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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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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告别仪式,东京斋场里一片痛哭声。三层的祭坛上,正中间的黑白照片里黑发女孩笑得温婉动人,两侧点着四朵荷花灯,灯旁,妃英里哭得肝肠寸断,工藤新一则跪坐在祭坛的阶梯上,头颅始终颓然地低下,良久一动不动。

    黑白色的纱幔浮动在斋场肃穆的天花板,就像是为逝去的生命而微微摇首。漫天飘飞的布幔后,传来低沉的祝诵声,那是斋场的住持正在念诵经文引渡灵魂,这声音是这个唯有黑白的世界里唯一带有温度的东西,哀伤伴随着它如水一样弥漫。而窗外,二月的樱树枝桠繁乱,还尚未盛开的樱花花苞点点缀于其上,在初春里安静地沉睡,等待着绽放的时节。

    “英里啊···”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蹲下身扶住妻子的肩膀,试图去抚慰她。而多年分居的生活似乎拉大了他们之间的隔阂,男子的心上始终有一道鸿沟,让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妻子悲痛欲绝,却不知如何将安慰之言说出口。

    祭坛旁边,京极园子依偎在丈夫的怀抱里低低地哭泣,她双目通红得像只兔子,不知是因为为已故的好友度过了通夜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已经昏天暗地地流了三天泪的缘故。远山和叶紧紧握住服部平次的手掌,面色惨白,她不时看一眼祭坛上的照片,然后把脸埋在服部平次的肩上沉默不语。

    “毛利。”盘着金色长发的女人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于是走过来,平日里优雅的举止也变得有些虚弱疲惫,“我来劝劝她。”

    工藤有希子和工藤优作接到了兰过世的消息后便立刻连夜飞了半个太平洋赶过来,今早才到斋场内。而工藤优作看到自己儿子面色晦暗地跪坐在那里,欲言又止,只是走出去拍拍他的肩背,说:“想通了来找爸爸。”

    痛失爱人的男人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湛蓝色的眼里布满着红血丝,下颔处一片青色的胡渣,脸上还残留着昨夜酗酒的醉态。一团怒火从工藤优作的心里慢慢燃起,这样一个萎靡不振自甘堕落的人,哪里还有一丝日本救世主骄傲自信的影子?

    只是······工藤优作看了看祭坛上毛利兰的遗像,刚刚冲上的怒气瞬间化成于心不忍。

    毛利小五郎伫立在祭坛下,看着工藤有希子温言劝解着痛苦的妃英里,静默不言。不久他望了望坐在角落里的工藤新一,于是走过去,蹲下身,凝视工藤新一颓废的脸,伸出手掌,摊开。那里有一片小小的棱形符咒。

    “你见过吧,小兰身上的这个符咒。”毛利小五郎开口,粗哑的嗓音让对方怔了怔。

    “嗯,她在大阪四天王寺求得的。”工藤新一应了一声。他轻轻从毛利手上拿起那个符咒,翻过去,金色的符文熨烫了他的掌心。

    寒塘鹤影,冷月花魂。

    他自然是知道这句话是出自何处,只是他对此不屑于顾。毕竟是名震日本的侦探,工藤新一自是不会相信符咒的力量,在他心里,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这世界上无神无鬼,又有谁会摆弄你的命运之线?

    而现在,这句符文似乎印证了一切。它像是一把刀,割开了工藤新一的心脏。颓废的他握紧那枚符咒,指骨用力得发白,符咒尖锐的棱角几乎要切开他手心的肌肤。

    “这是小兰死的时候身上戴着的东西,送给你吧,好好保存着。”毛利小五郎轻声说,“听和叶说,兰她是因为得知了柯南的真实身份受不了打击才从咖啡馆逃走的。其实我的心里是怨恨你的吧。”

    工藤新一茫然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中年男子。毛利小五郎面容疲倦,神态忧伤,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黑白的纱幔在他身后飘飘摇摇,显得他身形愈发消瘦。

    “可是不管你是柯南还是工藤新一,我和我女儿心里都惦记着你。兰她只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让她一时接受这个事实对她太残忍了,尽管我清楚这不是你的错误。”毛利小五郎沙哑着嗓子语气温和,“所以即使对你是有怨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告诉你现在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还有忘了小兰吧,虽然对你来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不管多久我都希望你能忘记她。你本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工藤新一湛蓝的眼里蒙着一层阴翳,他迷惘地听着曾是自己深爱的人的父亲坚定地对自己说:

    “忘记她吧,去追求本该属于你的生活。”

    “城户···小姐?”

