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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是让林文景诧异,拿起酒壶往夏冬碗里倒酒,“这是为何?”
桌上的烛火摇曳,两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随着烛火虚晃了晃,一如夏冬此时有些许波澜的内心,礼尚往来般,夏冬拿起酒壶给林文景的碗里倒满酒,面上挂着看似爽朗的笑容,内心对林文景这个师侄,他是提防的。
一年多前,就是在他妻子死去后半个月左右,林文景出现在他跟前,说自己是林浩和周月的孩子,他这点信了,林文景的长相结合了林浩和周月的优点。林文景说自己想要报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收集到所有害死林家的凶手的信息,但是对付其中势力地位最大的仇人,需要他的帮助。
那时的夏冬刚经历丧妻之痛,再听了林文景的一些刻意诱导的话,再加上与周月师妹多年的情谊,他答应了。
经过这一年多和林文景的相处,夏冬对林文景多少有了些了解,他不像林浩和周月一样正直,相反,林文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夏冬多少也能理解林文景为何此番模样,十年前的林文景也是个阳光俊朗的少年郎,也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内心追求正义和公平,亲眼目睹忠心耿耿的双亲被他们侍奉的君主灭门,这才导致林文景的精神世界崩溃,心里的阳光淡去。
夏冬道:“那个叫静慈的女子,是清莲师妹的弟子,论辈分,还得唤我一声师伯。我瞧晨儿看她的眼神,似对她有些意思。”
林文景脑海中浮现静慈穿着娘亲衣服缓缓向他走来的画面,心里隐隐做痛,喉结滑动,有些哽咽,“师伯可觉得她长得像您的一位旧识。”
两人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夏冬是不会告诉林文景,静慈就是他寻找多年的妹妹,这是他手里的筹码,若哪天林文景与他撕破脸,他还可以用林文静的下落为筹码保自己。
夏冬道:“天下之人千千万万,偶有两三人长得相似也不奇怪,莫说长得相似,哪怕是一模一样也不是什么怪事。”
林文景双眸黯淡,辛辣的酒水驱不散身心的苦涩,双肩有些耷拉,哪还见往日的意气风发,身周环绕孤寂之气,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与这个世界被迫隔离。
“我曾怀疑过她是文静,那么像,就像娘亲站在我面前,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温度。”林文景自嘲嗤了声,“她却告诉,她今年十八,我的文静今年才十六,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妹妹。”
他就像漂浮在海上的难者,抱着一根勉强能支撑他的圆木,在茫茫大海中不断寻找生机,在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生死徘徊,一天,他忽然找到了陆地,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拼了命舍弃圆木向陆地游去,现实却告诉他,那所谓的陆地是他的幻想,他放弃了挣扎,放弃生的渴望,就这么沉落,任由海水将他吞噬,一点一点剥夺他的呼吸和生命。
真是可笑,他的遭遇就像被老天诅咒了一样,倒霉到不行,居然还敢奢望救赎。
夏冬有些动摇,但考虑到自身安全,他还是将真相藏在心里。
林文景和夏冬告别后离开地牢,走出地牢的大门,外头已是繁星当空,夜风有些微凉,吹淡了些他的酒意,地牢周围没有什么人,走出距离约五十米的地方,才渐渐有了人迹。已是深夜时分,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寂静无声,街道两旁挂着一盏盏灯笼,摆夜宵摊的摊主正在收拾工具准备回家。
林文景走着走着,忽然停止步伐。街道的那边,一身型纤细高挑的女子同样驻足看着他,月光笼罩,她一身粉色的衣裳,梳着简单清爽垂鬓分肖髻。林文景掩下眼中波澜,换上往日三分游戏,七分风流的笑容,未等他走向静慈,静慈起步走向正在收拾东西的摊主。
“你好,还卖白粥吗?”
