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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杯愁绪 几年离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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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见嫂子在伙房里忙活一家人的饭食,立即放下手中的小包袱,要去给嫂子帮忙。可她人还未至,嫂子指桑骂槐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入耳中:“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一大早就这么不顺不顺,养了大半年的母鸡一个蛋都没下就跟人跑了,早知道还不如前几天就杀了吃肉,好歹还能见些油腥,怕是被外人触了霉头吧!”

    张氏知道她是在冲自己发脾气,也不争辩,柔声说:“让嫂子受累了,我来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厚的脸皮,竟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一起回娘家来做蠹虫!”说罢,她甩着手,扭着腰,气呼呼的走了,因用力太大,手上的水甩的张氏脸上、身上都是。

    张氏将早饭做好,一一摆放整齐,拉着幼薇低眉站在一侧。张大看着这一桌丰盛精致的碗碟儿,禁不住夸道:“瞧这色香味儿俱全的,一看就是小娟做的,我家的婆娘可没这手艺!好几年都没吃过妹妹做的饭了,还真是想得紧呐!薇儿,小娟,快别站着了,一大早过来定是饿了,来,一起吃!”

    张氏偷偷打量着嫂子猪肝一样的脸色,推辞着不敢入座。可僵持了半天,她嫂子也不肯松口,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拉着微儿坐在自己身侧,慈爱的说:“好孩子,吃!”

    张大见母亲一槌定音,也不由分说按着妹妹肩膀叫她入席,张氏见推脱不过只得坐下来。“

    “这一桌儿是好看啊,可偶尔一顿也罢了,若日如此,你有多少进项可供我花销?家里这么多张嘴,一年下来有多少嚼口你算过吗?你们是老爷、老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人伺候惯了,可这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家里若有了亏空,你不说是我操劳的辛苦,倒要怪我不懂持家,不知盘算了!眼下家里的米缸面缸都见了底,吃完这一顿,我还要去刘奶奶家借二三十个钱先把粮食买回来,明儿有钱了再送去。”

    这恶婆娘丧声歪气的一段话说完,还不忘狠狠地剜上张氏一眼,转脸看着自己的儿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气的她拿着竹筷使劲地敲着儿子的头,“吃,吃,你就知道吃!”

    张海正吃着饭,无端端被牵连,抱着头嚷道:“小姑母做的饭就是比你做的好吃嘛!”

    张海是个“直男”,他哪里明白娘不是冲他,只觉得自己饭吃的好好的,无辜挨了这几下,敲得他大实话直往外蹦,把他娘气得扔了筷子也不吃饭了,“你们都是姓张的,是一条藤上的瓜,都嫌着我一个了!”

    张大见这婆娘这样不讲人情,也觉得脸上无光,一边骂着,一边劝她娘俩吃饭。张氏见嫂子气成这样,哪里还吃的下去,起身要去哄她,张大却劝阻道:“不用管他,往日我不同她计较,倒越发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她爱吃不吃,薇儿,来,咱们吃!”

    张氏闻言呆呆地坐下,机械地往嘴里塞了几口饭,只是食不下咽,更不知其味。

    虽然嫂子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有哥哥和母亲的应允,她们也算在张家落下脚了。

    自从嫂子嫁进张家,张氏就把从前自己住的那间房子让出来给他们,自己搬去西面的小柴房了。她出嫁后,那柴房又恢复了从前的用途,因此张氏带着薇儿收拾了一整天,这间阴暗潮湿、不见阳光的小房子才将将能够住人。

    张氏从来不是嫌贫爱富、贪图享受的人,何况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兄长能收留她们,不使她们挨饿受冻,这已经很好了。

    幼薇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寄人篱下的生活令她更加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功夫越来越炉火纯青。她十分晓得外婆的心思,只要外婆一个细微的眼神,她就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哄着外婆一日也离不了她。

    这也难怪,张海是个愣头青,自然不知道要在祖母膝下承欢,可老人家最盼的就是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幼薇这一来,弥补了外婆心中多年的缺憾,只恨她是个外孙女,而不是嫡亲的孙女。

    而在舅母面前,她更是谨言慎行,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瞅着舅母的脸色过日子。她若高兴,幼薇就跟着笑;她若哭丧着脸,幼薇就躲到一旁,绝不碍她的眼。

    幼薇如此,张氏更是这样,从她们来的那日,每天鸡鸣即起,洒扫庭院,必使内外整洁,夜晚关锁门户,亲自检点,将器具、瓦罐清洁的胜似金玉。母女二人一粥一饭皆思来之不易,一饮一食,不忘今日之恩。

    饶是如此,她嫂子仍然心有不满,气不顺时,便会指点着她娘俩,破口大骂:“一个赔钱货,供她吃喝就算了,还要送她去什么学堂,我家这小子都没去过几日,真是烧包!”

    张氏为了幼薇忍辱负重,幼薇为了张氏委曲求全,有时舅母骂得实在难听,幼薇反而会安慰母亲,劝解她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之久,才成就一番大业,来日女儿有了好前程,再不会叫母亲受罪。”

    可是这人间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那张大的婆娘平日将新鲜肉食水果藏在自己屋里,瞅着没人时偷偷开了小灶给自己和儿子吃也罢了,但她见幼薇日日去学堂,家里的活儿也没有时间做,她哪里忍得了呢?

