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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阳城外,烽火狼烟,笼罩在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一道昏黄的斜阳,慵懒的照着满地伏尸,只有一面面书写着“梁”的旗帜,矗立在城外十几道关隘。
羊侃身着战甲,带着牙将们在城楼上瞭望。今天,他们虽然打了胜仗,但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拓跋氏仗着兵强马壮、骑射纯熟,屡屡觊觎大梁,每至草长莺飞时节,便以“狩猎”为名,南下劫掠。羊侃的前任畏死避战,白白丧失了数百里土地,直到加急文书送到梁武帝的佛堂,这位佛天子才如梦初醒,派羊侃前来御敌。
羊侃刚刚来到寿阳,骄纵的魏国兵将,挟大胜之势,前来攻城,颇有搜山检海之势。如同预料中那般,梁国兵士一触即溃,宇文黑泰齐肯放过掩杀的机会?况且,梁国步卒,又怎能比自己的鲜卑骑兵跑的快?眼看,一场屠杀即将再一次上演在这个摧枯拉朽的战场。
但是,败逃的梁国军士们,舍命朝着官道两侧的山崖攀去,胡骑虽然骁勇,但如此险峻的山路,却也无法纵马追击,宇文黑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回头对着自己的侄子说:“萨保,论逃命,还是南蛮厉害啊!”
宇文萨保和手下的副将们纷纷大笑,拔出长弓,对着山路上的梁国兵士攒射,仿佛在射一只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每射倒一个,他们就会发出一阵阵满足的长笑。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回应他们的是,山道两侧无数夹射而回的箭矢。
宽阔的官道上,面对拥簇的骑兵,射手们以居高临下之姿,携带着仇恨的火焰,索命而来!
“不要乱,突出去!”宇文黑泰下令道。
骑兵们慌了,纷纷调转马头,拼命逃去,而索命的箭矢,从树林里、从草丛里,甚至从田垄里,夹道欢送着狼奔豕突的队伍,坠马的兵士,被后队的逃生者踏成肉泥,血水渐渐流满了沟壑。
眼看就要逃出,一支重装步兵,竖着两面旗帜,一面上书“梁”,一面上书“羊”,手执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封锁路口,迎面阻住归路。
山道两侧的兵士翻下山梁,手执长枪,迅速列个齐整的军阵,追击而至,只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宇文黑泰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所幸的是,宇文黑泰虽然败了,但仍然是骁勇的,下令道:“集合精锐,随本柱国突围!萨保,当先开路!”
大败之下,重围之中,骑兵们都明白,只有跟紧了主帅,才有可能逃出生天。纷纷拼死纵马,跟着大队突围。
自古骑兵对上长枪兵,几乎是自杀式袭击。如果是野战还好,长枪兵对骑兵奔逃的速度无可奈何;但如今是突围战,宇文黑泰只好硬着头皮,朝着密密麻麻的长枪阵冲去。
梁国兵士们只需在阵前布置好鹿角拒马,等骑兵们冲近,迎面早射倒了无数;为了砍开那些鹿角拒马,又死了一大片。就连先锋萨保,也中了三箭,才清理出一条纵马的道路。
骑兵们跃马而至,羊侃的二公子羊耽,令兵士长枪拄地,呈一个将近六十度的夹角,静静的迎接着骑兵的到来。
他们甚至不用太发力,等候着骑兵用风驰电掣的速度,触上长枪,再把长枪拔出来,对付后续冲上来的骑兵。
“萨保,再这么下去,这条路将会被尸体堵塞,我们断无脱出之理。”宇文黑泰心惊胆战的说。
宇文萨保咬牙说:“容小侄死战,护叔父走脱!”
宇文萨保确实勇猛,纠集了五千骑兵,拼死杀去。
五千骑兵被八千步兵屠戮殆尽,才撞开一条路,宇文黑泰连忙纵马,趁着一隙生机,带领残兵突围而去。
羊耽命军士收了长枪,用弓箭恭送了一阵,收拾队伍,回到寿阳,攀上城头,单膝跪倒在羊侃面前。
“回大将军,此役消灭胡虏万余,损折兵士三千,缴获辎重马匹不计其数。末将前来缴令!”
“吾儿辛苦,快快请起。”羊侃双手搀扶,叹息道:“如果多给我一天时间,宇文黑泰岂能逃脱?”
“父亲大人不必自责。从斥候探得宇文黑泰前来,到两军接兵,不过两个时辰,父亲仓促设谋,已经令宇文黑泰几乎全军覆没,此番让他舍命逃脱,下次遇着,孩儿必擒捉了献给父亲。”羊耽对父亲很是尊敬。
“也罢,宇文黑泰气数未尽!”羊侃倒也看得开,“下令,犒赏三军!”
另一边,宇文黑泰脱了铠甲,放战马吃些野草,倚着一棵歪脖子树,望着手下的残兵败将,怅然若失。
“叔父,查清楚了!”宇文萨保急匆匆的跑来,“今日对垒的梁国主帅,是刚刚抵达寿阳的羊侃,三个时辰前,刚刚接手寿阳防务。偷偷接管帅帐后,第一道命令就是封锁四门,严令只鸟不许飞过,所以我们的暗桩,无法把消息传递出来。”
“唉!那老和尚虽然吃斋念佛,但到底还有当年的识人之明啊!若早知羊侃到此,我又岂敢纵兵出击?知己而不知彼,自古乃兵家大忌,今日大败,是我的过错啊!”宇文黑泰捶胸顿足的说。
“叔父莫忧,胜败乃兵家常事。”宇文萨保安慰说,“而且,侄儿还打探得一个消息,羊侃的五子即将出生,莫不如偷偷擒捉,要挟羊侃退兵。”
“此计甚妙!羊侃老来得子,想必非常看重吧。”宇文黑泰不由喜上眉梢,“速速持我柱国印信,调集八旗部精锐,化妆潜入建康,扮作盗贼,抢了那孩子出来。对了,此事你亲自去办。”
宇文萨保得令,回去安排去了。
第二日,羊侃纵兵出战,宇文黑泰新败,士气低迷,不敢强拼,连夜遁逃三百里,只派小队袭扰。羊侃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肃清小队残敌,三日之内,收复五城,叠成捷报,传入建康去了。
宇文黑泰折损数支偏师,终于换来了三日喘息之机,援兵抵达,列阵御敌,当日大杀一阵,互有胜负,直到日落,鸣金收兵,各自回营寨休息。
“父亲,宇文黑泰得了生力军,急切间恐怕难以尽数收复失地。”羊耽说道。
“无妨,我们粮草充足,屯兵自守,宇文黑泰必然也攻不下我们营寨。待僵持到冬末早春,牧草未发之时,其马羸弱,再趁虚进取,自可事半功倍。”羊侃倒也不慌张。
当下传令,修整营寨,多设鹿角拒马陷阱,以备敌袭;宇文黑泰登上高处,瞭望了一回,叹息说:“羊侃营寨,布置有法,固若金汤,我们没必要去送死。”
两军僵持,不觉一个月过去,忽然宇文黑泰派了一名牙将,单骑白衣,前来叩营。
兵士回报羊侃,羊侃拂髯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让他进来,看看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