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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说动了的连长焦虑的分析着张煤油一塌糊涂的脸,不知道该给他留下什么样的印象。最后,决定用炮轰过的阵地来形容。
连长说:
张煤油,我答应你放他一命。你可得给我记住了,再有人跑,就第一个枪毙你。张煤油不含糊地回答:枪毙前,我眼睛都不得眨一下。
连长拍拍肩膀:真还好样的!
又说:张煤油你知道我答应你还有一个原因吗?
张煤油想了想说不知道。
是因为你太丑了,丑得我被迫答应你。
连长,张煤油回答:我是丑,这我剃头的时候清楚。可我不是生下来就丑。是狠心的舅母烧了火钳打的。
他娘的,这狠毒的女人。行!你去把他放了吧。
张煤油以亲身经历告诉想逃的人,逃没有意义,不一定就能逃出活命。
桥修好了,就都放行,过恶事也一笔勾销。
连长说还可以上战场保家卫国。我只是因为有家室,不然我就上战场。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都信了张煤油的话。都信了他被狼吃的可能,都信了他可跑却没跑的正确想法。都信了“人生自古……”什么什么这句话是一种力量。
直到桥造好,张煤油姚德万结束他们的劳役生涯,从知道他们走在抗日时期著名的滇缅公路上。
世界支援中国的抗战物质在国民政府退守重庆后,这是唯一的一条运输线。
在这条被载入史册的大动脉以及天空的“驼峰航线”间,张煤油和姚德万坚定地一半徒步一半车乘走回那个叫忠州的山城。
车把他们送到昆明,发给他们坐火车的路费。可张煤油和姚德万坐的这辆汽车中途抛锚,司机叫他俩步行,说拐几座山就到了。
司机骗了他们。
鞋子磨破了底掌,脚透过鞋在路上走成赤脚,鞋面啪啪地打着快板。
偶尔一辆汽车路过,车上也都爬满的人。他俩挥手招手用身子去挡,车反而更快地朝他俩压来。司机伸出头怒骂。
公路坎子下有一具尸体。天上为这具尸体到来的猛兽在盘旋。
这是一具等待他们的尸体,不能放弃上天对他们这双脚的怜悯。
剥下死者的衣服和裤子(鞋子没有),打理成包裹后,把一根裤腿撕成布包裹住脚用布条扎牢。他们的赤脚在粗砺的路上得到了隔离。
这样走着。
这样迈进。
高原的山和荒芜的村落走到身后。
不可能走完的山又站立在面前。
他们走过许多的寨子。
先是在竹林树林里埋伏,监视寨子里的炊烟出现,把发放的路费收藏在地里,拿出一张纸币到有炊烟的人家讨饭。
多数时候他们肚子里有进货。得不到乞讨找遍全身掏出最后一张纸币。他们对新滇币在市场的购买力并不清楚,发现在一路的行走中,这种货币购买力一天不如一天。
5元的新滇币开始能换两人一顿饱饭和两斤大米,一个月后,仅换回两个粗糙的玉米粑。
大部分时间行走在公路上,对能搭上车到昆明心存一丝侥幸。每辆车过往他们奋力挥舞招手,没能有一辆为他们停下来。
这段苦难的历程已经磨完了死尸身上衣裤撕下的布。正如预定的一样,最后一块布裹着他们的双脚踏进了昆明城。
结果,他们俩人所剩的新滇币加在一块还不够买半张回重庆的火车票。
姚德万大胆的提出接着走。
如果没有昆明的这一程行走,一双饥饿的脚对里程的认识,说不定就开始了长征。
从火车站上汽车去的一个白天行程,步行走了40天。由重庆到昆明火车两天一夜。
张煤油告诉姚德万,走回去的时间照这样算下来,一年不够。用这长时间在昆明找力活挣足了车票走才是正道。
姚德万说正是正是,我怎么就想不到这条道上来。
这时,火车站抬出了一个大物件。长杠一共十根,每根落在六人肩上。这物件让帆布包裹卧出了二十米的长度,号子声喊得一街人靠边站。
张煤油给姚德万使了个眼色,加入到队中顶上肩,换出两人一旁歇气。一路歇停了十多次,到达目的地发电厂,张煤油身子骨已经是搭起的疏散瓜果架子。
既卖了力又去店里散装了二两烧酒,让歇气的人一口吞下说:
行,我去帮你说说看。
