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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见南永忠一时惊诧也不觉意外,只想这人看来就是魏兴龙他们的顶头上司了,既然众人都已下马侍立,自己居高临下和他们长官说话也是不妥,便翻身下马学着他们这个时代的腔调说道:
“大官人可不敢当,在下正是宁远。”
形式比人强,所谓入乡随俗就是这个道理。
南永忠正自分神,听宁远开口说话才又反应过来,忙又摆出一脸的笑容说道:
“大官人不要谦虚,我看魏军使的信报所言,只你一人就阵斩两员敌将,斩杀更是不计其数。这两日我都还在寻思,竟不知天下有如此豪杰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仪貌非凡,实在是惭愧。”
南永忠这一番表达绕来绕去,听得宁远也愕然无比,真是不习惯古人这种谦虚委婉的表达方式。而且对方是谁也不知道,顿时有些语塞。好在一旁的曹文宏思路敏捷,一眼看出其中端倪,连忙抢过话头。
“宁大官人,这位便是知隆庆府的南永忠,南统制,旁边这位是游奕军副统制官段元鉴,我和魏军使都要归二位官人节制。”
介绍完两位长官,曹文宏又对着南永忠扼要讲解了一番,宁远如何在危难之中杀出将蒙军击退,如何斩杀蒙古两个百户,而后又是怎样击退来援的敌军骑兵,前后表态无非一个观点,如果没有这个宁远的帮助,别说取得大捷,恐怕已是全军覆没的节奏,也是听南永忠不断拍手称妙,宁远则沉默不言,等到曹文宏大致讲完,才低头行了一个叉手礼说道:
“曹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顺手帮忙而已,还是靠着大家奋力厮杀才能击退敌军,光靠我一人怎么行?”
听完宁远这一番话,曹文宏还想争辩两句,南永忠看在眼里,却不等曹文宏开口,又连忙抢先发话。
“宁大官人何须过谦,曹兵马使向来是最老成可靠之人,定然不会随意妄言功过,他如何说本官就如何信,怎能有错?大家也都别光在这儿站着了,还不快随我一同返回堡砦,待得把酒言欢之时再细细说来不迟。”
南永忠言罢便转身牵过战马,示意大家继续前行,心中却暗道:
“这个曹文宏究竟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他宁远一个人再怎么厉害,难道能比的过这上百精骑更厉害?且不说这人来历不明,就算知根知底又如何?就这般将功劳全揽在他一人身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又满面笑容,只与魏兴龙、曹文宏、段元鉴等人说笑,就这样缓缓前行,一路顺着小剑山陡峭的栈道而上,此时虽天色昏暗,但宁远双眼的视力却非常人可比,其聚光杆状细胞与锥细胞密度超过正常水平十倍。这也是为什么看上去会像一块黑曜石,因此对光的敏感度与视力怕是远不止常人的十倍,当下这种光线环境,可以说对他如同白昼无异。
山崖是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拔起百丈之高,地势根本无法修路,全靠在山岩上开凿洞穴,架设栈道才能上去,而山岩之下又地势开阔,敌军无所遁行。
山势虽险,但山顶却平坦开阔,犹如在平地人为堆砌的高台一般,战时只需拆掉上山的栈道,那根本无从进攻可言。
“在这么险要的地形上修筑城池,难怪要放弃剑门关退守到这里,只是这样修筑城池的费用得有多高啊…?”
一路走宁远心里就一路犯嘀咕,宋军弃掉平地的城池,而退守到这样险峻的地方,而且连骑兵都部署上来了,这是要做什么打算,难道战局已经困难到这个地步了?
只是宁远这番疑惑,在旁人却是无感,只是一路的欢声笑语,毕竟取得了显赫的战功,当然是满心欢喜。
就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方上得山顶,只见栈道的尽头,一座高耸的城门屹立在两座山峰之间,周围云雾缥缈,层峦叠嶂,门洞上方那重檐歇山式营造的门楼,映衬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显得宏大而威严。犹如置身云海,而见凌霄宫殿一般使人敬畏。
“竟然在这么险峻的地方,还能修造如此的建筑,让人佩服啊!”
