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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窈是真的没想到谢阑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楼。
她愣了半响有些不确定，“下楼，现在？”
“嗯。”
沈窈对如今的谢阑如果说情感上没有丝毫改变，可在熟悉程度上，她已经全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了。
黑色布加迪静静停在楼下，沈窈走近，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车窗降下男人神色依旧清冷，“上车。”
副驾上放着一个礼盒，沈窈将它拿起坐好后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她坐定目视前方，整个人优雅又从容，看上去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任何好奇。
谢阑轻踩油门，车速飞驰。他在无声的空间里开口，“不问问我带你去哪里？”
沈窈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自然的与她说话。
“去哪里？”她偏头，视线终于落在他的侧脸。
“有个十分重要的商业晚宴。”
沈窈搞不懂，她愣愣的问道：“那我去做什么？”
“你去做什么？”谢阑握紧方向盘，冷笑道：“当然是去给我挡酒的。”
“……知道了。”
沈窈没在说话，可谢阑好像更生气了。他把车子开的飞快，没一会就停在了宴会所在的酒店门口。
谢阑从未参加过对外的宴会应酬，他要来这里的消息一出来，本是一场寻常的宴会生生被炒成了一票难求。
他率先下车，刚一出现就听到老早在门口等着的同行一阵惊呼。外界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同行哪个不知道他谢阑的为人与手段。
只是那些人还没来得及上前套近乎就看见谢阑转到副驾驶的位置，眉眼依旧冷凝，可却是亲自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对着里面的人轻声说了句什么。
这个场面，谁敢相信啊。谢阑给人开车门，能想象吗？
“拿着盒子下来。”
沈窈被他语气冷到，稍稍点头捏着手里的礼盒跟在他身后进了酒店。
“谢总，休息室在三楼，我带您过去。”
沈窈跟在他们后面，视线并未朝旁边撇一眼。她整个人都很清冷，对眼前的一切没有半点上心。她就好像，仅仅是跟着前面的男人来这里走了一遭。
接待的人替他们开了休息室的门，然后在谢阑的示意下恭敬的离开。
而沈窈此时就站在偌大的休息室里，看着谢阑随意的坐在她面前，甚至抬手解了他衬衫的领口。
“换上你手里的衣服，然后跟我下去。”
他姿态闲适，语气淡漠。
所以，这礼盒里是给她准备的礼服吗。
沈窈眉心一动，轻声应下。
深蓝色的长裙在一室灯光下璀璨瞩目，裙摆委地，身姿窈窕。沈窈抬手散下长发，镜子里的人没有神情，可白皙的肤色，精致的眉眼，衬托出来她整个人瑰姿艳丽，不似凡人。
她推开房门，一手提着裙摆走到男人面前，抬眼。
谢阑拿着香烟的手一抖，视线从下往上，带着让沈窈心脏紧缩的压迫，将她整个人扫视了一遍。
然后他站起了身，长腿迈开朝她走来。
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沈窈没来由的屏住了呼吸，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俯下了身子。
鼻尖是淡淡的烟草味，其中夹着眼前男人浅淡的柏木香，氤氲飘渺，让沈窈有些晃神。
“你到是个合格的赎罪者。”
他微凉的声音响在耳边，沈窈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又因他的话语眉宇间适才扬起的几分轻柔也退了个干净。
她目光微垂，声音平缓：“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哪怕，我从未认为我曾欠你分毫。
“走吧。”
他率先离开，任由沈窈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小心跟随。
整个宴会谢阑无疑是最受瞩目的存在，沈窈跟在他身边时刻都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或好奇或打量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一路不曾开口，只是在有人上前与谢阑说话时顺手拿起了旁边的酒杯，然后在别人敬酒时自然而然的往前一步顺势说道：“谢总身体不舒服，我替他喝。”
敬酒的人哪里预料到这茬，他不过是想要在谢阑面前刷波存在感，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分明是谢阑带来的女伴，结果竟然如此给他面子！
“好……好好好，干杯！”
两人皆是一饮而尽，沈窈听着眼前人不断的吹嘘她放下杯子往后退了一步又默默地站在了谢阑身后，行为举止可谓十分到位。
谢阑手里的酒杯被他死死捏住，他深暗的眼神让对面的男人背脊发寒。
“那个……谢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一走，谢阑与沈窈又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毫无互动。
