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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差矣。三天三夜不停说话,怕是我这口条儿都要说干了。陌兄切莫忘了,愚还要用膳,愚还要出恭,愚还要被先生堵住嘴不给说话,何来能够连说三天这般畅快?”谢愚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就是一顿乱说。
陌微凉被这人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
谢愚还没完:“陌兄你不愿意与愚说话,为何还不让陌家妹妹与愚说话?陌家妹妹你莫要怕你兄长,你若有话与愚言说,直管寻愚,陌兄不敢对你如何。往后他若是敢欺负你,你也直管寻愚,你愚兄我定然为你出气。”
陌微凉被他一口一个自称“愚”给绕得头晕,也忍耐着不要接他的话。
谢愚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有没有人接话,他自己开了个头,就能一直说下去。
带路的脚不停,他的嘴皮子也没有停:“虽然愚打不过陌兄,然出气非有将人痛殴一顿这一种法子。只不知道陌妹妹你都喜欢哪样的?愚兄便喜欢拖家带口。
何谓拖家带口呢?便是一人得罪了陌妹妹你,你一时还无法报复回来,也不必着急。
这世上孤家寡人总归是少的,大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你直管寻了那人最薄弱之处,一击必杀!
撕开一道口子,再慢慢蚕食殆尽。愚兄谓之拖家带口。”
陌微凉惊了:这人竟然如此睚眦必报,动则牵连无辜?
陌惊弦无奈地给了她一个眼神:稍安勿躁。
谢愚似乎说得十分开心,还砸吧了一下嘴:“愚兄梦中便是如此做的。那一梦醒来,愚兄仿若吃了仙丹神药,浑身无处不舒爽!
愚兄还想循着那美梦做一番大事,然而遗憾之极啊,竟然寻不到一个仇人。此世间竟没有一人,是得罪了愚兄,却没有被愚兄当面还之的!”
陌微凉:呵呵。
谢愚拎着灯笼带着路:吧啦吧啦……
后面跟着的众人:……
就在陌微凉被他烦的脑袋嗡嗡乱响,手指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软鞭的时候,谢愚终于闭上了嘴。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怔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骤然就重获了清净。
谢愚将众人领到了一间茶室外,他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道:“先生,贵客已到。”
那扇门被人从室内推向一边,露出一室烛光。
推门的童子跪坐在门后,恭恭敬敬地向谢愚行礼:“师兄。”
然后从旁边端起一方红木托盘,托盘上端端正正摆着一盏青玉小碗,碗中清水浸泡着一颗红的发亮的核桃。
童子将托盘举过头顶。
谢愚嘴角抽了抽,默默地捏起核桃,麻溜地塞到嘴里。
陌微凉隔着推开的门,目光遥遥望进室内,只见地上窝着一方根雕黄花梨茶台,茶台后跪坐着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
那人面如冠玉,头戴竹冠,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夜风吹来,满室的烛光摇曳。
陌微凉只觉得时空转换,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里那间阴冷潮湿的牢房。
月光从高高的小窗上投射下来,她手脚带着镣铐,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被强硬灌下的哑药,撕扯着她的喉咙,如火一般,灼烧着她的胸腔肺腑。
牢门被打开,牢头似乎在门外嘟囔了一句:“不可耽误时辰……”
一个男人弯腰进了她的牢房,抬头。
前世与今生,两个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耳边依稀传来陌惊弦的声音:“……这是谢先生……”
谢先生,又一个谢先生。
怎么那么多谢先生。
陌微凉紧紧盯着那人,目光一丝一毫不曾挪动。
室内的谢先生迎上了她的目光,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十分不解,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为何会对自己流露出这般复杂难明的目光。
陌惊弦察觉到身边的少女突然全身紧绷了起来,就像是一只发现猎物的小豹子,隐藏起来的利爪一根一根地弹了出来。
谢先生也十分惊奇,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
陌微凉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般,猛然后退了一步!
陌惊弦突然意识到,她这是认出了谢先生,前世的谢先生,作为敌人的谢先生。
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
谢愚看了看不明所以的谢先生,又看了看警惕戒备的陌微凉,从嘴里把那粒核桃扣了出来:“先生,您对陌妹妹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陌微凉一怔,就有点讪讪。
似乎,哪怕此人便是前世那个,到她牢房里给她磕头的人,好像也确实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吧?
