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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这日一早才停,崔太后就派人来请贺兰昭。
太皇太后看贺兰昭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新衣,头发梳了个松若流风百合髻,簪着一根翡翠连金的仙鹤回首簪,显得贵而不繁。
“记得早些回来,若有人问,你就推脱说累了。”太皇太后嘱咐道,“渔阳请了那么多世家小姐,你别往人堆里扎,记得让鸾书和柳枝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我知道了。”贺兰昭扶着鸾书的手站了起来,“我不在,您也别老盯着经书看,太伤眼睛,等我回来读给您听。”
贺兰昭辞别太皇太后就坐上小轿去了御仙园,这里已是人流如织,满京都的世家女子几乎倾巢而出来赴渔阳长公主的邀约,一时间交好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眼尖看到贺兰昭,上前行礼道:“难得能见到郡主,您近来可好?”
贺兰昭笑着点头:“劳你挂念,我一切都好。”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听人说贞穆郡主常年陪伴太皇太后避世礼佛,日常只和太皇太妃、晋陵大长公主这些年长的人待在一处,也就学得老气横秋、死气沉沉,她仔细一看,见贺兰昭的妆扮果然贵气,只是远不如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明艳,衣裳上有隐约的檀香,想必是礼佛时沾染的。
在场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你们看,贞穆郡主头上戴的簪子也太老气了,我母亲这个年纪的人都不会戴。”
说这话的是渔阳长公主夫家的妹妹徐弄月,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附和道:“我刚刚看到郡主的背影,还以为是哪个已婚妇人呢!”
“也许是她恨嫁了。”徐弄月嘻嘻笑道,“郡主今年十六了,连个提亲的人也没有,她也慌呢。”
“一定是这样的,可是如今晋国谁敢娶她?”
“虽然名义上是郡主,细想起来就是一个父母双亡、连家都没有的人,也就是太皇太后仁德,同情她呢!”
“你们说,她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还要挑挑拣拣的吧?”
“也难说,你们不知道她外祖父才打了胜仗?这个时候底气足着呢。”
“这么多年来,镇南王府有问起过她么?去年镇南王进京为世子请封,见都没有见她呢,也只有太皇太后菩萨心肠,把她当个宝似的。”
这时,宫人高声道:“渔阳长公主驾临!”
贺兰昭带着鸾书、柳枝进了一个八角亭子,见众人都朝渔阳长公主那儿走去,自顾自地倚着栏杆看风景。
渔阳长公主是崔太后的女儿,从来都不待见自己,要是太皇太后在,她还勉强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
既然这样,何必过去惹得两边都尴尬。
渔阳长公主身边成群的彩衣宫娥,更别说上前来向她行礼的世家女子们,看起来众星捧月般,只是这些人里却独独没有贺兰昭。
“郡主怎么一个人待在亭子里?”渔阳长公主撇开众人,移步到小亭外。
趁着渔阳长公主过来的时候,贺兰昭寻隙低声对鸾书道:“你紧紧跟着我,不要乱跑。”
“奴婢知道了,一定寸步不离。”
“郡主?”渔阳长公主语气幽幽道,“这里人多,未免郡主拘束,郡主就和我一起去花厅吧?”
话说得委婉,但贺兰昭却很清楚她的意思。上前几步笑说:“长公主先请。”
渔阳长公主转过身,贺兰昭退她一步走在后面,从一条小径走到了湖边的花厅。
花厅里已坐着个身穿石榴红织金缠枝花琵琶裙的丽人,弯弯细细的眉微微一挑:“郡主果真来了,真是稀客。”
“昭仪娘娘。”贺兰昭温言道。
崔昭仪笑一声,倚在堆纱软枕上,对渔阳长公主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让人送了一壶去年秋天酿的桂花酒,咱们今天就喝这个。”
当那杯尚且飘着桂花幽香的酒端到贺兰昭眼前时,她笑道:“昭仪娘娘,我从不喝酒的。”
“这又不是烈酒,喝一杯又有何妨?”渔阳长公主道。
贺兰昭笑意不改:“殿下,我是礼佛之人,是断不能喝酒的。”
渔阳长公主听了这话,便失笑起来:“我倒忘了这事,是我们唐突了,既然这酒郡主不能喝,那就喝杯茶暖暖身子。”
花厅里的宫女赶忙将泡好的茶端给贺兰昭,这回她没有任何迟疑地接住。
渔阳长公主自饮了一杯桂花酒:“郡主和陛下一样的年纪,陛下都已经有了孩子,想比起来,郡主也太孤单了些,怎么不早日成婚呢?”
“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定夺,哪有我去置喙的?”
“太皇太后也没有提过?”
“这样的事,太皇太后怎么会和我提呢?”
“那郡主可有心仪之人?”
