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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薇被邱姐儿看得不自在,别过头去不言语。邱姐儿知道她是个玲珑剔透,一点就通的,便试探着问:薇儿,你瞧你干爹家好不好?
幼薇不敢断定邱姐儿一定是存了那心思,但十有八九是错不了了,便笑吟吟地答:“干爹家自然是好的,只是再好也不是我自己的家。”
“只要薇儿愿意,这便是你的家。身为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可谁家的婆婆不是从千年的媳妇儿熬过来的?从来只听说有忤逆不孝的媳妇,没有听过谁人骂婆婆刁钻无礼的。与其嫁到别家受婆婆的辖制,不如来你干爹家,咱们一处作伴,和和美美的,岂不羡煞旁人?”
薇儿听了这话,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又好气又好笑,“干娘你说什么玩笑话,再这样我可恼了!”
“娘,姐姐可是因为我进屋来生气了嘛?”虎子一脸懵懂地问。
邱姐儿也知道,以幼薇的脾气,贸贸然提起这事,她是绝不会答应的,只是试探一下罢了。况且这个念头也是才起的,就是幼薇答应了,也要人家父子俩乐意才行呀。低着头看着怀里的虎子,“姐姐不是生气,是害羞了。我的儿,娘要是把你姐姐留在家里,给你做媳妇儿,你可愿意呀?”
虎子年纪虽小,也未经人事,但从小就被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打趣,问他长大想要个啥样的媳妇儿。他虽然不知道媳妇儿到底是用来干啥的,可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媳妇儿”必定是个好玩意儿。
“娘,我愿意。姐姐长得好看,比隔壁子鸣哥上个月娶回来的嫂子还漂亮!”虎子羞红了脸,像蚊子似的嗡嗡地说。
得了虎子的首肯,邱姐儿是夜依偎在丁有身侧,“当家的,我白日里起了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丁有对邱姐儿向来是无有不依的,见她一副求着自己的娇媚样子,灯下看美人儿,他的心都要化成水了,此刻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能去借来全村的梯子爬上去试试看。
“娘子怎么这样客气了,有啥事你就说。”
邱姐儿直起了身子,拽着丁有的衣角,“我想着咱家虎子一天大似一天的了,再过个两三年也是要说人家的。若是娶村里的姑娘呢,咱们一个外姓人,虽说人家敬着咱们,可少不得也要封上一大笔银子做彩礼。眼下咱们家来了个现成的人物,若能让她嫁到咱们家来,又省了银子,又省了事儿,咱们一家和和美美的,又没有婆媳矛盾,不知道当家的你看好是不好呢?”
丁有原道邱姐儿是要有个什么事儿要求他,不想她一开口,竟是为自家的儿子着想。想她干闺女那样的品貌才华,要是能嫁到他们家,说不定也能生个状元出来。素来笨拙的丁有,在想起子孙大事上毫不含糊,几个呼吸间就想到了后世的几代,眼前仿佛出现了他身为老祖宗,被后辈高高捧起,坐着厅堂的正中央含饴弄孙的欢乐景象。美得他不知如何是好,只捧着邱姐儿的粉腮就要亲。
邱姐儿半推半就,“当家的,你这是应允了?”
“难为你为我们父子着想。我丁有大字不识的一个粗人,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看来是祖上显灵了。虎子他亲娘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他现在有你疼他,也能安息了。只是,虎子粗苯,又还不懂夫妻之事,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咱闺女?”
“薇儿是个女孩儿,现在问她她肯定是不依的。可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世了,我这个干娘自然做得了主。虎子虽小,也可先留幼薇几年,将来做个童养媳也是使得的。今天我也探过虎子的口风了,那小子听说能娶到这么美的姐姐,开心得很呢!”
“怪道这孩子今天在饭桌上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平日家姐姐长姐姐短,一个劲儿地给薇儿夹菜,今天一眼都没看她,只是闷头多吃了两碗饭。他俩这一娶一嫁,花不了一文钱,却成了添丁进口的喜事。娘子,真有你的!”