也许有做过什么,但尴尬的是,她不知道呀。
她只是纯粹的身体直觉,觉得此人身上带着一股令她害怕、让她忍不住敌视的东西。
但要说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道不明。
将核桃扔回碗里,谢愚抬脚先走进了室内:“先生您好好想想,咱们这些人,往往总是不经意间就行差踏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不得超生。陌妹妹这般怕您,您很该一日三省吾身……”
谢愚絮叨个没完,谢先生则是心血来潮,将手中茶水连茶叶,尽数泼在黄花梨茶台之上。
茶水流尽,唯余茶叶,依稀成了一卦。
谢愚远远看了一眼,又转回去,捏起核桃重新塞回嘴里。
陌惊弦扶着陌微凉:“微微?”
陌微凉回过神来,心思百转千回。
陌惊弦特意将她从御京城带到这里,怕就是这个谢先生要见她。
前世之事太过虚无缥缈,想来即便陌惊弦再如何信重这个谢先生,恐怕也不曾坦诚告知。
只不过这个谢先生先是在寂竞彦掌权之时,进到天牢里看她,后来又跟在新帝身边,如今又与陌惊弦有所往来,未免有两面三刀之嫌。
也罢,暂且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反正她总警惕些便是了。
嗯,也不知道陌惊弦到底信重他到何种程度,总是要找个机会,先提醒一下他。
她便笑了下:“我没事。”
谢愚:“藕(口)丝(是)呵(心)呵(非)。”
陌惊弦不搭理他,带着陌微凉来到茶台前坐下,熟门熟路地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童子默默关上了门,将有晴有雪和一干侍卫都关在了门外。
谢先生原先泼在茶台上的茶叶已经被他扫到小篓里,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对陌微凉道:“老夫谢长风,以茶代酒,敬陌小姑娘一杯。”
陌微凉顿了顿,端起杯子碰了碰唇。
陌惊弦道:“谢先生是谢家分支,现居于亳州。我小时候跟着谢先生在亳州读过几年书。先生虽蜗居亳州,却可知天下事,我一直想请先生出山,却屡被拒绝。”
直到,她自陈隐秘,他才以“逆天改命”四字书信,请到了谢长风。
谢长风修习天机之术,据称可勘破天机命术。
他原本是希望能够从谢长风这里,了解陌微凉重活一世的机密。
但是,如果他早知道她对谢长风是这般态度,他必然不会将那四个字写给他。
比起获得谢长风的助力,他更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谢长风提到要见她,他原本就是有些犹豫,只是觉得自己陪伴在侧,能够护她周全,便将犹豫压制住了。
如今,他却后悔了。
他很想将她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发现!
陌微凉表示了解,谢长风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高人隐士,隐居一方,只等风云变幻之际,追随英主,好成就一番伟业。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前世谢长风没有接受陌惊弦的招募,反而投了别人,所以她才会在不同之人的身边见过他?
那么今生他又为何答应投入陌惊弦麾下?前世他不论是投靠了谁,总归是没有投靠陌惊弦的,如今却是为何改变了主意?
今生有何不同?
陌微凉心想,陌惊弦千里迢迢带她过来见谢长风,这一切已然明了,令谢长风改变主意的变数,就是她。
她只是不明白,她有一世记忆也就罢了,谢长风难道真的能未卜先知,未雨绸缪到这等程度?
他要真能未卜先知,应该知道陌惊弦死得极惨,根本不算是他要投靠的英主人选。
难不成他还想要逆天改命,挑战极限不成?
莫非,谢长风也有前世记忆?
可是,方才他见到她时,那疑惑的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谢愚看她一张小脸越来越严肃,急的一阵乱叫:“噢微微你呀气啥啥不哄勇……”
陌微凉:?
陌惊弦与谢长风:……
门边跪的端端正正的童子道:“师兄说‘陌妹妹你要是瞧着先生不顺眼没关系,你把他撇下把愚带走!愚十分好养活,给饭吃给说话就成!’。”
谢愚双手一拍,冲着童子竖起了大拇指。
童子矜持地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谢长风气得将手中茶盏直接砸到谢愚身上:“不孝子!老夫养你何用!”
谢愚手忙脚乱去接,他可不敢真让这茶盏摔碎了。
童子沉吟道:“送终用?”
谢长风哆哆嗦嗦指着门:“谢顿!”
童子谢顿麻溜地爬起来,推开门走出去,谢愚抱着茶盏也一溜烟跟在谢顿后面出了门,又转身把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