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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荀公驿。
荀公驿是从瀚海关通向都城的必经驿站。荀公驿本无什么名字,当地人只知这里供过往官员换马歇息,自从边城名将荀公在此一战,单身独骑大退敌军,这间小小的驿站就被叫做荀公驿,或是敬仰荀公威名,来往差使常常在一里处下马,步行来此,歇息。今日这驿站外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赖老头已不知是多少年没见过如此多的人从瀚海关出来到驿站歇脚。瀚海关不算穷,可是守将冷千山却不富,说来这人也有几分痴傻,无论是何等途径侍候好上峰才是正经,可这瀚海关的守将却不懂,这些年来无一文孝敬送往京师,这一座关城自是连官家给的粮草也比别处少。好在这座关城倒有不少能人异士,官家派下的粮草虽不算丰厚,总算是没人敢克扣。今日瀚海出来的差使押着这些车马,莫不是小将军想开了窍?赖老头琢磨不透,索性丢开念头专心喂起马来。
驿站里的差使确是从瀚海关来,人手却是两拨。肖毅一桌四人慢慢悠悠喝着酒,时不时向对面桌上看上两眼。对面坐着的是身穿军士衣袍的一伙人,气息却绝非一般军士可比,样貌也异于常人。肖毅这一桌上最年轻的赵武用指头蘸了酒,在桌子上写下“胡”。双方安静地对峙着,似乎谁也不想挑起事端,或者说谁也不想声张。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打破了驿站中的沉寂,赖老头探出头去看,想见见这个胆大妄为无视荀公威名的人,又生怕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贵人,因此那头伸一半又缩回,几个来回才看清那由远及近的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一声马嘶,那马直奔到驿站门前才堪堪停止,赖老头忙出来迎人,来人却只把缰绳一扔便进得屋去。她身后还有一匹马,马上下来一个穿着兜帽看不清样貌的人,只是从兜帽下露出的胡须来看,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赖老头接过老者手中的马,向后院马棚走去,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现身了。
女人进来的一刹那,肖毅手中的酒碗便是一顿,铁参定了定神也有几分惊愕,赵武狠命咽下一声惊呼,倒是屠四有几分淡然,他们的确没有想到来的会是这个人,更没有想过这人竟会穿一身红衣,他们认识关十娘的时日或长或短,至少在时清平死后的年头里,再没见过她穿得喜兴。可这人,的的确确是关十娘,一个穿着如同嫁衣般红火的关十娘。
老者进来后也不与人搭话,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十娘却没有与老者同坐,两人似是不相识,只是先后脚进门一般。她背着细长的包袱直接走向那军士一桌,那一桌有五个人,拼了两张桌子围坐,另外三个座位上还放着三只酒碗,看来本是八人同坐。关十娘走到桌前一臂远,忽然拉了凳子坐下,柔声问道“夜冷天寒,小女子想和各位讨样东西暖暖。”她语气过于轻佻,五人中为首那人瞬间放松了面皮,嘴角勾笑语气却是轻蔑道“怎么,小娘子也要喝酒么?”十娘一笑,缓缓将包袱转至胸前,“酒就不必了,小女子要想各位讨的是黄金。”话音未落五人齐齐站起,只见两支短枪从十娘手上刺出。
肖毅心下暗道糟糕,如此行事,再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怕是不能。关十娘一对五胜算难料,他自接到张久保准确消息,到自己一行人自追上这队人马已数次与人交手,他与铁参有伤在身,因而迟迟不敢动作,且后院尚有三人,具是难对付,更兼百余兵卒守卫。肖毅正在思索之际,却听关十娘一声呼喝:“后院!”