半响谢阑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你自己待会，我去见个人’后便大步离开。
沈窈提着的气松下，她顺着他的背影看到他消失在宴会大厅，偌大的厅中人声吵嚷，她拂了拂长发拿了杯酒就走向了角落。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眉眼清丽似不染凡尘。仅仅是一个侧颜就能让一众人心驰神往。可是没有人敢上前，没有人敢去搭讪谢阑带来的女人。
三楼，谢阑倚在扶手前视线往下将那人的身影全然收入眼底。他带她来，不是让她换个地方发呆的。
“你想让她在这放松心情，可是你没想过，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她要怎么放松呢？”
凌恒毫不留情的说穿他的想法，然后无情嘲笑：“谢阑啊谢阑，你说你用尽手段对付一个女人，结果到现在你还对人家束手无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那就闭嘴。”
凌恒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真心感叹道：“生的这般模样，难怪你当初非得让我跟人家爽约，逼得人家不得不来海市找补。”
又那么刚巧的安排他父母在那时回国，安排他们在机场相遇。然后让他在别人眼中，有了光明长得的理由去寻她的麻烦，与她产生交集。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他的刻意，然后有了现在。
“你说你都把人家绑在身边了，你就不能对人家温柔一点，关心一点？虽然兄弟我不愿意承认，可若是你愿意花心思在小姑娘身上，应该没有几个女人能抵抗的了吧。”
凌恒说的随意，可谢阑根本没有回应。
见他视线凝在沈窈身上一动不动，凌恒托着下巴无奈道：“我看你这已经不是一点点在意了，既然那么喜欢干嘛还拿乔啊，作为男人你放低点身段又不是什么大事。”
“是她杀了谢羽。”
“卧槽！”
凌恒震惊之后又对谢阑若无其事的口吻感到不可置信，“你逗我呢？”
谢阑视线从楼下移开，他转过身靠在三楼栏杆处，语气淡然的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没有丝毫相干的事情。
“若非因为这个，我想在五年前我们就应该结婚了吧。”
“……大哥，你这话我怎么听得瘆得慌。”凌恒搓了搓胳膊，十分好奇道：“这个沈窈是你前女友，你们五年前在一起；后来她杀了你谢羽，然后你们就分开了？可是……她杀了谢羽还能好生生的在这？”
谢阑没有回答，他想到了五年前谢羽死的那天。消息一传出，他父母的悲痛，公司的波动，还有他自己的……绝望。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谁都要逼他做个选择。可偏偏，他如何都做不出选择。
后来……后来的事情他都已经不想回想了，因为在那之后他的世界就全然变了模样。
他挽回了所有，也失去了一切。
凌恒没等到回答有些焦急，可是看谢阑那模样他也没敢在深问。其实也并非是不能猜到，谢阑说沈窈杀了他弟弟，可如今沈窈还能出现在他身边，他还表现的对沈窈那般在意。
终究是不舍得，终究是放不下而已。
“不说就不说了吧，来，兄弟陪你喝酒。”
谢阑举起酒杯随意点了点头，他刚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就看到凌恒拿着杯子冲他挤眉弄眼。
“你的人有麻烦了哦。”
楼下，沈窈本在角落静坐，她放松了心神一个人浅饮。虽然谢阑把她放在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可周围音乐舒缓，气氛热烈，她心神紧绷了那么久在这里竟然得到了片刻放松。就在她稍稍松气的时候，就看到有人朝她走来，眉眼轻佻，满脸不怀好意。
实在是沈窈那张脸太过出众，一开始宴厅中的人都看到她是谢阑带来的是以根本无人上前打扰，可随着宴厅里的人渐多，越来越多的目光会状似无意的朝她望过来。
于是，就有了不知她身份，觊觎她外貌的人，信誓旦旦的朝她而来。
“美女，一个人在这里不无聊吗，一起？”
沈窈躲过男人伸来的手，她眼都没抬声音泛冷：“我只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会。”
“来这样的场合一个人坐在这是不是有些孤单了，我可以陪你啊。”
“不需要。”
男人根本不在意她的冷淡，更甚至因为沈窈的态度他显得更加来劲，说着就要坐到沈窈旁边，与她靠近。
“不用害羞，美女总是可以得到优待的。”
他说着就伸手去够沈窈的肩头，沈窈被他的动作刺激到，眉心紧蹙猛的站起身就要离开。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男人拦住，肩膀被他环过，男人带着调~戏的语调响在耳边，“我陪你啊~”
沈窈被他刺激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抬手想要用力挥开男人的手臂。就在她憋着气刚要动作的时候，一只酒杯朝着男人直面而来，然后撞在他泛着油光的脸上，随之落地碎开。
“谁？谁砸我！”
男人下意识松开手，沈窈在那瞬间就往旁边退了好几步，然后才看到站在那男人不远处，一脸森然的谢阑。
“想要她陪你？”谢阑眼眸深暗，嘴角看似浅笑可神情实在叫人害怕，他走近，声音阴冷：“知道她是谁吗？”
那男人哪里还不明白，被谢阑气势及到，连忙摆手：“误会误会，她是谢总您的人我是如何都不敢有想法的，都是误会啊谢总！”