邱姐儿是她自己尝了甜头,还想如法炮制,压根儿就没想将幼薇曾经做过外宅妇的事情告诉丁家父子。更可叹的是,没了爹娘的幼薇,就如同野草一样被任意安排,先是温歧,再是邱姐儿,一个个都以她的长辈自居,人人都说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可也是他们,草率地就为她安排了婚事,事先也没有人问问她愿不愿意。
自那日含蓄地问过幼薇的意思,邱姐儿再没有当着她的面儿提起过这事儿,幼薇也以为她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了,干娘不会再乱点鸳鸯谱了,便安心地在邱姐儿家中住了将近一年。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潜江地气暖和,才出了正月就有嫩草和鲜花竞相冒头了。村子里的人讲究,二月二对他们来说是个“龙抬头”的好日子,向来是要大肆庆祝一番的。因而看着干娘他们忙前忙后地拾掇屋子,打扫庭院,她只道这是浮岗村的习俗,还体贴地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
“你只管玩儿你的去,实在闷了就喝喝茶看看书,再不然弹弹琴也使得,前儿你干爹不是去集市里给你买了把琴回来嘛?这庄院里的活儿,我们几个一倒手就干完了,哪里用得着你呢!”
“虎子弟弟比我还小呢,他忙前忙后的,可出力不少。”
“他哪能跟你比,他是个毛小子,一身的力气使不完,你叫他闲着,难不成叫他上房爬屋地乱窜,还是野到外面去捉野鸡,去掏鸟蛋啊?”
虎子听了邱姐儿的话,也不放下手里的活儿,只朝着这边喊:“娘说的对着呢,我可有的是劲儿!”一年的功夫,虎子个儿也窜了,嗓音也粗了,大声说话的时候活脱脱像个没褪毛的鸭子在叫。
幼薇见拗不过众人,也不争了,就由着他们忙活。
翌日清晨就是二月二的正日子,邱姐儿一大早就把幼薇喊起来,催她换上一身通红的衣衫。幼薇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干娘,怎么这里的规矩和家里不一样,二月二也要穿红嘛?”
邱姐儿愣了一下,还是莺儿反应过来回答她:“正是呢,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儿就是这个讲究。你瞧你干娘不也一身红吗?”
幼薇也瞧见了,连初一那日邱姐儿都没有穿红色,只说是年岁大了,不好再穿红着绿的了,可她今天却穿了一件嫣红色的夹袄,下身配了石榴色的裙子,脸上也施了淡妆,还带上了一只节前新打的步摇。“想来今天确实是个大日子”,幼薇念叨着,欢欢喜喜地换了衣衫。女孩子嘛,有新衣服穿总是开心的。
待得幼薇梳洗妥当,莺儿就搀着她步入堂前,只见丁有一改往日的“伙夫”做派,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上首位置,而丁虎则穿了一身与她一样颜色的长袍,款式看起来和她的像是一对儿。幼薇心觉异样,环顾四周,见往常放瓜果香案,供奉丁氏祖先的地方摆了一张用红纸书写的婚书,走近一瞧,上面写着: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幼薇明白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了。一则因为震惊,一则因为震怒,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邱姐儿和莺儿,颤抖着声儿问,“干娘,莺姨,你们这是要逼我嫁给虎子吗?”
莺儿被她这一问顿时没了主意,想要开口解释,却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瞧着幼薇这脸色,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如今她只担心,这亲事不成,她们母女二人的情谊也要断送了。她一直觉得此事很是荒唐,幼薇不在时也时常劝说邱姐儿打消这个念头,可邱姐儿铁了心要促成这段姻缘,还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幼薇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
邱姐儿早料到幼薇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只柔声安慰道:“好孩子,干娘都是为你考虑。你干爹家境殷实,虎子也是个靠得住的孩子,你嫁进来我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比你一人在那长安要好上百倍?你如今是孩子气,一时没想过来干娘也不怪你,你先拜了堂,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等日后你回过味儿来,就知道感激我和你干爹啦!”