“我一言一行受太皇太后教养,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那想必是机缘还没到吧。”渔阳长公主笑道,“不过郡主这样温柔敦厚的性子倒和我十分合得来,我真盼望郡主以后能多和我往来,抒展情怀。”
贺兰昭暗暗好笑,说了一声“是”。
一旁的崔昭仪对贺兰昭扬了扬眉尾:“说了这么久,郡主也累了吧?这桂花酒郡主不肯喝,那这一盘桂花糕郡主总不会再拒绝吧?”她指着用琉璃盘装着的糕点。
“昭仪娘娘的心意,我自然不会回绝。”贺兰昭搛起一块慢悠悠吃下。
渔阳长公主和崔昭仪对视一眼,对宫女道:“外面好像起风了,请外面的人进来坐会儿吧。”
不一会儿,宫女们就将众人带了进来,一时花厅里星星点点的瑶光宝珥璨然生辉,渔阳长公主对贺兰昭笑道:“若今日有招待不周的,郡主可要见谅,我满饮此杯,敬你一杯。”
“我以茶代酒,也敬殿下。”贺兰昭将茶水喝了下去。
渔阳长公主见她把杯里的茶喝了一大半,双眸顿时出现精光。
这时一个宫女出现在花厅中,禀道:“长公主殿下,承恩侯府崔公子求见。”
“哟,是哪个崔公子?”
宫女回道:“是承恩郡公的三公子。”
“我想起来了。”渔阳长公主笑道,“我忘了崔璨大病初愈,今日是来拜见母后的吧?既然他过来,就进来坐坐吧。”
花厅里的少女们都有些踟蹰,她们毕竟还未出阁,这样贸然见一个外男实在不妥。就听渔阳长公主吩咐宫女:“把帘子都放下来,请诸位后面稍坐。”
众人也才放下心来,纷纷走到珠帘后,贺兰昭正要起身,渔阳长公主拉住她道:“郡主又不是外人。”
“这……”贺兰昭犹豫。
“我拿你当自家妹妹,崔璨又是我表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回避的?”
贺兰昭还在犹豫,宫人已带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一身的绫罗,被肩臂壮硕的肌肉突起,但贺兰昭仔细一看发现他脸上竟还擦了粉,露出两个硕大的眼袋,再细看,脑袋大脖子粗,顾小山形容的蛤蟆郎君着实贴切。
“长公主殿下,昭仪娘娘。”崔璨行礼道,刚一抬头目光顿时被坐在渔阳长公主身旁的贺兰昭吸引住,神思一阵恍惚,突然觉得裤裆里着火,垂涎着问道,“这是……”
渔阳长公主撇了一眼珠帘后指指点点的人们,朗声道:“这是贞穆郡主,还不快见过!”
“原来是郡主娘娘!”崔璨双眸紧盯着贺兰昭,“早就听闻郡主娘娘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崔昭仪一听这话忍不住冷笑,她就知道封氏的儿子是个棒槌,这样的人给她提鞋都不配,但若能把贺兰昭娶到,她倒是很期待今后的日子。
珠帘后的人都诧异地在贺兰昭和崔璨身上来回打量着。
“你们听崔三公子夸郡主…国色天香?”
“咱们都避嫌了,郡主为什么还坐在那里?”
徐弄月白了她们一眼:“还能为什么,郡主这么大的岁数了,却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今日猛一见到个男子,就赖着不肯走了呗!”
“不会吧,太皇太后那样看重郡主,还亲自教导她,我看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吧,郡主就快要和崔三公子议亲了!”
“啊?若是议亲,岂不更应该避嫌?”
“所以说有些人恨嫁,连廉耻都不要了!”
“哟,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啊……”
“胆小如鼠……”
这些闲言碎语越过珠帘隐隐约约落在鸾书耳朵里,她担心地看着贺兰昭,生怕她会听到。
“长公主殿下,昭仪娘娘,这个时辰我该回寿安殿给太皇太后诵读经书,先告辞了。”贺兰昭起身就走。
“郡主娘娘。”崔璨见她要走,急道,“不如我送您一程吧?”
“崔三公子,这里是禁苑,不该是你踏足的地方。”贺兰昭一面走一面淡淡道,“何况今日长公主殿下宴请京都的名门贵女,都是云英未嫁,你更应该避嫌才对。”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顿觉不妥,齐齐看向渔阳长公主。
渔阳长公主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长公主殿下已经出阁,又是崔三公子的表姐,这些事一时想不到也是人之常情。”
“郡主真是善解人意。”渔阳长公主看着贺兰昭,脸上笑着,目光却有些阴沉。
这时柳枝走过来对鸾书低声道:“郡主的轿辇突然坏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却仍被渔阳长公主听清:“郡主的轿辇坏了就用我的吧,来人,把我的轿辇抬过来。”
贺兰昭气定神闲道了一声“多谢”,就带着宫人辞别渔阳长公主。
渔阳长公主目送贺兰昭出了花厅,仿佛松了一口气,对呆立着的崔璨道:“你也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