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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柘!”桑初惨呼一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是他束手待毙,而是他十分清楚,术魅强者绝非他一个中阶黄级魔法师所能抗衡,何况,现在他最大的凭仗八阶赤焰阳精蟒重伤昏迷,自己纯火之躯重损。这种情况下要和刚刚完成晋阶的术魅宁柘交手,很有自寻死路的嫌疑。
这也是他不惜损耗元气也要动用纯火之躯的天赋技能宁和的缘故,事实上依靠这个技能他本来已经可以过关了。虽然他的修为还不足以让宁和影响到碧纹金角蟒冰崖,然而冰崖作为宁柘的仆从魔兽,对于这个主人十分敬畏甚至可以说畏惧,它压根就没有多嘴提醒宁柘的意思——它认为数千年来的第一位魇之术士理应不受宁和的影响。
可惜冰崖不知道,宁柘这个半路出身的魇之术士,在十一岁前一直流浪山野,根本就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因此,对于许多大陆上人尽皆知的秘密与常识,他反而茫然无知。若他早知道纯火之躯的天赋技能,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桑初迷惑。毕竟他从郁仪那里只听说了这种体质与火的亲近以及对火系魔兽的号令,却不知道还能让别人失去敌意。
其实对于纯火之躯的这个秘密,也只有至寒系魔兽才清楚,原因无他,因为至寒魔兽与火系魔兽天生彼此是死敌。既然是死敌,对于双方的优势和一些奥秘,自然比其他人或兽清楚。何况,寒系魔兽可没有火系魔兽那样的外援,纯火之躯。
就在杖中剑即将刺入桑初眉心的刹那,却突兀的停了停。随即,宁柘全身纹丝未动,手腕却诡异的转动了一下,机括轻响,杖中剑瞬间缩回,恢复魔杖的形状,同时杖身一晃,改为在桑初颈后一拍。桑初立刻晕了过去。
绿裳女子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见桑初已经失去知觉,才缓缓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宁柘沉吟,正打算找个合适的借口,那绿裳女子面容却是一变——前者的兜帽下,隐约泛起淡淡的黑暗之光,在这春日明朗的阳光下,格外显目。
“我叫他手下留情的。”一个清朗却分明带着苦涩的声音缓缓传来,听见这个声音,那绿裳女子顿时如遭雷击,她刷的站起,抬手指着宁柘的兜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宁柘也是一脸愕然:“老师?!”
郁仪的声音从夺光术尊精魄中传出,有些无奈道:“柔仪,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这里?”
绿裳女子嘴唇哆嗦半晌,才语带哽咽道:“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唉……”一声轻微的叹息,同时,复杂的情绪自宁柘眉心传入,宁柘只觉眉心一冷,随即,一个实体般的小人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不等那绿裳女子柔仪惊呼,这个小人已经飞快的变大。
须臾,已经仿佛真人大小,宁柘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大小的郁仪,变大后的郁仪明显的虚幻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浮影般悬空而立。此刻的郁仪不知是否是他生前的形象——年约二十七八,丰神俊朗,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眸子却深邃黑暗得无边无际,他唇边噙着一丝温和的笑容,眼角眉梢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睥睨之意。
郁仪身上穿着极为繁琐的华服,那种服饰宁柘闻所未闻,想必是数千年前的款式。让宁柘惊讶的是,郁仪幻影出现的同时,那一步步走近的柔仪,形容也飞快的变化着!与郁仪身上相似的华服差不多立刻出现在柔仪身上,与此同时,柔仪的容貌也随之一变,原本红润娇媚的容颜,顷刻间仿佛冰雪雕琢一般,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切情感都从眼中消去。原本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的长发,逐渐变成云鬓累累的高鬟,中间珠翠连绵。
“四千三百六十七年了,想不到你还记得当日的服饰。”柔仪缓步走到郁仪的幻影前,冷冷的说。此刻她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冷若冰霜的容貌与气质,正与郁仪始终挂在嘴角的温和微笑形成鲜明对比。
郁仪下意识勾了勾嘴角:“我灵魂破碎时夺光精魄收入了最大的一块碎片,也将我生前最后一刻的模样映照进来,如今我不过让它照样投射出来而已。”
柔仪冷冷望着他,半晌,目光却落在宁柘身上:“这是你的弟子?”
“恩,也就是现在缥缈云域里找疯了的术士纯血。”郁仪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丝毫没有隐瞒宁柘的意思,宁柘并不担心自己的老师会对他不利,失去自己,他想再找一个传人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虽然织乌额环的封印已经破除,但是他身负术士纯血,郁仪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会放着自己这样得天独厚的弟子不要,而去另外找人?