“干娘糊涂,我原以为那日我已将我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不想你竟还存着这念头。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竟要逼婚了不成?我如今还是你干女儿呢你就擅自主张,来日我若真成了你媳妇儿,干娘是不是要做那恶婆婆了?”
邱姐儿自从来这了这浮岗村,整日里被丁有哄着,又因她是全村“贵人”的媳妇,人人都敬着她,过惯了这被高高捧着的日子,她似乎已经忘了,从前她是如何在人前阿谀奉承,讨好卖乖的了。今日骤然被幼薇当庭指责,失了体面,脸上顿时有了愠色,“薇儿,你不要不知好歹,丁家这样的条件,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呢,若是别家的姑娘,我还未必肯点头呢。我劝你也见好就收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来日你若后悔可没地方哭去。”
“干娘若真是为我好,就该尊重我的意思,去年你假意试探,我已经表明了我不愿意,为何还要逼我?干娘如今这行径,不觉得臊得慌吗?”
“我逼你?我若真逼你还会叫你先拜堂?若是逼你,我就该趁你夜晚睡得熟了,叫虎子直接把你扛到他屋里去,生米煮成熟饭,还由得你此刻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没规矩!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我事先问问你,已经是给你脸面了。今日这婚事,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幼薇气极反笑,“这么说来我还要多谢干娘大恩,没有一席铺盖就将我送入虎子房中了?你说婚姻大事要听从父母之命是不假,可我爹娘早死了,哪里又来个父母?敢问干娘,我该遵谁的命?”
“一日叫娘,终身是母,你既喊我一声干娘,这婚事我自然做得了主!”
“既如此,这样的干娘,我不要也罢!”
幼薇说着扯下了头饰,快步离开了厅堂。莺儿怕幼薇一时激愤有个好歹,忙追了出去。堂上剩下气得只会大叫“反了”的邱姐儿,全程一言不发的丁有,还有不甚明白,却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丁虎,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莺儿追上幼薇,好言相劝,“薇儿,我也觉得此事不妥,你干娘往日精明,这一次确实是糊涂了些,可是她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和丁家,更多的还是为你着想。你纵然生气,也要体谅她的用心,不好真的不认这个干娘呀。”
幼薇还在气头上,反问道,“莺姨这么说,想是我错了?我不该顶撞她,那么该如何呢?是不是该顺了她的心思,与虎子拜堂成亲?干娘口口声声多爱虎子,多替丁家着想,可她明知道我已不能生育,丁家又是世代单传,娶我入门,难道是要丁家绝后吗?”
莺儿没想到幼薇会一针见血地说到这一层,也不知该劝什么了,只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幼薇刚在堂上已经被邱姐儿以“父母之命”的说辞压过一次了,,此时莺儿再度提起,可不是正往她枪口上撞?冷笑一声说道:“别拿这话来压我,干娘再好,究竟也不是亲娘。若是我娘还在,只要我不愿意,她断然不会逼迫我。我瞧今日这情形,干娘是自私的很了。既如此,焉知干娘不是要用我来笼络丁家父子的心?”说到这儿,幼薇越发觉得是因为自己没了爹娘才会任由别人摆布,忍不住落下泪来。
莺儿见自己的劝解适得其反,只道她是在气头上,眼下只有等她气消了再来说和,安慰了她几句,就回邱姐儿那儿劝那一位“丁夫人”去了。
这一天哭的哭闹的闹,叹气的叹气,只剩下莺儿一个明白人脚打后脑勺地忙活了晚饭,可叫了一圈儿,谁也没有心思出来吃。往日热闹的丁家,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清。
“我真是个劳碌命啊,奈何操碎了这颗心,也没个人知道。”莺儿自嘲着撤了桌子,回房去了。
要说这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黄昏十分,幼薇还在兀自伤心,驿使就像是特意赶来开解她似的,一下子给她送来两封信。其中一封便是她朝思暮想的“李郎”写的,而另一封则是远在京城的刘梅寄来的。此刻这两封书信在幼薇看来,就如同是雪中送炭一样,令她止了眼泪,心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