摊主闻声抬头看去,一时间看失了神,这深更半夜的冒出来这么漂亮的姑娘,不是神仙下凡就是妖怪变得,两种都不能得罪,连连点头,“有,有,有。”
静慈边走向桌椅边道:“两碗。”
林文景会意,坐在静慈对面的位子,摊主端着两碗白粥前来,看着这两位长得跟天神一样好看的人,溜须拍马道:“两位长得真像,若不是兄妹,那便是大家口中的夫妻相了。”摊主心想,孤男寡女大晚上的跑出来喝粥,应当是小情侣私会。
“林大人是去杀夏师伯灭口的吗?”静慈声音淡淡,这毫无波澜起伏的话一字一句飘入摊主的耳朵,吓得摊主手里的勺子落地,林文景对着哆哆嗦嗦的摊主道:“她开玩笑的,你莫慌,我们都是正经人家。”
摊主神情恐慌,牵强笑了笑,实则那笑比哭还难看,真懊恼自己没有早点收摊回家,摊主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听见。”
林文景不再理会,喝了口白粥,暖暖的,胃里很舒服,“小师傅这话说的,我听迷糊了。”
“林文景,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徐夜风吹过,一旁大树的树叶沙沙作响,叶儿随着风飘然而下,眼看将要落入静慈碗中,林文景伸手接住,静慈抬眸与之对视,他的眉眼生的真好看,眼尾微上翘,长长的睫毛宛若蝶翼,忽然,静慈注意到他眉尾中一颗不太容易察觉的红痣,他的眉毛浓密,不近距离仔细瞧,是看不到这颗红痣的。
静慈微皱眉,觉得这颗红痣似曾相识,脑海中忽浮现一模糊的画面。
哥哥,你这个痣为什么是红色的,痣不都是黑色的吗?
哥哥,为什么你有这颗红痣,我没有呢?
静慈的脑袋有些疼,手揉了揉太阳穴,林文景将那片树叶放在桌上,第一次认真喊她的名字,“静慈。”他一本正经的语调让静慈顿时清醒,他继续道:“你我本不会有交集,以后也可无交集。”他在暗示她置身事外,不要再牵扯进来。
就冲静慈这张像他娘亲的脸,他是万般不愿伤害她的,但若静慈执意跟他作对,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谁都不能阻止他报仇!
静慈放下手中的勺子,认真打量他,“你做的事情,十恶不赦,我该厌你恨你才是,但见到你,却觉得亲切。刚才见你孤身一人走在这街上,竟觉得你可怜。”
天上残月高悬,月光透过云层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寂静的夜色中,夜宵摊推车上挂着的一只老旧灯笼内,残烛默默燃烧,油水顺着烛身滑落。风儿吹过,灯笼的挂勾吱呀吱呀。林文景抬头仰视月***回即将决堤的眼泪,低头,看着地上灯笼下自己的影子,十年了,他孤寂了十年,学那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而他,却没有李白的豁达,他想不通,不能释怀。
“小师傅,你用错词了,我不可怜。”他邪魅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是可怕。”
林文景喝完最后一口粥,似唠家常般,“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盟主府缺你口吃食吗?”
“睡不着,出来散散心,碰巧遇到你。”她很心烦,有沈炎的原因,也有夏冬说的那番话,她怀疑爹娘的死如夏冬说的那样,跟沈炎的娘亲有关。
“你这尼姑心不静,不如早早还俗了吧!”说罢,林文景摇摆手,“不对不对,你是清莲的俗家弟子,算不得真出家。”
“你这小尼姑有些本事,你算算,”林文景板着手指一本正经道:“陈霄一个,为了你抗旨不娶红玉,到现在还僵持着。沈炎一个,我跟他斗了这么多年,唯见对你,他会乱了分寸,以后我若对付不了他,我就从你身上做文章。”
静慈欲张嘴说他两句,林文景立马堵住她的话,“我就开个玩笑,你莫当真,看你眼急的。”
林文景又道:“还有一个夏晨,我可听夏冬说了,他儿子对你有意,话说这三人,你看上哪个了?”
“你别胡言乱语了。”
林文景笑的畅怀,“你难道真打算一辈子待在那个破庵里?我帮你分析分析,陈霄温润如玉,品行端正,但陈霄有红玉公主盯着,红玉公主深得圣宠,为人狭隘,你若跟她争陈霄,她定让你生不如死。沈炎虽死板,但那也是对别人,对你,他倒是上心,将来也不怕他负你,但是,他那边有个西河郡主,这西河郡主我倒是见过,虽不及你貌美,倒也是个清秀佳人,知书达理,品性纯良,不过她爹是个狠角色,若是知道沈炎为了你退他女儿的婚,也是够你受的。”
静慈觉得这冥冥之中都是菩萨在安排,就是要断了她的红鸾星。
林文景再道:“不如你跟了夏晨,他相貌家世都不错,又是武林中人,没那么多规矩。”
静慈起身,放下几枚铜钱,“林大人不当红娘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