    服部平次坐在排椅上,轻声安慰正在自己臂膀上抽泣的和叶,眼角一撇,看见了安静坐在他们右后方的女生。干净阳光的容貌让他有隐约的熟稔感,平次立马想起来这是前几天被绑上东京塔的五百个民众之一,而她和另一个人质是最后两个从塔上安全出来的。

    城户琼子穿着黑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披着长长的黑色头发,带着遮住额头的鸭舌帽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相框。看上去情绪有些低沉,平日里爱笑的眸子里没有了那抹笑意。

    Gin要求与工藤和自己公平和他决斗,表示警察每往后退半条街,五百个人质便会安全五十个。一旦有异常,安置在东京塔的炸弹会启动自毁模式。尽管自己劝工藤再三考虑,不堪设想的后果逼得工藤不得不答应Gin的要求,更何况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还在上面,知己与爱侣。

    最后,Gin留下了宮野志保,毛利兰还有另外两个以备不时之需来防身的人质,最终工藤用独身一人上东京塔的条件换取了两个无辜民众的安全。

    这个女孩和另一个民众也是见证了毛利兰死亡的证人之一。

    城户琼子的证词显得颤抖又恐惧:“那个茶发女人似乎恨透了那个又高又瘦的黑衣人,听他们对话,好像,好像那个黑衣人杀了她的姐姐吧。之前有警察硬闯进来被那些黑衣人杀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挣开绳索,动作很快地地捡起地上那些死去警察的手枪,对那个黑衣人开枪,然后···然后那个黑衣人就用旁边穿婚纱的女人做了,做了耙子!”

    毛利兰的致死伤口在右边的脑门,与Gin的身高做对比,她的右额处正好是Gin的心脏处。目暮警官与法医商量了许久,细细地盘问了宫野和那两个证人近三个小时,确认了她并未直接向毛利兰开枪,于是将宮野志保释放,没有给她刑事处分。

    “服部先生。”琼子微微弯了一下眸子,勉强地礼貌笑了笑,“你好。”

    “是来看兰小姐的吗?”服部平次也回以浅笑。

    “嗯。”琼子轻轻低头,手指抚摸了一下怀里的相框。

    “这是···”和叶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陌生女孩,又看着平次主动与她打招呼,心生迟疑。

    “啊,是前几天被劫持的民众。”服部平次解释道,“因为她和另一个人是最后下来的,所以做笔录的时候警方就特别留意了一下。”

    “哦~”远山和叶情绪又闷了下去,平次知道她又联想到小兰悲惨的死亡,于是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服部先生,我···”城户琼子倏地站起来,表情波澜渐涌,她欲言又止,似有无数言语噎在心头无法吐露。

    “怎么了?”服部平次奇怪地看着举止突然变得躁动的女孩。

    “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一直想着兰小姐去世的事情。”城户琼子凝望着祭坛上女子的照片,明亮的眼里渐渐有水汽凝聚,“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心知她是对兰去世的场面心里聚集了阴影,平次轻轻说了一句,想要安慰她。“这辈子谁都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对你如此,对兰也如此。”

    “······”城户琼子对着祭坛沉默良久,闭了闭眼,“真是悲哀,兰小姐她···死得真的不值得,当时只要再撑十分钟,警察,警察就上来了!”

    “可是,”城户琼子顿了顿,手指静静扳住怀里相框的边缘,金属的质感刺得她心里阵阵发冷,“最不值的是宫野小姐不是吗?”

    远山和叶蓦地抬起头看着琼子,眼睛深处有亮晶晶的恨意在闪烁。

    “是啊,如果她再忍耐十分钟,不轻举妄动的话···”平次一想到这里,心就像被绳索勒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啊,都是因为那个叫宫野的女人。”和叶忍不住眼泪又串串掉下来,“那个茶发女人!要不是她开枪,小兰她···”

    “和叶,这只是个意外,和她没关系的。”平次赶紧劝解和叶,“宫野也没有料到Gin会把兰挡在前面。”

    “可是那也是因为她小兰才死的!”和叶哽咽着哭喊着,“我听警视厅的人说,工藤当时在塔下和Gin还有那个女人通话的时候一直叮嘱她不要擅自行动的,可是她都做了什么啊!”

    “和叶!”服部平次见局势不妙,赶紧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和叶揽进怀里细声安慰,“我们谁都不想看到是这样的结局,想开些不好吗?”

    “这让我如何想得开!平次!要不是因为婚礼前那个女人登门造访,告诉小兰柯南还有灰原哀的真实身份,小兰也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逃婚!”和叶流着泪捶打着平次的肩膀,甚至想要推开这个怀抱,“我也有错,要是当时我能把小兰拦住就好了,她就不会逃出去,就不会被······”

    “不是你的错和叶!”平次心痛地抱紧嚎啕大哭的女生,“小兰她只是因为一个意外才得知柯南灰原的事情,和你完全没关系!”

    “兰!”和叶哽咽着唤逝去的女孩的名字,声音渐弱,“兰······”

    服部平次紧紧地环着自己深爱的女孩,看着怀里的和叶哭得悲痛欲绝,眼里蔓延着凛冽如冰的心痛。此时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

    留在她身边,安静地拥抱哭泣的她,直到她从悲痛中坚强地走出来。

    就这样,直到阳光在她的生命中重现,鸟语花香,山花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