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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平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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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方稗稗这里不平静,夏侯让三人住的那间废宅里更是不平静。

    方稗稗离开后,三人按照她说的,把大宅前院大致打理出来。

    主要是把弄断那些杂草荆棘聚拢,再一把火烧尽。

    又去正屋找了三间勉强能住人的屋子,当然,床是没有的,桌椅板凳什么的也都缺胳膊少腿。

    扯掉蛛网,扫尽灰尘,再把那些残缺的桌椅板凳堆到院中。

    打算明天看看,能修补的修补下,实在不能修补的,就当柴火烧吧。

    起先追兔子的猞猁叼了几只肥兔子回来,成了三人的早中晚餐。

    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累极了的主仆三人躺在正屋大殿里,地上铺着中午刻意留下来的一些枯草。

    也不讲究什么主仆身份了,就并排躺在枯草上。

    蔡公公侧头看了眼睡在中间的夏侯让,哽咽道:“主子,苦了您了。”

    夏侯让双手枕头,仰望满是蛛网和和灰尘的屋顶。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很苦、很不幸,可自从听了夫子那句话后,便觉得所有的苦,终将值得。”

    不待小虫子和蔡公公追问,继续道:“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虫子听了默默在心里念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脸上带笑,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主子不再乱打人了,他们还回了城,一切都在变好。

    将来,还要做人上人呢。

    人间,终是值得的!

    蔡公公良久后道:“夫子见识过人,老奴相信,他一定是对的。”

    夏侯让“嗯”了声。

    猞猁躺在小虫子身边,与他互相取暖。

    料峭春寒。

    夜风呼啸而过,破败的门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三更天时,猞猁突然睁开眼睛,用头轻轻拱了拱小虫子。

    小虫子拍拍它,嘟囔着说了声:“儿子别闹!”

    猞猁果真闭上眼睛不闹了,只是身子往小虫子怀中挤了挤。

    大门轻开,冷风灌入,夏侯让打了个激灵后睁开眼。

    他看到,门前一双悬空的大脚。

    心中生一个“鬼”字,便也学着猞猁闭上眼睛。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怕鬼了,原来,不怕的只是那个整天折磨自己的“老鬼。”

    他假装发出呼噜声,心中念叨着“不怕不怕我不怕……”

    蔡公公亦也被冻醒,同样看到那双悬空的脚后,也发出了呼噜声。

    悬空的脚先来到夏侯让旁边,踢了他一脚,夏侯让顺势翻个身继续装睡。

    大脚又飘过去踢了踢蔡公公,蔡公公憋气装死。

    弄不醒这两个装睡的人,那双脚便去踢小虫子的脸。

    真睡着的小虫子一巴掌拍过去:“乖儿子,别闹!”

    那鬼……

    “双脚”返回夏侯让这边,这次脚尖着地,缓缓蹲下,温柔的女声对着他耳边呼喊:“醒来、醒来、醒来!”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大的呼噜声。

    他便又凑过去叫蔡公公,蔡公公憋得太久,没忍住吹了个鼻涕泡!

    鬼叹息:“看来,装睡的人果真叫不醒!”

    再次来到小虫子这边,对着他耳朵道了声:“吃人了!”

    小虫子乍然惊醒,当看清面前那颗披头散发的脑瓜后,一声尖叫,屁滚尿流冲出了大门。

    猞猁嗖的跃起跟上。

    夏侯让和蔡公公见装不下去了,也翻身爬起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女子咯咯咯的笑声。

    ……

    天刚亮,方小草煮了米饭,姐弟三人来到茅屋后面的半山腰。

    这里有座孤零零的小坟,坟上长着稀稀拉拉几根野草。

    方小草将带来的米饭放到坟前,和方小牛跪了下去。

    方稗稗见了也只得跟着跪下。

    不管是不是自己亲爹,死者为大,跪他一跪又何妨?

    想着,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爹啊,女儿来看您来了!”

    “您在下面还好吧,女儿如今发达了,本打算回来带咱家去享福,谁知您却早已不在了。”

    “爹啊,都是女儿不孝,害得您早早就撒手人寰、丢下一家妻儿老小......”

    方稗稗说着说着,竟然真的悲从心起,掉下了几滴猫尿。

    一旁的方小草和方小虫早已泣不成声。

    方小草道:“爹,我跟弟弟和娘今日就要离开了。”

    “娘本也要来看您的,但她感染了风寒。您放心,今后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方小牛也道:“爹,我这次去就跟姐姐学功夫,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还有,天狼山中的狼已经被姐姐杀了,这碗饭,就是用卖狼的银子买的米。”

    “您吃了这饭,也当是吃了它们……”

    方小牛碎碎念叨的当头,方小草将坟头上的几根野草拔掉,再把周围打扫干净。

    回去的路上,方稗稗还是没忍住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爹被狼吃了的?”

    方小草道:“爹听说你被侯府送到庄子上后,就和娘商量凑点银子去把你赎回来。”

    “可家中哪有银子,爹爹无奈只得和邻村的赵猎户进了山。”

    “这一去就是三日。”

    “三日后,赵猎户浑身是伤跑了回来,说在天狼山里遇到狼群,爹爹跑得慢,就、就……”

    方小草说不下去了。

    方稗稗又问“:进山去找过吗?”

    方小草哽咽道:“我和娘去找了,在赵猎户所说的断崖瀑布下,发现满地的血和爹爹被撕碎了的衣服、鞋袜。”

    “没看到其它的,比如骨头什么的?”方稗稗又问。

    方小草摇头。

    “我们找过去时已经是两天后,估计,早就被其它野兽叼走了吧。”

    方稗稗一想也是,天狼山几十匹狼,还有其它野兽,尸骨无存也是正常。

    不过方小草说的断崖瀑布,不会是他们那天藏黑熊的地方吧?

    唉,想不到无形之中,她竟然走过了原主父亲的丧身之地。

    一路说着回到茅屋,方小草将家里唯一的破板车用枯草和旧衣服垫好,把周氏扶到上面,又用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当然,板车上还有方稗稗昨晚拿出来的那袋米。

    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少拿点出来,害得现在还要费力带走。

    昨天送她来的马车早就回了城,村里倒是有牛车,但方稗稗相信,给钱那些人都不会送她们的。

    山坳里的道路陡峭又狭窄,方稗稗干脆把周氏背到背上,板车则由方小牛和方小草两人拉着走。

    出村时,她回头看了眼,见村里空荡荡无一人相送,但却有很多人从门缝、窗缝里偷瞧。

    为了加深他们的心里阴影,方稗稗对着那些偷瞧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方稗稗嘴角微扬,背着周氏几个纵身出了山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