    恶毒地想着,若是将幼薇的手伤了,拿不得笔,写不得字,她自然也就上不了学了。这婆娘自以为聪明,一日早早起来跑到张氏母女的房里去,说是要给她们送吃食,可她两手空空的,难不成是把她们当成喝风饮露的仙女,给她们送西北风来了?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幼薇看得明白,使个眼色给张氏就对舅母打了招呼,嘴里喊着,“舅母安坐,我要迟了”,说着将一只手扶在门轴处,另一只手去拿鞋往脚上穿。

    那婆娘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瞅准机会,说时迟那时快,用力地去推那木门,幼薇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她在做什么。

    “啊!”

    十指连心,何况这一夹就是四个指头。除了拇指按在门框上逃过一劫外,其余的全都遭了难。疼得幼薇面色苍白,眼中含泪,紧咬着嘴唇,弓着身子不住地跺脚来缓解痛楚。

    张氏跑过来要抱她,可见幼薇疼得不停打转,张氏也不敢上前,生怕伤了她,害她更痛。

    那婆娘虚情假意道:“哎呀,看我这毛手毛脚的,本想带上门儿,一时走神儿没看见外甥女还在那里。”

    可这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笑意,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舅母丝毫不知避嫌,或者说她是有恃无恐,惹了祸事后一脸得意的扭着屁股走了。

    不出所料,幼薇伤了手,不得已向夫子告了假,但她只休了一天,第二日便将手包得如同粽子一样,带着伤继续回到学堂。只是那只小手的指甲由黑变紫,最终挨个儿脱落,重新长了一遍。

    这婆娘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自作主张的去同学堂里的夫子说,她家银钱拮据,外甥女不会再来了。

    夫子惜才,宁可不要幼薇的束修也不愿失去这个弟子,但被她舅母言辞激烈的拒绝了。回到家里又同幼薇说,今日夫子一大早便遣了小书童来报信,说他病了,学堂里的课要暂停几日。

    幼薇不疑有他,便想着在家中帮衬母亲几日也是好的。可一连十几日过去了,幼薇都未等到夫子传来复课的消息。她觉得此事有蹊跷,不顾舅母阻拦跑去学堂,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舅母捣的鬼。

    幼薇怎么也没想到,舅母嚣张跋扈的面孔下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气呼呼地跑回家中同舅母对峙,那婆娘见谎言被戳穿,也不觉得羞耻,脸不红不白,理直气壮的说,“叫你知道了也好,我也不必遮掩了,日后你也不用再去那学堂了,就留在家里帮你母亲做活吧。女孩子家的同男孩子一样念书,成什么样子!”

    幼薇被他气的面色苍白,但仍念及这是长辈,颤抖着声音道:“舅母,我上学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带的,是娘亲变卖了爹爹的古玩字画换来的。”

    “说得轻巧,你和你娘两张嘴,吃得不少,干得不多,这开门七件事,哪样不要银钱,省下你上学堂的用度补贴家用吧!就这样我还要搭上不少呢!”

    幼薇不知如何与她对嘴,气得转身跑出门去。

    盛夏时节的天气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幼薇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没一会儿就乌云密布,雷声大作起来。幼薇走得急,哪里想到要带雨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幼薇如同落汤鸡一般,手足无措地立在苍穹之下。

    幼薇同舅母争执时,张氏抱了一大盆衣服去河边浆洗,故而并不知道张家门里的这一出。等到被大雨撵回家时,她嫂子早早的守在门口,见了她就抱怨个不停。

    说这孩子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越大越不知礼数,不知尊重长辈,诘问张氏只知一味娇惯,让一个女孩子家把心都读野了。

    张氏疑惑,薇儿素来懂事,从不会与嫂子起争执,难不成嫂子今日又口不择言,薇儿忍不住还口啦?

    她慌忙对嫂子赔不是,“嫂子,薇儿是个孩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我这就把她喊来,任您教导!”

    “这孩子脾气大着呢,我只不过说她两句,她就给我脸子看离家出走了,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怎么得了!”

    “什么?薇儿她出去了?这么大的雨,她可带雨具了吗?淋病了可怎么好?”

    张氏心慌意乱,喊着哥哥要一同去寻幼薇,这婆娘还不依不饶地喊道:“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连雨都淋不得,如今顶撞长辈,还有功了不成?竟要全家去寻!不过一个赔钱货而已,她在外头野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张大原不知里头的情由,在妹妹的哭诉和这婆娘的怒骂中听了个大概,顿时怒火中烧,从屋中走出来,抬手给了这泼妇一个巴掌。这老婆自从入门,张大从未动过她一个指头,如今头一遭挨打,她如何肯依?

    立时三刻就要嚎丧,可张大正在气头上,“给我憋回去!薇儿今日没事就罢了,若他她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你的皮!”

    这婆娘从未见张大发这么大的脾气,知道他是动了真格的,气焰也萎了下去。退后两步,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

    “小娟,你别急,薇儿聪慧,一定无事的。外头雨大,你在家等我消息。”

    张氏红着眼睛摇头,“让我跟着去吧,我不添乱,在家我也呆不住啊!”

    张大也不再劝,两人一声高过一声喊着薇儿的名字跑遍了大街小巷,从清晨到正午,从黄昏到夜幕,终于见到幼薇的母女俩相拥在一起,嚎啕大哭。

    “阿娘,我们回自己家吧。”

    “好,我们回家。”

    张氏也不想问女儿与嫂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错一定不在幼薇。

    一个母亲,再苦再难也不要紧,最见不得的就是孩子被逼得没有立足之地。她十分后怕,若薇儿今日真出了什么事,她还怎么活得下去呢!

    经此一事,张氏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照顾幼薇,任张大再怎么劝诫挽留,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