此时城门敞开,四周张灯结彩,显得很有几分喜庆的味道。南永忠看来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居然还安排了人在城门两旁鸣锣敲鼓,众人鱼贯入城,一时间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更显得凯旋班师的军容威仪。
一入城门所见却大出宁远预料,想象中是那穷酸的山寨模样,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派繁华热闹。
因为此地虽名苦竹隘,实际却是一座山城。高大的城墙依着悬崖绝壁修葺,四面无路仅留一座孤门进出。山顶虽然平坦,但也有有一些坡度。密集的建筑就沿着这高低错落而建。此时天色已晚,一眼望去只见万家灯火犹如点点繁星,蔚为壮观,而在最北坡一栋九脊歇山顶的宏大建筑,既是隆庆府帅司衙门的所在。
宁远只策马跟在曹文宏身后,一路沉默不语单随着众人向北而行。道路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仍旧有不少酒肆、食肆还在营业。
也许是听闻本府的军队打了胜仗,路旁站满了看热闹的居民。小孩子跟在马的屁股后面追逐嬉戏,年纪较轻的女子则对着一众官人指点嬉笑。当然最惹人眼目的,主要就是宁远,这塞外边关的女子村妇们毕竟少见世面,怎可能想象的出天下还有这般标志的男子?
甫见一个精致绝伦的玉面少年,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的骑在马上。左手叉腰右手微垂,不论马匹动作如何,上身竟自岿然不动,犹如笔直青松一般安静肃然。只这般气质仪容莫说寻常女子,恐怕公主驾临也是抵敌不住,一个个不禁看的入痴。
而沿街男子则相互议论,这这究竟是什么贵人?居然驾临这塞外之地,有说是皇太子的,也有说是皇子的,总之毕竟是缺少宫中常识,只是照着自己的臆测胡说一通。
就这样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至府治正门口。远远望去内外都是灯火通明,穿过仪门后既看见一个大的院坝。正面是面阔五间的府治正堂,东西两侧各有一排佥厅围拢,则为幕职官、差粮料院与审计院的机要办公之地。
院坝里早摆满了桌椅,南永忠命差役安排一众军士落座,自己则引着众军官和宁远等人穿过正堂,进到内院厅设另备的一桌就席。众人按照官职位序入座,也不知南永忠如何考虑的,竟把宁远安排在了主位的右侧,算是格外的抬举。但咱们这位功名官职均无的白身好像不懂这些规矩,叫他坐便坐,居然也没有半分推辞,一时搞得南永忠感到几分尴尬,只能暗自恼火。
而曹文宏等人看在眼里,却心里暗笑,知道这位统制官还不了解宁远性情,他这外邦来客岂能懂得我大宋朝这许多的讲究。
但他们这却是小瞧了宁远,他不是不懂这座次的讲究,而是看出了这位统制官看似在抬举他,实则充满猜忌,虽不清楚内中详情,也猜到了八九分。所以故作不明事故,只管装傻吃瓜,一心就想看看这出戏后面会怎么演下去。
众人座毕,内院的奴婢就开始依次上菜斟酒,品种极其丰富,不光菜色繁多,居然还有艺伎、小娘在一旁弹琴唱词,以为劝酒助兴。
当然,这些都不是宁远感兴趣的内容,唱的词他也没听懂,目前他的兴趣还在吃上面….终于有一顿让他可以忍受的饭菜了。
先有劝酒果子五盏,都是各色的干果蜜饯之类的,接着又上了下酒的热菜十盏,对食十盏,各有汤羹、腰花、鱼脍、签子菜色。宋人喜食羊肉,所以多以羊舌、羊腰、羊肚、羊肉为主,而其中最硬的菜要属羊头签和羊羹两道。据说南永忠自家请的厨娘是临安的名匠,烹饪官府签菜为之一绝,当然这也是以讹传讹罢了。
虽说烹饪习惯与现代相差甚远,但与前两天的食物相比,也可算是天渊之别了。特别是那道羊头签,乃是取羊脸颊之上最细嫩的皮肉片下,上锅蒸至酥软,而后切碎塞入薄脆的面筋裹紧,再下热油锅炸至酥脆后切条摆盘。吃起来特别的鲜香爽口,所以宁远倒是十分接受,一个人只顾埋头吃饭,全不管桌面上的杯觥交错。
魏曹二人知道宁远不喜喝酒,所以也不来找他敬酒。唯有在旁陪侍的两个裨将不知就里,倒是你一杯我一杯的轮番上阵,只管找宁远来喝。
说来也怪,原本他是滴酒不沾,今天却又来者不拒。
这两个裨将一个名唤杨立,另一个叫做赵仲武,各自都是这游奕军的马军使,向来酒力甚好。只因今日见宁远气度不凡,又被南永忠奉为上宾,实在不知是什么来头,所以也就格外的殷勤。
然而他们一片热诚,却选错了喝酒的对象。
宁远的酒量没有人测试过,他本人也不喝,但这真的喝起来却恐怕与喝水无异,几巡酒打下来,就把这二人喝的东倒西歪。
一个是胡言乱语大为失态,另一个则形如烂泥卷缩在地,只有他本人是面不改色,接着继续吃菜。
只看的众人瞪眼咋舌,愕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