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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童贺起晚了,匆匆开车到公司,刚出电梯口就看到玻璃大门口站着几个拿着工具箱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往里张望“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她边说边低头在包里掏钥匙。
“童贺,你是童贺。”一个男人不确定地叫出她的名字,童贺抬起头,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惊讶得捂住嘴“天哪,吴哥”
是吴伟,那个昔日待自己如亲妹妹的吴伟,岁月在他脸上刻画出了艰难两个字,皮肤黝黑粗糙,皱纹明显,原本就不高的个子如今还有些微微佝偻,要是走在大街上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认不出她的。
“怎么那么巧,你在这里工作?”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吴伟会控制不住地抱一抱童贺,这种意外的惊喜太不真实。
“对,我在这里上班。”她也同样激动得拿着钥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吴伟走进办公室,先四处查看了要解决的地方,然后快速简要的吩咐手下干活,工人们在门口就看出了老板的心思不在干活上,识相地各干各的。
“我们去会客室聊吧”童贺打开一间房门,里面摆放着一张几米长的会议桌和两排椅子,她替吴伟泡了一杯绿茶,有那么一刹那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丝尴尬,彼此心里都猜想叙旧的主题最终会涉及到某个人,就看谁先提出来。
“这些年过得好吗,都二十年过去了还是那么漂亮”吴伟是发自内心的恭维,他细细打量人到中年的童贺,依旧光洁细腻的皮肤,没有任何的皱纹和瑕疵,染成栗色的头发蓬松自然地披着,除了体型要比之前丰腴一点,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还行吧,结婚也快十几年了,孩子都十四岁了,在香港读书,娟姐呢,她怎么样了好想她哦”童贺一直都铭记住夫妇俩对自己的好,那些年都是他们在背后默默支持着。
“她也时常提起你,一晃都二十几年了。你等着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她知道我遇到你肯定开心死了”吴伟掏出手机迅速拨通,和娟姐才说了几句,隔着距离童贺都能听到对方的大呼小叫,吴伟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只“喂”了一声童贺就哭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哭声感染了电话那头的娟姐,她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哽咽道“小贺,是你吗?你现在还好吗?为什么一直没联系我们,你这个狠心的家伙……你知不知道……”吴伟和娟姐对她并没有因为相隔多年而变得生分疏远,相反就像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旦遇上了还是可以做到毫无芥蒂,这种熟稔的感觉一下子把她拉回到始终不敢面对的过去。
“娟姐,我也想你……”一旁的吴伟也没想到场面会是这样的煽情,拿过手机对妻子说“好了,改日我带她回家来你们好好再聊。”
“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哭成这样”吴伟把纸巾递给童贺,她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和自己的情绪。
他喝了口茶,悠悠地说:“2002年哈德仕倒闭后,我就跟着师傅在一家装修公司干,后来到了2010年攒了点钱在宜山路装饰广场租了个门面卖五金和灯具,那会儿这种东西薄利多销利润大,挣了不少在七宝买了套房子,渐渐地野心大了就拿出全部积蓄开了一家装修公司,起先几年生意还是不错的,现在不行了市场竞争越来越大,我就实体和网店一起干,能挣一点是一点,勉强维持家庭支出还是没问题的。”从吴伟的穿着行头来判断他挣的那些钱也只够养家糊口,剩余不出更多的闲钱。
“我老公以前在一家国营企业当科长,前两年辞职在一个朋友开的厂里入股一起干,还算过得去”童贺尽量保持低调,她怕吴伟因为经济上的差异会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
“我看得出你过得很好,嫁对人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强忍着回避不可触及的话题,其间童贺走出去和工人们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返回会客室时看到吴伟对着手机屏幕在发呆。
“你是不是很早就搬家了”吴伟突然抬起头问道,童贺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离开上海去了香港之后,是不是你之前住的地方也搬走了,家里电话也改了,call机也停用了,所以我们一直无法联系你。”吴伟特地把“我们”两个字加重语气。
那时候父母可谓是处心积虑,把老房子卖了,特地远离从小长大的地方,等童贺从香港回来后,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新家,父母的所作所为,不言而喻。