肖毅不再犹豫,携了铁参、屠四与赵武急向后院飞奔而去。这五人中的首领似比肖毅更急迫,正待带人追去,却遇到迎面飞来一斧,那是屠户安身立命的家伙。肖毅三人顾不得许多急急飞身掠去,屠四一斧终究没能挡住人,这一桌终是漏了首领。屠四正待犹豫,关十娘掷回他飞来的斧,喝道“走!”,屠四边追赶肖毅三人,边与后来一人招架,关十娘紧紧缠住三人,又向第四人踢去一条长凳,再不让一人逃脱。一时之间,两相之下,竟不知哪一端更急迫。
关十娘长锁翻飞,隔开四人首尾,那四人挂念后院,又遭十娘缠斗,一时之间,两下分心。关十娘冲四人大喝;“勒河十戮”,四人明显一震,却不敢再怠慢,十娘飞身退到桌前,将一支短枪放在老者桌上。那四人见她停战,却未再向后院掠去,只攥紧了兵器,向关十娘问道,“你是什么人?”十娘扬了扬手中的枪,赫然一个“关”字。
十戮里的四人忽然有几分急躁,关十娘,他们自是听说过的,只是这两日听得犹为频繁,瀚海关外两间茶水铺子,经营多年相安无事,一是英英儿的茶寮,二是空空老儿的茶棚。那空空老儿不是什么高手,却擅长传递消息,茶棚外的一场埋伏,本是许下空空老儿买几个消息联络,却不想连同埋伏的叶家三春一同折在林间,这原本算不得壮举,若无点真本事,这个女人未见得守得住关城。而后呼阿律城门外命丧刀下,这厢刚斩杀石刀将军,又连夜奔袭助冷千山除掉阮氏四兄弟。此三战不过日暮之时到明月中天。这勒河十戮本也成名已久,却从未如今夜一般体会过危险,他们算不得高手,只是人手之利,何围必然一个女人,本是胜算极大,只是如今,未战先怯,到底输了几分。
四人不敢贸然迎战,一时又不知后院情形,正在挣扎之际,忽见关十娘施施然坐下,执枪想着后门方向一挑,似是挑来个“请”字。那四人一计较,三人奔向后方,却见栏门长锁非至。余下一人急忙攻向十娘,好让三人冲破长锁,却不料迎面又是无数暗器。三人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只得聚在一处。
后院传来的厮杀声渐渐嘈杂,这四人待从左右攻下十娘,却听十娘抢先一步开口问话,“你们可知我带了多少人?”四人一愣,十娘道“三千兵马。”这四人又是一怒,他们来时心知肚明,左朗早已下令调走兵力,此刻整个瀚海也剩不下这三千兵马。
“娃儿,莫说大话,你听这声响,百二十人尚不足,三千兵马,娃儿莫闪了舌头。”这道声音是苍老的,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竟让十娘额上渐渐起了细密的汗,这声音里偷着威压。四人一听这话又是一喜,却听那道声音又起“你们四个蠢货当真可笑,若她真有如此多的的兵马,又岂会千方百计阻你四人去后院援手?”那四人当下不再理会十娘,急急向后院掠去,十娘将枪一拧,重重看了那老人一眼,抛下枪杆便急急掠去。
那说话的人也不阻止,似是觉得十娘够不上威胁,他从灯下缓缓抬起眼,盯着那从进来便再没动静的老人,用一种瘆人的声音道“敢问兄台是何方高人?”他那声音似乎要狠狠压制眼前人,那人并不答话,只拿起关十娘抛下的枪杆,慢悠悠地接在另一截枪上,短枪变作长枪,这人拿在手里猛然向前一探,枪尖堪堪吹动说话那人面前的烛火。带兜帽的老者收回枪似是研究起了枪头,好一阵方开口道“杀你的人。”
那人阴冷一笑,烛火下显现身影,原来这人竟是没有腿的。“兄台未免自视太高,我的确探不出阁下底细,阁下也未必能在我这里占些便宜,不过就阁下选的兵器,呵,咱们这驿站窄小,怕是不堪用。”兜帽老人不答,这人也不甚在意,仍自说自话“兄台若是肯罢手,这后院箱子里的东西,我做个主,送兄台一成,可好?”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探入包袱,不一时,取出一个木鱼。兜帽老人闻言却是高声大笑,看了看面前这人,“一成?老夫胃口大,今日还吃了三斗米,后院的东西么,老夫就全部笑纳了。”