张煤油和姚德万就在这个叫胡管头的棒子队里谋得了一力气活。他们每天有从火车货箱里启运东西,有往汽车扛下东西。
在每十五天结一回工钱的期待中,棒子队里的活两人主动找重的,主动多趟数。
十五天要到的这天,正以为结了工钱可以有了车票钱,帮斗开打。张煤油姚德万手头领到一根刻有“海”字的械棒。
胡管头对开打的人发话说:1-8车厢历来是海舵爷的,他们来争就是夺你们的饭碗。谁个也不要当缩头龟。是龙是虎,棒子到头不眨眼就看得出。打起来不要怕下狠手,海舵爷都是有赏的。
姚德万就问张煤油是打还是不参加。张煤油觉得也是一件难办事。说打,不亡命就得遭对家亡命,闹不好落个伤残。说不打,该给的帐没有着落,两人十几天干下的车票钱白干。见机行事还得参加。
这日的中午,正围着一盆子大肉和一坛子烧酒把械斗的气势提起来时,货接仓库一头来了二十几个汉子,手头也都提着棒子。这边的人迎了上去。
交涉不到几句,双方的棒子开打起来。张煤油和姚德万已是有了两碗烧酒落肚,已有了一些天摇地晃的熏气冒在眼前。那棒子声开先是木头与木头的交锋,后来就落在了身上。几十号人,捉双对打。鸡飞狗跳互有追逃。
张煤油再往嘴里塞进一块肉,再吞下一碗酒,提起棒子上前。
姚德万在他身后抖抖颤颤,这是一个泡在酒里也壮不起胆的家伙。
有一人向张煤油跑来,后面一人糊一脸血追他。跑来的人向张煤油喊道:张煤油帮我拦住他!
张煤油看到是自己这边的人被人找着拼命,他要助一臂之力。
张煤油的一臂之力就是把木棒伸长了指着追来的人。
追来的人企图回避开张煤油。他挨了一棒在脸上,一脸的血不能白流,他就得要跟给他脸上一棒的人死拼。伤他的人在对方变成不要命后,自然是落荒而逃
张煤油伸出的木棒没有要捅他的意思,只是减缓他的步子让自己的人逃脱远一些。这急红了眼的伤者没有减缓步子,他绕开张煤油。
但他这一绕是错的。
张煤油并非反应快,他伸出棒子的同时醉意正在翩翩,他醉拳般的醉棍提前改变了方向。如果追赶的人不绕开他的话,张煤油的棒子就向空气捅去了。
这恰巧的不谋而合,又遭张煤油捅在了脸上,倒在地上。
姚德万在木棒交响中擦了一下皮就在地上装死。整个械斗相持了二十分钟,双方人手都在地上坐的坐,趴的趴,只有张煤油没在地上。
他酒性大发,木棒抡圆了呼呼有声。万恶的一张脸此时派上了用场,令人胆寒。他呜呜叫喊着穿过刀光剑影,穿过棒棍交加,穿过非得一场打斗才能拿到工钱的考场。
那打就打吧!
整场械斗就他一人赢了。他挥舞着棒子一会指天,一会指地,在一地的伤痛中,他醉了自己。
拿到了工钱也拿到了赏钱,他俩悄无声息在一场械斗后离开了昆明。所剩的钱花在了吃食又一无分文了。新滇币在重庆用不上,不然,他们定会留足赶小火轮的钱。
望大江东去,下游一百公里是忠州,很近很近了可就是回不去。江中一木筏从上游飘下来。张煤油令姚德万快脱衣服裤子。他们把衣服裤子结成捆用裤带拴住,向江里扑去。
江水刺骨透寒,姚德万牙齿打出语言:冷、冷、冷啊。张、张、张你冷不冷。张煤油没觉得冷成那样:乌紫了嘴皮。泅了一会,体内出来了热量。张煤油看到姚德万一拱一拱,游的是“狗刨”。
木筏到了近前荡起水花有力掌在脸上,两人都呛进了水吞得直喘大气。张煤油最先爬上木筏扯上姚德万,拴衣服的裤带咬在口中,把包扎的衣服提起来一大包水哗哗流出。
两人分了衣服拧干晾在木筏上。张煤油穿上湿裤子走到筏上的窝棚前喊:老舵!老舵!
棚里前后钻出两人,惊异的看着人的凭空出现,怔了一分钟。他们被吓得不轻。
放筏人要把木筏放到武汉。与敌占区做生意是禁止的。
重庆的朝天门码头十几分钟江面过了就安全了。他们以为拦截的军警上了木筏。
这一段荡漾徐徐江风弯来直去的水路,是张煤油穿回大半个中国最后的一段温暖旅程。他们给放筏人白日夜晚的孤独漂泊带来奇妙的情节。
几十年放筏生涯是第一次有人游到江中搭他们的木筏远行。他们不仅要用肉和酒招待这样的客人,还要把这故事带回到一片原始森林的甘孜藏家儿女中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