“是的,我搬到了闸北区。那时没手机是挺不方便的。”她苍白地解释,心里还是没明白吴伟说这话的真正含义。
临近中午童贺执意要请吴伟去楼下餐厅吃顿便饭“来日方长,我下午还有事要去处理。这样吧回家后我和娟姐商量一下看看哪天你方便来家里坐坐,我估计你们两个女人可以聊上一整天。”
“好吧”
直到吴伟走出大门,他们想挑明的话还是被捂得严严实实,俩人都在故意绕开,童贺是不敢,没遇到吴伟之前还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和李子烨偶然相遇的场景:某一天在大街上他们面对面的经过,而且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又或者在人群中听到有人叫了声“李子烨”自己循声望去……这一天真的到了,童贺可以断定吴伟和他一定保持着联络,然而自己却退缩了,怕听到他的名字,怕知道他的近况,怕再遇后覆水难收。
吴伟走后不多久就在微信上发了长长一段话:刚刚和你谈话时我心底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子烨的情况,你不问我也不敢提。出来后我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出狱后他去找过你,可惜你们搬家了。他和我如今虽然没有以前来往频繁,但从未断过联络,有时也会提到你。他结过婚,但三年前离婚了,要不要告诉他我们见面的事情取决于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童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回复两个字:不要。吴伟没有再回复,也许他没料到童贺会如此决绝。
晚上她约了杨轶欧在酒吧,希望通过酒精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干嘛不问啊,你不是也很想知道他的情况吗?这种时候倒当起了缩头乌龟”杨轶欧不能理解此刻童贺瞻前顾后的态度,明明可以通过吴伟得知对方的消息,却偏偏拒之千里。不过杨轶欧转念一想,在童贺的眼前晃了晃食指,“你是不是害怕听到和他有关一切的消息,想见又不敢见,就怕自己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城墙瞬间倒塌,如果被我猜中的话,那你首先对自己就没把握。”
童贺灌了一大口闷酒,胸口压抑得不行,那句“不要”发出去就有点后悔,难道自己就那么害怕面对他,杨轶欧说得对关键时刻自己就是缩头乌龟“也许我自始至终都在矛盾中徘徊,不见到,迫切想知道;可以见到了,又畏首畏尾。我们以前爱得那么深,你认为现在的我们能否以朋友的身份坦诚相待吗。”
“也对”杨轶欧认同地点点头“以前你们那段虐恋,换做谁都不相信能以朋友称呼彼此。假如你和他见了面说什么过得好不好啦,孩子几岁啦……一些无聊开场白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都二十几年过去了,他也四十好几,说不定已经是个中年油腻大叔了,我也是个欧巴桑了。”陆康雄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大腹便便,走路时弓着背,眼袋下垂,活脱脱的小老头,他们原本就差好几岁,如今一同出去很多次被误认为是父女。
“你还好啦,一张脸蛋还是保养得如同三十出头的少妇,身材也没怎么走样,就怕到时真见面你嫌弃人家了呢。”
同一时刻吴伟夫妇也在家围绕着今天的问题展开讨论“我觉得既然她不想让李子烨知道,就别说了,这事都翻篇多久了,他们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特别是童贺,你说一看就知道她现在过得滋滋润润的,万一见了面俩人把持不住你可是拆散别人婚姻的罪魁祸首”阿娟先断了老公心里的犹豫,他们是童贺和李子烨爱情史的唯一见证人,当年亲眼目睹俩人惊天动地的举动,如今没有了外界的阻力彼此都是具有独立性的成年人再相见藕断丝连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不说我憋在心里难受,你记不记得子烨出狱后去找童贺结果落了个空,回来后在我们这里喝了整整三天的酒,醉了就喊童贺的名字,你当时不还说再这么喝下去他就废了。这二十年我觉得他从没忘记过童贺,如果不告诉他见面的事情,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吴伟毕竟和李子烨相识几十年,虽然近些年不常联系,兄弟之间不如年轻时那么情深义重,可他还是了解对方的,至今无人可取代童贺在李子烨心里的位置。
“我还是觉得应该尊重童贺的想法”娟姐之所以坚持己见,是因为她对李子烨存在一些隐晦的成见,在他穷迫潦倒的时候丈夫鼎力相助,后来他们要开装潢公司正缺钱,知道那会儿李子烨家刚刚动迁,手里是有点闲钱,想问他借点,没想到他支支吾吾一会儿说钱投到股票里去了,一会儿又说自己也想做点生意也正是花钱的时候,后来还是娟姐问娘家人借的。自己跟了吴伟那么多年,很清楚丈夫的性格,心慈善良,对朋友总是肝胆相照,再后来李子烨生意失败,反而又跑过来问他们借钱去还债,娟姐死活不肯,吴伟碍于情面偷偷借了点给他应急,结果几万元总共用了二年才还清,一分利息都没算给他们,娟姐从此对李子烨心无好感,事后他登门道谢也讲明了情况,说自己实在是没有再多余的钱来还利息,只当对他们夫妇俩欠了个人情,今后有需要一定加倍补偿,吴伟心软意活一口一句“无所谓,兄弟之间谈什么利息”
因为钱的关系,渐渐地他们变得疏远,维系彼此的纽带也只剩下网络了,中年男人无非都在为家庭、为生计疲于奔命,年轻时看重的情同手足在当下现实中早就成了虚无的东西。
“那就听你的,暂时不告诉李子烨,我们先让小贺来家里做客,到时你私下问问她的意见,毕竟女人之间说这种隐蔽话题比较好敞开心扉。”