那人听罢咯咯一笑,若是有其他人在此,早该受不得这声音中的阴冷与一波强似一波的威压,“那只怕容不得你了。”他这句话说完即刻提调全身气力,手上木鱼急切切敲响,再开口时竟是一段经文。那经文既不是佛家也不是道家,配着内力一点点渗出的声音处处透着阴邪。那声音似有形一般一阵阵向着老者袭去,那老者只是挥手一挡,竟将声浪挡回,这人不由心下惊怒,遂提了气,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关十娘的长锁在此时的后院已是施展不开,她的确带了人来,只是人确实算不得多,在这后院之中以一敌二已算勉强,然即便是这些人,这院中已捭阖不开。转眼间马棚上、石磨上、屋顶上,就连押送的钱箱上都已占满了争斗之人。勒河十戮来了八人,如今乱斗之中已有一人丧命,肖毅等人接连追踪这批金银下落,躲过几股虚兵,已伤半数。如今一人拦住一人也不过是堪堪中用。黑暗处还有一道道暗器射出,这暗器虽未伤肖毅等人,值此混战也让人难料是敌是友,又或螳螂捕蝉耳。
关十娘缠住十戮中的三人,那三人惧她长锁,将她陷在马棚之中。见关十娘手无长枪,又难以施展长锁,三人猛然提起一股气袭向十娘,黑暗中一点寒芒飞至擦过六戮的腿,四戮、三戮待要走,眼前有时一点寒芒,那不是暗器,银晃晃是一截枪头。那三人正待迎战,忽听正堂内传出阵阵经声,十戮众人具是一喜,只听一杀高喊:“开阵。”顷刻间七人的武器在打斗之余渐渐特意敲出声响,待到一段经毕,这余下的七人又不知是哪一处突然补上一声叫喊,一霎时,正堂内的声浪裹着这七个人发出的动静向后院袭来,十娘等人本就应对得捉襟见肘,此刻更是直落下风。
屋内的人还在不断地诵着经,声音愈发大,头带兜帽的老人从最初的随意挥手已到了正襟危坐,只见老者手持十娘留下的长枪,在地上颇有节奏章法的一墩,那如刀剑一般的气浪便自行消减。这人心下已急不可耐,忽然听见后院传来几声高喝,随心中大喜,调转全身气力运至丹田,一股股音浪推送内力而出,一浪快似一浪,一声强似一声,竟是要用着声音做力气将老者斩于刀下!
那老者闻声猛然站起身,银枪墩在地上也一声强似一声,眼前这人却似立志将老者一击毙命,那声音竟也超出他平生极限。门外的声音也传入老者的耳畔,听得老者心头一滞,响阵,竟是妖女娑多罗传下的响阵,这人是二十年前失踪塞外的妖人——玉娇奴。妖女娑多罗一生只有一个徒弟,名叫玉娇奴,没人知道这人是男是女,只知他行事诡异,继承了娑多罗绝技,一套响阵出神入化,以自己做阵眼,再有子阵应和声浪相和,无论哪一阵破,另一阵中敌手,必受重击,此阵一出便是绝杀,看得便是破阵人的心思,是要杀身成仁,还是抢占先机自保为上。这人与其师父一样残忍嗜杀,二十年前竟是与娑多罗一战,娑多罗命丧他手,他却不知所踪,原来是断了双腿,只是不知又是因何际遇投在那人门下。那老者心下有些犹疑,倒不是不能毙其性命,只是此举一出,院外的人却难逃院中那十戮中人的子阵,一番热血倒是叫人可惜。老者略一犹疑,心下当即做了割舍,他本就惯于杀伐,算不得仁义,更没有什么怜惜可言,只一瞬间便暴涨了内力,只见他持枪墩地,一步步向着这响阵的阵眼,眼看着要弃院外人于不顾。
那厢肖毅等人仍在与七戮苦斗,只是已多处负伤。关十娘更是被三条人影掩盖,偶尔一点银芒昭示着她还在苦斗。那声响压得她心头一阵烦恶,眼前也似乎不太清明,像是被黑布蒙住了苍穹。她如今只剩一丝神志勉励支撑。这三人的嗡鸣声却是愈发大,左右两人同时攻向十娘,中间一人不断诵念,那气浪一浪高过一浪,要将十娘锁死在这无形的罩网之下,关十娘长锁一卷,勾住马棚梁柱,猛然向上一窜,那二人兵刃齐出也随即追至。只见她携长锁一荡,连连踢向三人,一手枪尖虚晃,一手向赵武身后打出两点寒星,好十娘!寒星到处,赵武身后袭来那二人所料不及,又避无可避,当即丧命,赵武这才透得出一口气,待要分辨,却是索尖上两片刀刃。
一击之下,关十娘又被三人压制阵中,刚才一挣,已耗尽她所有气力,她的长锁已断,刀尖已毁,只剩手中最后一支枪尖。她本就不擅长近战的。一鼓作气之下,她所有的骁勇已消失殆尽,前所未有的疲倦席卷这个女人,她终于可以休息了么?三戮袭来的刀锋像是乌云般遮住了夜空,上一次这样的乌云蔽日或许还是谣言漫天的时候,这种疲倦与窒息竟是如此的相似,如骨附蛆,疼痛难当。“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脑海里铮然出现这样一句,铮铮然仿佛金玉之名。她忽然想起冷千山醉酒的那个晚上,他唤自己十娘,他哭着唱起一首诗,“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他,从来就不是淡泊名利的,他渴望功成名就,而她选择了助他。为什么帮他呢?十娘忽然有些说不清楚,可眼下,竟是连帮也帮不得么?这一生难道就是这般不得出么?不!