒江天险,长驱直入,十天左右可以打到昆明,然后拿下成都进攻重庆。

    惠通桥上一片混乱。争先恐后逃命的人群与车辆挤上桥互不相让,已超负荷的吊桥剧烈晃动。桥,长205米,它在呻呤。

    日军先头部队已乔装混入难民,准备乱中夺桥,打开中国大后方的后门。

    在这个历史的岔路口,两米、或者说一米的出入,就有可能把一场战争的进程重新改写。就在这时,从惠通桥东岸来了一辆卡车。

    这是一辆开进史书的卡车,它要逆行过江,遭到守军的阻止。

    车主据说是有来头的商人,不服从指挥并有威胁,守军当场给了他两耳光。

    商人看到过不去后掉头返回,与另一辆卡车相撞,在桥上造成堵塞。

    因为特殊时期,日军随时来袭,守军不想耽搁,决定把卡车推下江。

    车主死活不同意哭闹起来,守军将其拉到江边开枪打死。

    枪声改变了历史。

    埋伏和混入的日军以为暴露,立马开枪射击展开了对桥的争夺。

    守军一时惊醒,原来日军已在面前。双方在激战中守军渐渐处于下风。为阻止日军把惠通桥夺去,守军当机立断,点燃了预先埋好的炸药。一声巨响,惠通桥肩负历史壮烈牺牲。

    直至一九四四年五月中国远征军强渡怒江,展开滇西反攻后,惠通桥得以修复。这期间,日军试图架设浮桥,均遭到中国守军的顽强狙击没有得逞。

    ………

    下来,人全都下来!

    停车后,军人朝各个车厢叫喊着。

    张煤油与姚德万手牵手从车上跳下来。手没分开,怀里抱着一团米饭,与人挤来挤去的被赶到一处土坝上。

    张煤油四下张望地知道他离家已无限的遥远。他两年回家的计划要落空。他把一双腿磨成侏儒也是走不回去的。

    这里的太阳离山近得多,风有棱有角要硬得多。许多山并不高是因为树才那么高,天地像刚刚换了人间那样的安静。

    有好几百人的偷鸡摸狗贼站在训导前。

    张煤油听到的训斥是把他们说得有罪。虽没判下刑来,是因为战事吃紧。只要他们服从命令,好好干活,一年后就会被释放,就会被免罪。如果不好好干,偷奸耍滑,就要受军法惩处。如果要逃,就地枪决。

    张煤油站在第一排,离训导官很近。他嘀咕一句:我没有罪。

    你在说你没有罪?训导官用鞭子指着张煤油问。

    张煤油本是心里的嘀咕,出了口声气很小不应该让人听见。只是小风随溜的向长官那儿吹去,这句话就完整的吹进了他的耳朵。张煤油只有把嘀咕变成申诉。他说:

    我和他都没有罪,张煤油戳一下姚德万。

    姚德万一挺身:我们是被冤枉抓来的。

    我们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吃东西还会有罪吗?

    长官问:

    你们是吃东西被抓进班房的?

    姚德万张煤油齐声回答:

    对,我们是吃东西被抓进班房的。

    长官说:

    那好,我问你,吃的什么?

    县里抓人不会无缘无故,不是吸鸦片就是吃吗啡,可没想到回答是:

    吃肉。

    胡说八道,吃肉也会把你们抓起来?

    张煤油不得不把吃的什么肉说出来:

    我们吃的是人肉。

    长官,张煤油说:

    你知道吗,我们那在饿死人。每天都有人饿死。全城人都肿成了胖子一个比一个胖,像漂着的一个个气球。大户人家都逃了。大河坝只开了一次稀饭锅,全城人都在那排队。一碗稀饭只够吊一天的命。

    长官,我俩是饿得要死了才在山上掏死人出来吃的。这人死了烂在土里,为活命,我们吃烂在土里的肉不算有罪呀。

    张煤油虽是挨了长官一鞭子,但他的申述把他和姚德万与在场的这些区别了开来。这些人中,不光有小偷小摸,还有欠血债的大恶。

    就把张煤油任命为一个监工头,拿一根棍子和一把小旗帜,站在监督岗的位置清闲着,摇摆着,看太阳还有多高,想牛大脚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他们在造一座桥。

    一座运送军需物质的桥。

    森林就在附近,高耸的山不知有多高,整日云遮雾罩中。伐木声梆梆在林中和山谷震荡,吭哧声起时,几十个人围一根树一节节滑动来到滑槽。滑槽下山的树直冲,翻筋斗,蹦出滑槽横滚。

    干涸的河床上,绳子把木头拉起来成原来的直立,搭成架子。架子搭成后,运来水泥钢材,浇筑出桥墩和桥梁。

    木头巨量耗用是桥最重的工程。砍树运树立木的危险无异于扛枪上战场。

    有一颗长树在雨天下山,泥土湿滑树偏离人的指挥,反向横扫从人身上碾过,当场抬下二十多人,究竟活过来几个没人知道。

    到晚上睡在工棚里,外围有铁丝网,还有巡夜的狗。姚德万向张煤油说:昨天又有两人逃走了。

    张煤油说,我听说了。有一人被抓回来,中午有一声枪响你听到了吗?

    姚德万说听到了。被抓住了真是要枪毙的。

    姚德万说:这样做下去迟早也是要让滚木碾死。

    小心躲不过吗?林路插嘴问。

    你是没有在现场,不知道树下山的威力。还有,砍树也要人命。树身倒时,你看是以为前倒,树会扭身,正好朝你跑的方向天罗地网砸下来。我只看见一个人活下来,被弹到另一个树杈上坐着。

    张煤油明白了他的心思。如果要逃,张煤油要与他一起。他不能当了监工头独享太平。但逃的时机不能盲目。什么才是最后的逃跑时间,张煤油这些天来还没有揣摩成形。他要姚德万忍一些时日。

    张煤油第一想知道他们具体在云南的哪里。没人知道,不允许打听。

    直到桥造好,张煤油姚德万结束他们的劳役生涯,才知道他们走在抗日时期著名的滇缅公路上。世界支援中国的抗战物质在国民政府退守重庆后,这是唯一的一条运输线。在这条被载入史册的大动脉以及天空的“驼峰航线”间,张煤油和姚德万坚定地用了两年时间走回那个叫忠州的山城。

    从训导课上知道了修这座桥的重大意义,运送军用物质和士兵,抗击日军突破滇西进而威逼重庆灭亡中国。

    张煤油不打算逃了,他叫姚德万也别逃。

    可是,在张煤油消失的三天里,姚德万以为张煤油骗了他。张煤油三天后回到役营,姚德万逃跑被抓回。

    等于是张煤油的失踪造成了姚德万的逃跑,他并不知道张煤油被工程连连长带着进山打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