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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沉闷单调的一身黑,体格高而清瘦。蓬大的黑色伞面罩住了大半张脸,从她们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冷白的下巴,以及握着伞柄的手。
黑色袖口往下褪了几厘米,就显露出一段苍隽的手腕,撑着伞十分稳当,他左手还提拎着个皮革制的箱子,步调从容,单一如终。
若不是双腿在迈动,几乎会给人一种鬼魅幽幽平移的错觉。
这样稍显诡异奇葩的装扮,落在一群纷杂的青春靓丽的大学生里,确实十足的扎眼。
棠之心想,若没了那沉重的黑衣黑伞,光他这幅提着皮箱马革行道的风仪,倒真像古时代教书育人的夫子,雅人致深,温润如玉。
棠之观望了片刻,正要收回视线,却见那人脚步顿了顿,黑色伞面罩着的一截下巴朝她们所在的方向微微偏斜了一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
伞面遮掩着,她看不见他的五官神态,却莫名有种微妙的压迫感,仿佛那伞面遮掩下的一双锐利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透过布料盯着自己。
她略显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片刻,余光顺着眼尾再度逡巡而去,那截下巴端正了回去,继续不紧不慢地朝前平移行走。
等他彻底落在前方的视野范围内了,棠之才敢抬眸放肆地打量。她看着对方高高的背影,蹙了蹙眉。
......
考古学通论课上,棠之正琢磨着前几天从野书中看来的符箓法术,功名符道构成琢磨到了厌胜物,作为同桌的同桌的唐小姐就给她发了条私聊。
唐意:震惊!原来上午见到的怪人是新来的历史主讲!!!
棠之:......
棠之:你怎么知道的?
唐意:就你个神棍两耳不闻窗外事,班级群里都讨论疯了好吧?
棠之:讨论什么?
唐意:...这么热的天长袖长裤还撑伞,你不觉得他很奇怪么?反正我看他从头到脚都觉得不对劲、阴气森森的。不止我这么觉得,上午那会儿那么多人见着了,都觉得有一丢丢的惊悚。听当时和他距离比较近的人说,他周身都是股凉飕飕的冷空气。咱班老王还给他取了个响当当的绰号呢。
棠之:?
唐意:地狱男爵。
棠之:...太夸张了吧,你不是说他是历史主讲?指不定人家就是个爱搞神秘的老古董呢?
唐意:emmm也有点道理,就跟你个逼逼叨叨爱搞巫术的小神棍一样。
棠之:滚。
唐意:哈哈哈,真的呀,他是地狱男爵,你是神棍,咱班把天上地下的牛鬼蛇神都给聚集齐了,改名叫终极一班好了。
棠之:......
唐意:不过话说回来,听早些时候去办公室报道过的学委们讲,地狱男爵不仅长相俊美,还挺年轻的哦,才不是你说的什么老古董呢。
棠之:你不是觉得人家从头到脚不对劲么?
唐意:哎呀,在帅哥面前不要拘小节嘛,他要真是什么地狱男爵吸血鬼,我倒巴不得他来吸我,哈哈哈。
棠之关了手机,没再和唐小姐继续扯淡。
但她脑海却没来由地再度浮现出那一幕,黑衣人脚步的停顿,以及伞面遮笼着的那截下巴。这种诡异的感觉,竟如她一连一个礼拜做相同一个梦的感觉类似。
好像心间堵了团浓雾,迷惘而无措。
倘若真如唐意所说,那人是新来的历史主讲,那么她倒真希望他可以尽早来上课,说不定能琢磨出些什么原委。
可惜的是,一连几天这传闻中的地狱男爵迟迟没有露面,像昨日课程表里明明排了他的课,课铃一响,走进来的却不是他,而是别班的代课老师。
见不到人、找不着交道,棠之便逐渐把这事儿抛之脑后,梦继续做,次数多了,唯一的好处是每次惊醒后,能入睡了,不至于枯坐着干等到天明。
周三的下午没课,棠之早早地回了四合院,她前脚刚踏进朱砂红的门槛,就看得到西厢房内外,一伙疑似搬家公司的人马进进出出,扛着假山案台、繁茂高大的绿植盆景、桌椅板凳什么的,一边抹汗一边高声吆喝:“悠着点啊!”
看到这幅热闹景象,她的第一反应便是——
“房子这么快就又租出去了?”
棠之欣喜不已,拔腿狂奔,想问问老三又是哪个捡便宜的倒霉鬼,顺便再和老三赌一把试试手气——这是在每个新房客入住时,她和老三必找的乐子。
可就在她从大门口跑到正厢房这一段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路程中,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个不得了的东西——一把黑伞。
棠之定住脚步,回身循迹而去,那把伞就安静地撑在青石板面的地上,像个什么妖邪之物。
那种类型的伞很普通,下雨天满大街都是,可她无端想起了那日在学校见过的,似乎是同一把。
她心想着不会就这么巧吧,地狱男爵就迤迤然从西厢房内走了出来,伴随着的是几声咳嗽。
还是那身黑大衣,通体的黑就愈发衬托他肌肤的白,他右手执了方白帕,掩着唇又加重咳嗽了几声,倚在门框边,抬了眸淡淡地看向她,似乎对她的横空出现并不感到一丝意外。
相隔的距离不甚太远,棠之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唐意说的俊美倒是真的,只不过她更被他的眼神所吸引。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他的目光很静,也很深,好像是在看一个千百年不见的故人,尘世潦倒,繁华几度,所有的情绪都被岁月模糊,没了真实的写照。
俩人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无言地相视了一阵。
终于,棠之醒了神,在上前去礼貌打个招呼和干脆不理睬之间摇摆不定,犹豫的空档,地狱男爵已经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近前。
这人又好像和那日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因为那次见他,步履从容沉稳,完全不像现在,一幅怏怏歪歪的病鬼相,走两步就得咳嗽几声,那方白帕几乎没有离过唇。
棠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大步流星地离开,反而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走过来。
可能是对方好歹是新房客、作为房东总不能视而不见吧,也可能是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给她的故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