她要踏平这大道!她要撕破这青天!关十娘忽然心头好似万斤重,一时间三人围住的影影绰绰里,寒芒暴涨,只听一道激昂的女声高歌: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粟。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堂屋内的老人正待强行破阵,忽听一道刺破外院七戮相和之声,多年前他也曾听得人这般高歌,那歌声远比这动听,至少不会这般荒腔走板。那歌声也同样有力,只是他知晓那歌声之力时,那唱歌的人已不再属于他。老者忽然大笑,他笑自己小儿女的情态,也笑院外那女子竟是同样胆大妄为。这一笑声如洪钟,震得玉娇奴心头大颤,诵念之声已快得只余嗡鸣。老者向前行去,他每行一步,足下仿佛有千钧之力,踏碎阵阵声声刀。只听他提气朗声诵念,夹杂着内力的雄浑之音,正接上十娘声音中已续不上的气力: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
诗未念完,战事却了。堂屋内玉娇奴响阵一破,便已出气多进气少,关十娘在最后一刻杀人夺刃重创二人,那阵破时,后院中活着的十戮众人竟是从身上爆出血来。堂屋外后院中还活着的六戮已落败遁走,走前倒不忘抗走同门尸首。肖毅等人靠着钱箱喘气,这是一场恶战,肖毅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摸出一瓶伤药打算向十娘抛去,只见十娘摇摇头,她伤得不算重,只是力竭。肖毅此前是有些怪她的,这一行若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总要好过大张旗鼓,如今五戮遁逃,此间又是如此动静,只怕打草惊蛇。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说,她终是破了这僵局。肖毅正想着,忽见夜空中燃起一支焰火。赵武握紧了刀,是了,这院中还有一人不知是敌是友。
“你们,不错。”众人正绷紧了神经,却见那名老者走出,肖毅等人强撑着起身答话,却又戒备非常,他们如今是受不得当头一击了。“敢问前辈高姓大名?”肖毅施了一礼,老者看了看眼前这些浑身浴血的后生,眼神里露出几分慈爱,“老夫荀颍川。”在场众人除了关十娘具是一震,竟是荀公!据守小小驿站孤身退敌的荀老将军!肖毅等人皆是喜出望外,如这庙堂之高尚有一柱撑顶,那必属荀公。几人正是一番喜色,却听关十娘道,“这些财物和后续庙堂之事,还要劳烦荀公了。”荀颍川一笑,“你这小女子却会支使人,也罢,”他伸出手拍了拍车上的箱子,“且让老头子为瀚海关将士充当一回驿马,这檄文就老头子托大代传了吧。”
荀颍川一抬手,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人,竟是看守驿站的赖老头,他对着众人深施一礼,道,“各位大人请放心,小人已放出讯号,这剩下的六只虫子绝活不过下个驿站。”
荀颍川走到十娘跟前仍不见她起身,老将军倒也不见怪,干脆坐在地上废弃的马槽上,交给十娘一个葫芦令牌并一只小小的玉马,十娘不解,便听荀公道“这令牌,原是我欠你丈夫一个人情,如今么,欠着到也无妨。这一仗算不得人情,老头子老了,总要替年轻人做些事。”他看了看肖毅等人,那只玉马他没有明说,但赖老头心里清楚,从今起,这“驿马”易主了。
一夜过去,肖毅等准备折返瀚海城,临行前他看了看十娘,唤了一句“嫂夫人……”,十娘摆摆手,也不等他说完,策马离去。行不过百步,又忽然向着肖毅驰来,十娘扬了扬脸,明媚又灿然,“回去告诉冷千山,本不必如此。”想了想又笑道:“也不是坏事。”她无声地一笑,像是挑破天边夜幕的一缕金光,她有一些怨,也有一些快活。
肖毅看向十娘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他曾问过这个女人的后半生该如何,十娘乜了他一眼,像是能看穿自己的同情,她说,你总有看着我再穿嫁衣的那一天,肖毅知道这嫁衣她不是为了任何人而穿,从今后她只是她自己。肖毅咽下心头难言的一点心绪,调转马头招呼起铁参等人。
天边一缕光照进驿站,这天终于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