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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白家镇再开庠序

作者:一帘雪夜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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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川满脸沮丧,跪在地上不敢动,屋子里一家三口在吃饭,烛火映在窗纸上的剪影,让人感觉到更加孤独。

    不知何时,屋门打开,尉氏悄悄出来,扶起白云川,说道:“你叔父睡下了,好孩子,快去吃饭吧,灶上都冷了。”

    白云川揉了揉发痛的膝盖,蹒跚着往厨房走去,只见残羹冷炙,早已无菜,只有半碗冷饭,在灶台上放着,还带有焦糊,只好寻着筷子,默默吃起来。

    厨房门“吱”得一声轻响,堂姐白云歌进来,拎着一壶热茶,给他递过来两只雀儿,说道:“我偷偷给你留的,凑合着吃吧。”麻利的把冷饭拨过来,用热茶一淘,道:“太凉了伤胃。”白云川就着一根大葱,见了雀儿,抢过来就吃了起来。

    白云歌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吃,皱起眉头,埋怨说:“你别嫌父亲对你刻薄,你就不能省点心?那次跟常贵偷红薯,烤着吃把人家菜园的屋子都烧了,父亲带着人给人盖了一间新的才了结;那次你俩跑人家池塘挖泥鳅,把人家的藕田都给糟践了,父亲没办法,只得和常镖头答应买下那池子的莲藕;那次还是你跟常贵,为了看鬼见愁家的新媳妇、抢几块糖果,打翻了人家的药酒,满屋子都是雄黄味儿,把喜事搅得乱七八糟···”

    白云川由着她说,早已吃完了饭,然后去洗碗,白云歌叹气一声,道:“你跪了半晚上,快去歇息吧,我帮你洗碗。”白云川做个鬼脸,呼呼的跑去了。

    第二天,吃罢早饭,白二目唤姐弟俩到面前,说道:“昔日你祖父有恩惠于南山书院及北冥道观,那两人收授学生,男女不论,每五年收一次,十岁到十五岁孩子,都可以去听讲。如今,又到了五年之期,你们可以去学些文字,也强似在家捣蛋闯祸。”言毕,斜着眼狠狠瞪了白云川一眼。

    于是去县城买了二斤生牛肉,两坛酒,回来就已经天黑了。第二日用个扁担挑着,拴上红花,带着姐弟二人去拜师。尉氏说:“云歌去那北冥道观,却也无用。不如去孟夫子门下,学些女德,将来也能贤淑知礼,嫁个好人家。”

    白云川说:“我倒是喜欢那些道士,无牵无挂的,可以送我去北冥道观。”白二目大怒,骂道:“你跟你爹吃我的,穿我的,哪有那么多钱钞备两份拜师礼?去南山书院,你姐姐还能管教你一些,要不然还不知闯出什么祸来!”

    白云川不敢吱声,与白云歌跟在白二目后面,白二目挑着牛酒,一起向南山书院而去。

    山路曲折,白二目挑着担子,气喘吁吁,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山腰处,只见一片开阔地,背靠青山,隐约有几间砖舍露出来,路口立着一块石碑,上刻“南山书院”,碑后面却是一通凿刻,白二目看了一回,大概是扫北王嘉奖孟诟己办乡学,每岁给予公廪若干云云。

    孟诟己端坐在堂上,有一二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子,在登记造册,堂下有七八个子弟,由家人引着行拜师礼。原来那孟诟己传授乃古儒之学,虽也有明经,但到底不如州内公学所授,大有裨益于宦途;所来求学的,莫不是因白家镇偏僻,赴公学路远,生怕麻烦之辈;如果有些富户,在宋州城公学内租下一间,纳些钱米,自有官家照顾日常衣食,这白家镇之内,南山书院之中,却多是贫细之辈。

    那些子弟,都着了新衣,撑作颜面,就连白云歌也穿了镇上裁缝铺里绣娘给赶做的一条新裙衫。白云川见自己葛布粗衫,虽说尉氏勤勉,给洗的纤尘不染,但略显粗旧,不由得自惭形秽。白二目引他们拜了师傅,见白云川畏手畏脚,不像平日好动之状,心里明白了几分,说道:“古训云:富养女,穷养儿。我视你为亲子,所以穷养,你不要埋怨。”扯了扁担,一溜烟儿下山去了。

    白云川正羞惭间,忽然一个叫花子模样的少年不知从何处溜过来,道:“尊兄好,吾燕南春,幸会!”白云川望去,那少年穿着一身旧衣,还不合身,特别是肩膀上和膝盖上各一个大补丁,显得尤其刺目。心想:“原来还有比我还穷苦的,我又何必伤神?”便说道:“尊兄好,我叫白云川,幸会!”

    燕南春说:“新来同窗,连同你我恰好十人,大家都在那边互相说话,你自己站在这里做甚么?”未及白云川答话,一把扯了,却到学堂,敲了下桌子,道:“大家好,这也是我们的同窗,白云川是也。”众人都把目光望来,鼓噪起来,纷纷鼓掌,白云川羞得面目躁红,而燕南春则举起他的手臂,作高呼状,一幅非常受用的模样。

    白云川顾不得许多,急忙忙的到白云歌身边,道:“姐姐让一让,为我找个地方坐下。”白云歌道:“这地儿是红鸢的位置,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白云川更臊,那燕南春却过来,一把扯住,道:“白兄可与我同席。”于是撇了同席,去角落处,另外拾掇了一张桌子,拉白云川坐下。

    未待叙话,忽然一粒小石子飞来,打在脑壳,白云川转头望去,见是常福、常贵兄弟,挤眉弄眼,白云川招手表示问候,却闻得一声干咳,孟诟己孟夫子,正襟危坐于正面,众人止哗,恭敬以待。

    孟诟己说道:“诸位公子来此,是看得起老夫。今日老夫与诸位公子约法三章:一者,有恃强凌弱者,逐之;二者,有伤风化者,逐之;三者,有糟践五谷者,逐之。”众人谨诺。

    孟诟己又道:“书院内,止有老夫一人,助教一人;所授者,乃古儒六艺,故有五年之期,有半途而废者,可求去,老夫不以为怪也。入吾门下,不娶不得执冠礼;不嫁不得行及笄礼,毕业后不可提及师门诸事。诸弟子记之否?”众人再诺。

    白云川却说道:“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请教夫子,为何不能让弟子毕业后提及师尊大名?”

    孟诟己说:“你既然知道‘师训’,为何不听我的话?你若觉得这条不合适,不愿听我的,那就是违背了‘师训’,还谈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众弟子鼓噪,纷纷望向白云川。燕南春小声说:“白兄,这老头儿有来历,你别多说,你肯定说不过他。”

    白云歌也连忙喊道:“云川,闭嘴吧你。”白云川就不说话了。

    孟夫子又说道:“诸位初入书院,不似家中安逸,可适应三日。此三日内,不授课业,诸位可自行方便。每日日中一餐,自有秦姨照应,也可自行从家中带干粮来,过午不食。书院自有学舍,可夜宿于此;也可以归家安歇,然必日升而至,日落而归;凡有无故迟到者,必按学规惩之。”众人应诺,秦姨引众人去学舍,东面为男舍,欲住者二人;西面为女舍,无夜宿者。

    秦姨自入女舍去了,孟诟己也回至卧榻,众人百无聊赖,相互问候,结伴攀爬后山,至日落而散学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