他静静的听着,柔仪目光转为凌厉,那眼神里的冰冷之意让宁柘隐隐有些发憷:他似乎没招惹过这个叫做柔仪的女子吧?就算她与郁仪有仇,眼下郁仪的灵魂碎片与意识都在,似乎对方的怒火没理由先转向自己。
“既然是术士纯血,也就是临渊后人。”柔仪说这句话时虽然依旧冷漠,宁柘却不易察觉的抿了抿唇:他感觉到,柔仪话语后那盎然的杀意。显然,她和自己那天知道多少代的先祖临渊,有着极深的仇恨。
说实话,对于这位大陆历史上唯一记载过的术冕,宁柘既没有向往,也没有太多孺慕。毕竟他是孤儿出身,别说这个四千多年前的先祖了,就是自己的父母,都毫无印象。而且宁柘性子颇为冷淡,他连追查自己父母都没兴趣,更别说这个祖宗了。
所以郁仪虽然是临渊当初一心一意要剿灭的魇之术士创始人,他却依旧毫不犹豫的拜其为师,并真的视为老师。反而对给予自己术士纯血的临渊毫无感情。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临渊与宁柘相隔实在太遥远了,宁柘本身的观念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问题是他实在不认为临渊对自己有什么恩,术士纯血也不是临渊刻意要给他的,从苏卷以及郁仪的口中得知,这血脉的出现完全是偶然。既然如此,那宁柘就非常心安理得的认为自己与临渊实际上是没什么关系的。
相比之下,既救过他又为他开启了相当于重生的术士修炼之门的郁仪,比起那遥远而毫无帮助的先祖临渊来,可要亲切可靠的多了。至少他寻求为兄复仇的路上,郁仪一直陪伴着他。而临渊,天知道如今他的灵魂沦落何处?术冕的寿命原则上是十分漫长的,只是,临渊的传说在四千年前也差不多断绝了。
仔细研究起来,临渊晋阶术冕成功没多久,就去向不明。虹之大陆虽然记载下来这位术冕的许多事迹,以及他的几位重要的弟子,却从来没人知道他失踪后去了哪里。
甚至于临渊的后人,也没有形成什么气候。临渊,只是这位术冕的封号。一如藏锋之于苏卷。大陆历史上的记载只有术冕临渊,却从未出现过这位术冕的名字。也许四千年前,发生了极为复杂的变故吧,毕竟,要将郁仪这位真正的大陆第一术冕完全彻底抹去,绝非另一位术冕所能做到的。
宁柘正在沉吟,却听郁仪淡淡道:“那是自然,没有术士纯血,我也不会收下他了。”他话中似乎别有意味,柔仪脸色顿时一变:“如果我要杀了他呢?”
郁仪眯了眯眼睛,柔仪冷然道:“你现在只有一片灵魂碎片,假如我要杀了这个临渊的余孽,你……”
宁柘微微皱眉,正待说点什么,郁仪却忽然叹了口气:“柔仪,你真希望魇之术士就此灭绝?”他的语气十分无奈,“我在夺光术尊精魄中寂寞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个传人,难道就因为他与临渊那么点关系,你就要为难他?”
“郁仪,你莫忘记,当初临渊是怎么对待你的?”柔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提醒他道,“要不是他……”
“够了!”郁仪蓦然喝道,他脸色微沉,一股庞大的威压顿时弥漫开来,柔仪被他一喝之下,居然就此沉默不语。
“宁柘是我的弟子,我希望你记得这一点!”郁仪冷冷道,“虽然我现在只剩一片灵魂碎片,要保护我弟子从你手里逃生也还不难!”
柔仪凌厉的扫了眼宁柘,撇了撇嘴角。后者却根本没理会她的挑衅,而是暗暗握紧了拳——宁柘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以前也许还没什么,但是自从苏卷死后,他就非常厌恶这种面对威胁却无能为力的情况。
术魅,在柔仪面前似乎还不够看。至少,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桑初使用了宁和天赋技能,他却懵懂无知直到被提醒。兜帽下的目光闪烁不定,而他身前的一魂一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惊云谷口出奇的寂静了许久。
“你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沉默半晌,柔仪忽然幽幽的问。
宁柘闻言心中却是一动,他能感觉到郁仪对柔仪的态度不一样,就凭郁仪愿意现身与她相见,就说明了两人从前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就在宁柘猜测两人关系之时,却听郁仪缓缓道:“我的事,你不必多管,不过现在确实有件事要你帮忙——宁柘,将你从噬灵游魂界中得来的东西拿出来。”
“是。”宁柘点了点头,伸手在自己左腕上抚了抚,那根让惊云谷中风雪连天的兽骨便出现在他手中。这是他在进入雪洞后才想起来收入空间储藏器里的。毕竟这兽骨似乎一出现就会带来无限寒冷与风雪,在惊云谷中也就算了,反正那里面总是冰天雪地的。若是出了惊云谷还是这样,就太招人耳目了。
不过,取出兽骨时,宁柘却怔了怔:他已经发现,空间储藏器内原来的东西,在这点时间里,统统都冻结成了冰雕!
这个空间储藏器正是他在噬灵游魂界中捡到的几个之一,空间储藏器原本不同于普通空间,如今看来,这兽骨的威力,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然而,看到这根兽骨,那柔仪的反应却激烈的出奇!她差不多是在兽骨引起的第一片雪花飘落时,便疯狂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那根兽骨,顷刻间泪流满面!
“唉……”郁仪低低的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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