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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余援抬头,这才看见这老僧的眸子里,竟丝毫没有老年人常见的浑浊,目光迥然,全是精芒。
“阿弥陀佛。”
锡杖放好,这老僧宣了一声佛号,一撩袈裟,盘膝坐下。
身下,是小厮们早已摆好了蒲团。
那双露着精芒的眼睛阖上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
老僧低沉开口,一篇《往生咒》脱口,声音初始极低,若非是马余援离得近,根本就听不清楚,三两句过后,声音愈发拔高,而从此刻起,那二十几个沙弥比丘也跟着开始发声应和,“当当”的木鱼敲击声响起,一时间,庭院中经声大做,声震屋瓦。
“……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马余援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这场面鼓噪,而是……
在老僧第一句经文出口的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依稀间,老僧周围似是有光影扭曲了一下,而后随着声音愈来愈大,这奇异的光愈来愈明亮,尤其是在夕阳落下,黑夜降临后,这老僧似乎将自身化作了又一轮大日,光芒以他为中心,透过他的袈裟往四下里照射。
佛光?
灵堂里,马余援的眼神在老僧的袈裟上一瞥,旋即便收回了视线,毋庸置疑,那具袈裟定然是内有乾坤。
他不再关注。
一夜无言。
终于,天又亮了。
第二日,祭奠的客人开始密集的到达,除了山阴马氏本家的族人外,钱塘钱氏,余杭张氏,富春阳氏……
甚至,连会稽孔氏也派了人来。
初时,马余援还能记得来客的名字,但到了后来,来的人愈来愈多,马余援渐渐的麻木了,只是机械的不停的行礼。
又是一日夜。
第三日,来祭奠的朋友渐渐少了,正午过后,终于不再有人来了。
“……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庭院中,诵经声还在继续,那老僧袈裟内的机关倒也不凡,坚持了这么久,竟然还能继续亮着,阳光和“佛光”相冲,互相扭曲着,在老僧的周围形成一片奇异的光影。
马余援早就已不再关注这些了。
他跪坐到蒲团上小憩,疲倦一层层的冲刷着身体,仅仅只是努力维持着意识清醒,便耗尽了他所有剩下的气力。
不知道什么,天色又暗了。
“伽弥腻,伽伽那……”
忽然,诵经声低弱了下来。
马余援愣了愣,抬起昏沉沉的脑袋头,夜空中那一轮圆盘已经运行到了最中间。
是子时了。
三日的诵经完了。
马余援的兄长死时年不满二十,只能停灵三日,待到天明后便该归葬族地了。
“枳多迦唎,娑婆诃……”
最后一句经文诵完,老和尚身上的光亮慢慢的收敛,四周猛然一黯,只剩下,那些挂在廊檐上的那些灯笼发出的微弱烛光。
“法事已毕,尔等且先下去。”
老和尚睁开眼,吩咐道。
小沙弥们退去。
“女人家,也退下吧。”
马严吩咐。
马余援大哥的几名遗孀哭啼着从拱门离开。
灵堂和庭院中只余下老和尚和马严,马余援三人。
“乒!”
老和尚站了起来,一手将九环锡杖拔出。
“观海大师。”马严迎上去开口,面对着这老和尚,他没有丝毫一县之长的威严,语气中甚至还有些隐隐讨好的味道。“大师现在可否开始?”
“往生三日,三魂当勉强凝聚。”老和尚开口,宝相庄严,“子时至阴,一日之中以此时阴气最盛,鬼体当可聚集。”
“赦!”
蓦地,老和尚低声一喝,单手指出,袈裟上“佛光”一闪。
“马大人,令郎阳寿已尽,七魄不存,此刻鬼体中只有三魂,徒聚形而无神,你看上几眼寥作慰藉即可,切不可触碰鬼体,否则当损阳寿。”
这老骗子,真是……
马余援面皮动了动,但他也清楚,这时代人对神鬼的态度,没有开口,但下一刻,他却分明看到,自家父亲的面色忽的变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身后,嘴唇嗫啜着喊了声“彘儿”,这眼神让马余援心里发毛,不自禁的他也扭头朝身后看去。
瞳孔猛的一缩。
马余援一下站了起来。
他看到了什么?
就在他大哥的停灵的那处地方,尸身旁,一具半透明的影子在半空中飘着,面色煞白,没有表情,但那五官摸样,确确实实是他大哥。
他那已经死掉的大哥!
鬼?
马余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身旁有风。
马严大踏步冲进了灵堂。
“彘儿。”
马严又唤道。
这是马余援兄长的乳名。
那具魂体飘在半空中,没有任何反应。
“法师?”
马严求助般的回头看了眼老僧。
老和尚却摇了摇头。
“魂为主体,魄为依附,七魄承载感情,马大人,往生可聚魂,却无法聚魄,此刻令郎已经没有了身前的记忆,不认得你的。”
“……”
马严嘴唇张了张,颌下的每一根胡子都在颤动。
“敕!”
老和尚又一挥手,魂影消失不见。
“生死轮回,此乃定数。”
老僧又道了一声佛号。
“马大人,你与小公子虽因身是男身,有三阳真火护佑身躯,但子时阴气寒重,看多了鬼魂终究不好,就到此为止吧。”
马严僵在原地。
“呼。”
许久,马严才长吐出一口气,他有些僵硬的转身,面上的情绪已收拾好,冲着老和尚躬身一礼。
“谢过大师。”
“不必谢我,哪有一场普通法事,值得一千两白银,那一千两银子,马县令,不就是花在此处么。”
老和尚一笑,面上却没有丝毫愧色。
“和尚们也要吃饭,终究是逃不脱这些阿堵物啊。”
“夜寒霜重,下人已为法师备好了精舍,法师连日作法辛苦,快请去歇息吧。”
马严道,他已恢复了往常的摸样。
“那就谢过马大人了。”
老和尚一笑,撩起袈裟,提锡杖,朝庭院外走去。
……
“呼……”
马余援回过神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神色复杂。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