凌恒站在谢阑旁边，他清楚的看到谢阑袖口下的双手紧握，青筋直起。这是真生气了啊，这个沈窈对他还真是意义不凡。
这里毕竟是宴厅，人多又杂，凌恒不愿惹眼于是上前挥开男人，“那位是谢总的女伴，以后眼睛擦亮点，滚滚滚。”
“是是是。”
他打发了人回头对上谢阑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讨饶：“知道你生气，可这里是宴厅，闹大了沈小姐也难堪啊。而且这还不都怪你自己，你把人家带过来又不闻不问的，人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那可不得有人上前搭讪嘛。”
他说完发现谢阑脸色更差了，这个人实在不好惹于是凌恒便转向沈窈，笑着招呼：“沈小姐，久仰大名了啊。”
沈窈看到他时先是一愣，后来见他与谢阑熟识心中便突然明白了。她心情复杂，对着人也只能勉强笑笑：“凌总……”
一看她的神色凌恒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解释道：“沈小姐可千万别记恨我啊，当时我是真的没办法……”
“闭嘴！”
谢阑将他推开，冷着眼走到沈窈面前，看上去简直让人退避三舍。
“收拾东西，回去。”
沈窈一愣，随即又轻点了点头。
她跟在谢阑身后，因着长裙的关系步子迈的很浅。而前面的谢阑身形挺括脚步飞快，凌恒分明看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却在门口时又那么刚巧的站在了一处一起上了车离开。
无论是从外貌身形还是气质，这两人任谁见了都觉得甚是般配。可偏偏这么男才女貌的一对人，他们的之间的关系竟然是那么的复杂诡异。
作为好友，凌恒一眼就看的出来谢阑对人家的感情；可同样作为好友，凌恒也十分能理解谢阑的矛盾与痛苦。这样长久下去，他们两个怎么会过的轻松啊。
车上，沈窈望向窗外眼神放空，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比来的时候更没精神了。
谢阑双手紧握方向盘，神色也是比来时更加难看。
霓虹灯斑斓昏暗，沈窈在光亮闪烁间轻声开口，“是你让凌氏科技的凌总跟我们爽约的。”
若说此前不知情，可看到凌恒与他一起出现沈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谢阑淡声回她：“那又如何。”
不如何，可是有些事情她想不明白。
“你让他跟我爽约，为了杂志我只能找一个比他更为有影响力的人。这样一来，我势必会来海市……”
她出现在海市便是出现在了他眼皮子底下，哪怕一开始她诸多小心，百般不愿与他撞上。可从凌恒爽约的那刻起，事情的发展就已经被他全然掌握在手中了。
“能让别人将你的命运掌握在手里，这么些年你可是半点都没有长进。”
这话听得沈窈心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是啊，这么些年了，她怎么还是这般没有出息呢。
可是……
“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会好好待在卢城，我们也不会……”
如果不是凌恒爽约，他们会像这五年一样，继续没有丝毫关联，继续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
为什么？
谢阑凝视前方，神色清冷没有丝毫波动。
“五年，我让你离开了五年，所以你便认为我对当初的一切是并不在意了吗？”
当初的一切……
提到当初沈窈便有些发昏，她一点都不想与他谈论过往，如果可以的话。
“既然那么在意，当初又为什么放我离开？”沈窈深吸口气，直问出声。
随着她话音落下，黑色布加迪呲的一下猛的停住。正是空旷的路口，深夜时分偶尔有车辆路过。没有人关注到，黑色轿跑就那么突兀的停在原地。
沈窈的话让谢阑脑中一疼，他松开了方向盘抬手去揉额角，神色疲惫话语却依旧冷凝：“当初放你离开，是因为你是我谢阑的女朋友，我对你有感情上的掣肘，我做不到让你杀人偿命。”
沈窈被他言语刺到，她揪着裙摆忍着眼底的酸涩，“因为当初有感情下不去手，那么现在呢……”
“现在……”谢阑言语恢复坚定：“我依然不会让你偿命，但我会让你用余下的时间来替你做过的事情赎罪。所以沈窈，你做好准备。在我这里，你不会再有半分的轻松了。”
沈窈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吓到，她只是转过头看向他，执意的追问：“现在，没有感情了，你要替你弟弟报仇，是吗？”
谢阑并未偏头，也并未回声。
沈窈只觉委屈，她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难过。
她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低声轻喃：“我说过啊，并不是只有你在痛苦，也并不是只有你……失去了亲人。”
她声音渐低，谢阑并未听清，他只是对她的当下感到愤怒。
“沈窈，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我永远不会再因为你而放弃其他。”
沈窈闭了闭眼，终于死心。
“谢阑，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要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男人语气低沉，沈窈随着他的话语松了力道靠在了椅背上。
就这样吧，谁都不要后悔，也谁都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