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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走?去哪?”她不确定乔夕为什么会这么说,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心思又一览无遗。
“跟我和乔雪一起,离开梦周,去旸国。”
“这……怎么可能。”冉然放下了碗筷,目光在姐姐和乔夕之间来回转。
“是啊,哥……”
“我——”
“是我冒昧了。”乔夕垂首,别无他话。
沉默,良久的沉默,就像刚刚四人走回来的路上一样安静。冉妮不是不想说话,她很想大声问问,问问乔夕为什么向她这半个陌生人提出这样的问题,问问那所谓的旸国与梦周又有什么不同,她想问的太多了,可面对乔氏兄妹的时她总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好像胸口压着千钧,什么也问不出来。
冉妮往嘴里随便扒拉了最后两口饭,拉起不知所以的冉然就回了房间。
乔雪坐不住了:“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乔夕倒是气定神闲。
“不会吧,哥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乔雪,别乱说话。”
“也是,除了真姬姐姐——”乔雪看到了兄长的眼神,打住了话。
“可能有的人,注定要离开。”乔夕站起身,“从小在家里我们没做过收拾碗筷这样的事,既然到了这就一起做吧,乔雪。”
冉妮逃回自己房间,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冉然拉了把凳子坐下,小心问道:“姐?”
“冉然,”她抬起头,“怎么会这样?”
“姐——”
“我就不应该救他们,”她声音里满是烦躁,“我那天就不应该去海边,不应该把他们拖回来,不应该给他们熬药做饭,不应该昨晚跟去镜谷林,不应该——”
“姐,你定一定。”
冉妮揉了揉头发,颓唐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知道,姐,从救下乔雪他们的那天开始,你就心神不定的,我看得出来。”冉然的语气很镇定,让她的心静了些。
是啊,这些天她总是胡思乱想,大都跟怪异的梦境搅在一起。对于未来,她本来已经失去了大半的热情,可这两个不速之客,又点燃了她内心深处的野性,旸国……第一次听他们说出这个地方,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想旸国到底是什么样子,想那些国主堂主将军都是做什么的,想乔氏兄妹身上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日有所思,最近她睡得越来越不安稳,也越来越看不懂梦里的东西。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本以为这只是她的秘密,这触碰梦周禁忌的欲望,除了小弟冉然略知一二,她从未对其他人说起过,哪怕是以前的父母和大哥大嫂,大概都一直以为她是个安分的姑娘;可这相处没几天的陌生人,乔夕,她总觉得这个男子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他从没明说过什么,但那深邃的、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眼神却让她不适,她甚至猜测,乔夕的言语之中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冉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姐,你是不是想去。”
这小子。冉妮在内心感叹,他还是替她点破了,梦周很好,她在梦周过得也很好,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好像已经很久了,她就倦了这边的生活,她不愿意在这个小岛上继续待下去了,她想离开这。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天地间不止梦周,会不会更好?
“我……只是不想在这待一辈子。”
“可是姐,梦周这么多年,出去的人就没再有能回来的。再说,去到旸国,你能做什么的呢?”
“我早就能养活自己了,做什么都好。”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有去无回。”
怎么可能没有顾虑呢,冉妮在心里默念,若是真去了,别说能不能再回梦周,是生是死都是未知,乔氏兄妹把旸国说得再好,把他们家族的地位描述得再显赫,于自己而言也只是虚无缥缈罢了。不能靠着他们,又与之差得太远,此时的冉妮又如何完全信任他们?
“如果没有乔夕他们就罢了,可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可能会念一辈子,遗憾至死。”冉妮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我不甘心,冉然,我知道嫂子很幸福,她跟大哥过得很好,可是我不想和她一样,过在不到二十岁就一眼望到底的生活。”
终于把这话说出口了,她觉得好受了许多。
“我理解你,姐。”
“姐知道,姐很自私。”
“不,你只是把我……把很多梦周人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他们没机会,也不敢做,但是姐姐你敢。”
冉妮起身解开披风,把自己披散的长发束了起来,拾起床头的木簪绾了一个髻。“冉然,我一个女子,去了就去了,回不来也没关系。大哥那边,我去跟他说,如果……如果我真的回不来,记得每年替我去跟爸妈说说话。”
冉然的声音兀得升高:“冉妮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梦周?”
“冉然,你这么年轻就有一身好功夫,以后在梦周一定是首屈一指的人。跟着我一起,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何必呢。”
“大哥已经成家,而你只有一个人。我得陪着你,姐,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疯。”
冉妮看着弟弟激动而坚定的样子,心中触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弟弟自小与她一起长大,是她在家里最亲的人。早就该想到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人做了决定。
“冉然我——”
“姐,你得知道,我不只是为了陪着你。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别在说什么负不负责的话了。”
冉妮拥住了弟弟。
“你的心思我从小就知道,姐,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两姐弟回来的时候,乔夕和乔雪已经把饭桌收拾净了。
冉妮看到稍微有点惊讶,她定了定神,不再躲避乔夕的眼睛,望着他:“我,冉然,都去。我们从今天开始准备,尽快出发。”
“好。”乔夕微微点头,乔雪错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